凌萝的身体比刚出发的时候要强壮的多,她每日按照白莹所教的吐纳调息法锻炼,已经可以做到步履轻盈,抵抗力也比之前要好了许多。雅韵将那修图丢到一旁,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新玩具的玩法当中,凌萝其实很享受,她只需要安静地坐在结界中,随便她干什么,于是她便每天带着自己做的习字本,埋头学习。
偶尔她会发呆,因为她的梦境越来越真实,真实到她睁开眼睛也觉得似乎是在梦中一般。梦中的场景很多,有时候是普通的屋子,有时候是在天空中,有时候甚至好像到了海底,还有黑暗的声音,她很肯定有的梦是出现在一个与天音阁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总是暗沉的,淡淡的雾气笼罩着整个大地,但是却很美丽,一点都不荒凉。
梦中的男人很清晰又很模糊,他从来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做很多的事情,有时候是练武,有时候是讲话,有时候是采花之类的事情,她猜可能是采花吧。两个人总是很幸福的笑脸,男人和她之间没有什么十分亲密的动作,但是她能感觉到心中翻腾的难以自制的心跳加速,那是她曾经的恋人吗?她伸手想模上男人的脸,但是景象很快就变成一团水雾,她在灰色的混沌中静立,心乱如麻,感觉男人从她手指缝中的消逝,心很快痛到不能承受,便在一身冷汗中醒来。
“师傅,你去过地冥间吗?”。
忙碌的雅韵听见她的问题连头都没有抬,手中忙着在她身上加上各种不同的结界来探查她的身体内部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去过,我们曾经将地冥间的家伙打的屁滚尿流,一群废物。”
“那里……是什么样子?”
“黑,黑的像地狱,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差点没被冻死。”
“很冷?那就不会有花了。”她低声呢喃,梦中的湖中她看到满湖的飘满香气的宛若琉璃一般的美丽花朵,那究竟是哪里呢?
雅韵拿出纸张在上面唰唰地写着,脸上早已经是认真至极的神情,对于凌萝时不时的古怪问题,他总是很乐于回答,“有的,地冥间的花朵与天音阁一般,该死的好看。当然,咱们的要更好看。”
凌萝眼睛一亮,那也就是说梦中的地方真的是地冥间了,她想知道那个男人的事情,她不想再看见他那么温柔却又悲伤的表情,她受不了这种折磨。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见到南宫清的时候很想问,“我们以前认识吗?你曾经教过我剑法吗?”。可是她不敢,总觉得南宫清的眼中有着些许抹不去的悲伤,就算他温柔地微笑,也无法掩去这抹让人感到无力的悲伤。
“神了,你身上居然有封印!”
她从呆滞中醒过来,被雅韵欢呼的声音弄得迷糊起来,“封印?”
“看看,我都发现了什么,你身上竟然有一个上级封印,而且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封印。”
他双手忙碌着在凌萝的身上套上一个个看不见的结界,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其中的元素反应,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十分想弄清楚这个问题。
凌萝却开始烦恼了,这也巧合地令人害怕。她当日糊弄明夫人的话居然成真,这个封印到底是谁加的?她当然知道不会是她爹,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回来过,那天她胡乱说的一个理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现实,她是预言家吗?
“唔……这个封印好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是用来隐藏你的暗黑元素吗?”。
又是这个词,凌萝好奇地问:“师傅,暗黑元素究竟是什么?”
雅韵被她打断了思路有些不耐烦,只是简略地说:“世界有七大元素,光,暗,水,火,木,土,风,你是人族,不应该能操纵暗元素的。”
她心里陡然一跳,暗黑元素,以她在地球上的常识来猜测,当然不应该属于天音阁的任何一个种族。“那……只有地冥间的人才会操纵吗?”。
“废话。”
“可是那样推论,我岂不就应该是……”她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雅韵被她的猜测拉了回来,翻了个白眼来回踱脚道:“你是人族,标准的人族,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人族。看看你这眼睛,看看你这皮肤,地冥间没有哪个种族是长成你这样。”
她眨着眼睛,清澈的眼珠中透出一丝迷茫,“我不明白,你说的不是完全矛盾的吗?”。
雅韵爆跳如雷,似乎觉得这种问题问出来就是对他的一种折磨,他抓着散乱的头发又开始在水中乱蹦乱跳,嘴巴里面不停地念念有词,要不是凌萝的身体外面有一层结界,她这会早就成了落汤鸡。
“如果不是这么奇怪,我留下你做什么?你就是个怪物,怪物,你明白吗?”。
凌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眼睛里面透出冰冷的寒光,她不喜欢这样的称呼,非常不喜欢。可是他说的对,自己这个身体的一切都是那么怪,就连穿越过来不也是一种怪物吗?那她以后就会注定跟别人不一样,注定会遭到大家的孤立和疏远,那与在地球上的日子又有什么区别呢?也许娘知道以后会更加的恐慌,她会不会不要自己了,会不会以为自己早就不是她的女儿了?
她突的站起身,眼中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在蔓延,她哑声道:“师傅,打开结界。”
雅韵哼了一声挥袖而过,凌萝便闻到了空气中阳光的味道,她抬脚就跑,速度几乎超乎了她自己的想象。她低着头,眼中只有那条安静的五彩斑斓的通向远处的小路,不想看到四周下人们窃窃私语的脸,她这会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她要跑,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直到她将心中的一切全部发泄出来为止。
“阿萝?”南宫清正在议事厅与九部官员商量着马上就要到来的光宿选拔,凌萝青色的身影从一旁晃过,他完全捕捉在眼中。
凌萝像是有神力相助一般,四肢的敏感度高的可怕,她像只小豹飞快地越过各种围墙,各种物体的影子不断地向她身后退去,像是电影中的快镜头。她不用找路,只要一直走一定会走出这个让她产生恐惧的城主府,她想要独自一个人待会。
她一路向南,穿过安静的西城区,那里是所有官员的府邸,她在屋檐上轻盈地跳跃,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突变,像一枚火箭毫不犹豫直直地冲入了露约城外那片茂密的绿林,就像一阵清风刮过平静的露约城,不留一丝痕迹。
她大口地喘着气,强迫自己呼吸,也许是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做了如此剧烈的运动之后不需要呼吸,便越发觉得可怕,想要以此来证明自己是正常的。
午后的阳光一如既往的温和,天气越发的温暖,溪水上反射出阳光的褶皱,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是她的心中却如同三九的寒冬,冷得厉害。凌萝双手发抖地扶上一边郁郁成长的小树,她究竟为什么会穿越,为什么必须要面临这样的事情?
“阿萝。”
熟悉的龙井香味从光晕中淡淡散发开来,像是一朵怒放的花朵,不过一会便代替了她眼中所有的事物,南宫清担忧的脸庞在阳光中显得格外温暖,她觉得双脚在发抖,全身也在抖得像筛豆子,她只能靠着身旁的小树,一脸惊慌地看着南宫清。
“你是对的,也许我真的是个坏人。”
南宫清坚定地摇头,仿佛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一般,“你不是,阿萝,我肯定。”
“你凭什么肯定!”她的声音突然尖了至少两个八度,听起来像童话中的巫婆,她混乱的情绪在脑海中四处乱窜,她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呐喊,在说怪物怪物。
“因为你是阿萝,只是阿萝而已。”他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句子,脸上的笑意如同往常一般,淡淡的,温暖的龙井茶,醇香的让人沉醉。他慢慢靠近凌萝,伸出双手扶住她仍在颤抖的双肩,忍不住用自己的温暖靠近她的寒冷,低声道:“阿萝,冷静下来。”
凌萝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肩膀上的温暖传来,像是上好的镇静剂让她叫嚣的怒意自然的退去,鼻腔中的酸涩越发的严重,她举起双手捂住整张脸,使出全身力气想要忍住这种不好的感觉。
南宫清像是看穿了她的意图,钢铁般的双臂收的更紧了,刚才只是轻轻的拢住她的身体,现在他想要将她整个人都牢牢地锁在自己的怀中,他不想看见她掉眼泪,如果无法阻止,那么他愿意成为她哭泣的避风港。
凌萝尽力避免着与南宫清的接触,怎奈他的力气大到她连动都没法动,她越是靠近茶香的源头,便越觉得心情的松懈和委屈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最终那种滚烫的东西还是没有如她所想一般安稳地待在眼眶中,好像开闸的流水,又如同垂直下落的苹果,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尽情的扑向大地的怀抱。
她的哭声很低,南宫清几乎只能感受到她轻微的耸动,到后面她却发出嘤嘤的声音,嘴巴里面夹杂着听不懂的语言,几乎是以跟人吵架一般的声量说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什么话也没说,空出一只左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瘦弱的背脊,她很瘦,抱在怀中几乎没有一点重量,虽然在哭,可是她的背却挺的很直,没有一丝松懈,也许就如同她的自制力一般,相当的有力量。
“城……清羽,放开我吧,没事了。”
凌萝抹着红肿的眼睛,虽然她此时看起来肯定像一只可怕的兔子,但是她还是不想在南宫清的怀里多待,她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暧mei直觉地想逃避。
南宫清怀疑地看着她的慌乱,关心地问:“你真的没事了?”
凌萝只好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神,又很快的垂下去在四处晃悠,“嗯,很抱歉,刚才我失态了。”
“阿萝,我们是……朋友,不必如此客气。”
凌萝心中的紧张感略微松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这句话还是因为真的平静了下来。“我……怎么敢跟城主做朋友。”
南宫清轻笑出声,“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把我看成是城主不是吗?包括雅韵,你也没有将他看成是高贵的光宿,你从头到尾都从来没有用奴婢这个词称呼过自己。”
凌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她的脑子里面没有尊卑观念,最多在领导的面前多了些退让和礼节,然而心中却从来没有认为自己低人一等。
“我……”
“你不必害怕,我并不是要怪罪你,你这样很好。”
“谢谢。”
南宫清见她脸色缓了过来,有些不舍地放开她,怀中的温度突然逝去,就像他的心跳突然骤降,他只好用咳嗽来掩盖这种不自在。
“那么阿萝,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