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萝静静地听着趴在一旁的绿腰讲着红家的故事,胸中的灵力提炼却没有停止过,说到底不管什么性格的女人,八卦都是天性。她不可置否,她内心还是十分想听这些故事的。
话说头一天红颜被凌萝糊弄了回去,此后她就像上班报道一般每天带着绿腰两人来紫苑串门子,凌萝的银戒早已经被雅韵收回,无法放两人进来,于是她们便锲而不舍地跟着凌萝一头扎进紫苑谷,好奇地看着她修炼。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泡这阴阳池,老爷说这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凌萝淡笑不语,虽然身上的寒冷与炎热比起第一次来说已经好很多,但是皮肤中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却是十分难受的。好在她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灵力比之前顺畅了很多,想来雅韵之前说过的封印应该开始松动了。
在城主府的时候发现这封印对温度的起伏有着很大的呼应性,当时雅韵就想到要带她回花旋。后来又因为南宫清的事情,更加坚定了他的心思。
“那个萝卜,你和雅韵是怎么认识的?”
凌萝已经懒得去纠正红颜对她的称呼,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子如同她想象的一样,居然是被一群土匪养大的,莫怪会被养成这个性子。
前面说到红颜被拐走,一别就是十二年,后来又不知道是为什么莫名其妙地重新出现在红府的门前。当时她剪着一头毛躁的短发,浑身是泥,开口一个老子,闭口一个老子,若不是她额上的仙族标记,以及背上明显的花型胎记,两口子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孩就是他们寻找了十二年的亲生女儿。
按着红颜所说的位置,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往青望山,那山连绵不绝像一条天然的屏障横亘在天音阁与地冥间之间,两方交战多时,这块地界本就混乱,待到红颜回到寨子里面的时候,那土匪窝早就渺无人烟,不知道是被人杀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总之是一头雾水,而红颜彼时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红家只好不了了之。
回来之后一家人本该是高兴万分,重享天伦,哪知道没两天便发现红颜的顽劣。一身新衣裳穿在身上大约不到半天就可以只剩几片破布,府里的丫鬟们给她洗澡须得出动十个人以上,好容易将她打扮妥当了,她便老子长老子短,一把将脚上的绣鞋踢得老远,弄得红夫人差点没背过气去。
就这样红颜的恶名很快就在花旋城出了名,仙族人本就好美,无论是外貌上的还是教养上的,对于红家出了这样一个女儿很多人很是鄙视。而红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这些年他不知道有多自责,这会女儿回来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只管将她宠得什么似的,红夫人若是发什么火,他定会屁颠屁颠地跑去将女儿救下。
就这样,红颜算是平安地长到十七岁,虽然行为仍是粗鄙,不过她天性纯善,毫无尊卑之分,倒是经常在外面结实了不少平民的朋友。红夫人这些年对这个女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无法,这个样子将来谁人敢娶。
“凌萝姑娘你不知道,白公子的出现可真是突然,就如同那白裘花的开放,不给人准备的。”
白裘花是一种白色的如同大把满天星长在一个茎上的花,这种花在天音阁境内很是常见,不是只有花旋城才有。这种花不开的时候看上去如同细小的白棍子,开的时候能比上孔雀开屏,散得雪白扇子一般,大朵的如小孩子的脸。只是这花没有固定的开放期,十分的随意,有运气的看到了就看到了,没运气的你守着十年八载的它理都不理你。
绿腰说的手舞足蹈,旁边的红颜嗤了一声,似乎是相当的不屑。
“那衰人哪里有这么好的?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萝卜,你还没回答老子的问题呢。”
凌萝在心中暗叹了口气,无奈问:“你们两人每天来这个,就是为了让我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红颜吐出口中的野草,眼睛瞪得如牛,“当然不是了,老子是为了找姓白的算账。如今能知道他下落的只有你,不跟着你跟着谁?”
凌萝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便慢慢从池中走了上来。“我是不知道你与师傅之间的恩怨,如果师傅如你所说逃避了你们之间的婚约,那么就算你现在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我想他也不会为这件事情负责的。”
红颜和绿腰沉默不语,看来她们两人对于雅韵的了解自然是和她一般清楚的。
“况且,我是师傅刚收入门的弟子,我现在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他修炼,其余的事情我管不了也没有能力去管。如果姑娘想找师傅,我想你从其他的方面下手可能会更容易。”
红颜突然站起来,打断她的话:“老子不信,那姓白的离开花旋的时候是发过重誓,从此再不踏入白家门。如今为了给你修炼,轻易地打破了自己的誓言还冒着被杀的危险,你还说与他之间没有什么。”
凌萝手中的巾子随着她手指的晃动掉了下去,发过重誓?带她来修炼,想必是为了南宫清的事情,没想到为了这个挚友,雅韵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她捡起地上的湿棉布,若是为了分开他们两个,他大可将自己杀了或者丢到别的地方去,为什么单单要回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是为了实现两人之间的约定吗?约定比自己的生命都还重要?
“红颜姑娘,可以告诉我所谓被杀的危险是什么吗?”。
“切,”红颜白了她一眼,小脸抬的老高,“你连这都不知道,还做姓白的徒弟。他曾经冒犯过咱们的皇太子妃,虽然他也是七大贵族中的白家人,但是做下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只是将他流放没有处死算是对他格外开恩了。”
冒犯?那自视甚高的雅韵会去主动冒犯一名女子?若是真的,她可真不敢恭维他的眼光了,那日的太子妃美则美矣,但是还没有到那种让人做出匪夷所思行为的程度吧?
凌萝拿出湿巾将头发擦干,虽然紫苑谷几乎没有什么人烟,方圆百里只有雅韵的那栋紫苑,但毕竟是露天,她可没有胆大到露天更衣。反正这阴阳池离紫苑不过十几分钟的脚程,每日她完成固有的训练便慢慢地走回去。
“哎,你这个萝卜,老子话还没说完呢。”
她回头看着红颜,平静道:“红颜姑娘,我想与你结个契约,你是否愿意?”她知道这样说非常突兀,但是她相信红颜应该不会介意。
“什么契约?”她双臂抱在胸前,眼神中闪烁的是凌萝十分熟悉的戒备。
她笑,声音像是初夏的蜻蜓点水,轻柔地没有痕迹,“我帮你去见师傅,相对的,你也必须许我一个愿望,当我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你必须要尽全力来帮我。”
红颜顿时咆哮起来:“老子怎么知道你要什么帮助?如果让老子帮你去杀人呢?”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去杀人,只是可能会需要将姑娘的房子借给我几天,当然这这是我的猜测,总之就是类似此类的事情。”
“你真的不会让老子去杀人?”
“绝对不会。”
红颜比她要高半个头,她圆圆的可爱眼睛瞪着凌萝,像要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阴谋来。最终还是爽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子答应你。”
“如此,凌萝先谢过。”她微笑着福了个身,“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姑娘就可以见到雅韵大人了。”
看着她云淡风轻地离开,红颜握紧了拳头,一种无力感陡然而生,“他爷爷的,这萝卜说话,感觉像是棉花,打在上面都没力气。”
“我到觉得凌姑娘好温柔呢,每次说话都柔柔的,笑着看我。”
“屁,老子看她根本就是装的,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真性情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封住了,脸上表现出来的都是刻意的淡漠。”
“那……咱们明天还来吗?”。
“来,当然来,直到老子抓住姓白的为止。”
凌萝吃过晚饭唤来修启,简单的问了问雅韵的身世。他出身名门,是花旋七大贵族中白家的唯一一位正统的少爷。修启不知道白家出了什么事情,总之这个被光环笼罩了有几千年的家族从白雅韵这一代起便渐渐地淡出了历史舞台,而雅韵成为如今还留在花旋的唯一一个白姓的人。
二十年前,雅韵正是风华年少时候,在花旋的光宿大赛上锋芒初露,却因为接下来的丑闻被仙族人所鄙视。当年参加评选的禄存上将军,却是看中了他惊人的才华,顶着压力将他破格带回了天宫。而他的眼光没有错,雅韵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时间,便通过角音级的考试。
花旋城于他,只有那段耻辱的记忆,他被迫立誓永远不再踏足花旋,却在这个时候打破了自己的誓言,带着凌萝来到天音阁唯一的一个阴阳池,进行灵力的修炼。到底他是想帮自己,还是想杀自己,凌萝迷茫了。
她自负对于人心,她不敢说全部,至少大部分的人她都能够基本判断出对自己是善意还是恶意。只有雅韵,她觉得很难琢磨。她能肯定雅韵怪异而夸张的行为是一种刻意的掩饰,但是却无法通过这种掩饰,找到他最终的目的,他将自己藏得太深,深到所有的人都以为雅韵天生便是这种性子。
雅韵吃的很慢,一筷一勺都像是慢动作,而修启一边往嘴巴里面塞着菜一边不时地递给粉圆一些食物,他最近舌头上渐渐有了味道,让凌萝很是高兴,看来这个孩子真的只是简单的缺乏维生素罢了。
屈指算来,她来到花旋快有两个月了,断断续续之间对于南宫清的想念已经变得很淡。说是想念其实十分勉强,她只是偶尔考虑南宫清现在在做什么呢?下一刻便又投入到紧张无比的灵力训练中去了。她已经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个世界存在的六种元素,长时间的浸泡,她发现自己的皮肤和血气已经比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要好多了。
她仍是简单的用发带束起后面的披肩长发,皮肤上的暗黄已经渐渐褪去,露出了女敕白如水的肌肤,看上去像初夏一朵含苞的小荷。
雅韵远远地看着认真看书的她,没想到这丑八怪修炼一段时间竟然连外貌都发生了改变,还是这是她本来的面貌呢?
“丑八怪,你过来。”
凌萝放下手中的书,乖巧地走近书桌。
“你的封印已经解除,下个月初一今年的光宿选拔就要开始了。”
“那……我要到什么地方去参加呢?”
雅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头道:“就在花旋,不用回露约去。”
“多余的废话你不要问,记住我说的话,灵力的修炼是一个长期枯燥的过程,如果你没有这个觉悟,就不要丢我的脸。”
听他这话意思似乎是承认自己是他的入室弟子了,凌萝心中微暖,鞠躬道:“是,师傅,弟子谨记。”
雅韵站起身,红色的衣摆在地上擦出轻轻的声响。一对简单雅致的青玉耳环出现在桌上,那玉的颜色甚是通透,绿得似乎能滴出水来。
“这是我送给你的东西,这三个月你也辛苦了。离开花旋之后,不得再见阿清,我兑现了我的诺言,我相信你也会,而且是必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