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连方怡珩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去了医院,几经周折才打听到韩煜城的重症监护房。
护士并没有允许方怡珩进监护病房探望患者,所以方怡珩只能隔着巨大的玻璃壁,看到里面躺着的人全身被纱布包裹着、戴着氧气罩,身体插满了各种管子,只有仔细瞧才能看到被单微微地起伏,周围还有一些医师和护士忙碌着。看到这情景,她的心脏被紧紧地扼住了一般。
她预料得到韩煜城会被那帮人追杀,但心底总相信他有睿智的头脑可以应变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没想到,他还是没能躲过去,而且还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生命危在旦夕。想到他推自己下车時说出孩子在美国的地址,其实是不是他那時就知道自己躲不掉后面的追杀了?她不知道他脑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从来就不明白,也从没关心过。但现在她希望他能安然无恙地活过来。
“你答应过的,亲自带我去美国见孩子,还说给我惊喜的。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平安无事地醒过来。否则,我……我会内疚的。”方怡珩把额头轻轻地抵在玻璃上,喃喃道。
“你是病人的家属?”一个医师走来的時候看到她关切地望着房内的人,眼里浮起一层泪花……
“嗯。我是他……他的恋人。”迟疑了半秒,方怡珩还是承认了这个身份,虽然名不正言不顺的。
“目前他还没度过危险期。要等麻药的效力消退了之后,看他能否醒来?病人之前很显然经过了一场殊死搏斗,而且身体还被车撞击过,断了三根肋骨,其中有根胸骨差点插入肺部造成死亡。还好他的体质非常好,还能支撑到医院抢救。如果他醒来了,就等同他度过危险期了。”医师看了看手术日志道。
“谢谢医生。”她的声音哽咽。
医生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跟病房走出来的护士一起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每隔半个小時就过来巡视一遍病人身体各项情况,发现异常马上通知我。”
“是,程医生。”护士点头答应。
随着身影和谈话声渐渐远去,方怡珩才惊觉自己眼下一片湿凉,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居然默默流下眼泪了。为了他的伤势吗?还是那种担心?顺着墙壁,她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擦去眼底那道泪痕,安静地等待他醒来的好消息。
偶尔有一些警察过来探望,都被挡在房外,隔着玻璃看韩煜城的同時,也看到了用双手抱着自己身体在外边守候的方怡珩。
明天就是中国最大的团圆节日春节了。如果不是她的话,他已坐上航班飞往美国与孩子一起过春节了;如果不是她的话,他现在有说有笑正跟孩子一起在唐人街欢快地采购年货;如果不是她的话,他不会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与死神挣扎;如果不是她的话……
方怡珩想了许多假设。然后开始记起他们第一次的相见,暗藏刀光剑影的氛围和针锋相对的对话……
还有她从不愿想起的那晚激烈滚床……
在缅甸,他把自己从尼达那帮人手下救出来后给她治伤,与她逃到山洞的暧昧相抱……。还有,他再次冒死用爱挟持(她的想法)白三少进毒窝救她,反被她打伤手臂,害死白三少的事……
湄公河货船上的九天九夜相缠相怨相恨……。
他对自己的用心,她何尝不了解,只是她从没动过心。她的心早已完完全全给了另一个男人了。现在她的心只剩千疮百孔,所有的情和爱都交付给另一个人带走了,再也没有心了。
但她感激他。如果不是想要得到孩子的抚养权,她也不会出下策控诉他,当然,这样做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令她在父亲临死之前都没能及時得到任何消息。如果那九天当中,她和父亲有联系,父亲也许就不会死了。这是她一直对他抱怨的地方,也是她非要他身败名裂,想他入牢的最真实的原因。
现在还想这些干什么?龙兴帮已散了,剩下的大黑他们几个也进了医院,以后相见再也无期了。家也散了,她唯一还有盼头的就是孩子了。
所以,她现在默默地祈祷着他能安然无恙地度过危险期活过来。她无视韩煜城的同事看她的异样眼光和鄙视的神情,她只关心里面的那男人能否醒过来?所以每当医师和护士进房间里面检查后出来,她就不厌其烦地上前询问情况。
晚上就是除夕夜,医生和护士被她的诚意打动了,终于格外网开一面,同意让她进监护房内与他一起度过除夕夜。
方怡珩穿着消过毒的衣服,坐在床边,想握握他的手都不行,那里插有管子。望着那张俊帅周正的脸,仅仅隔了一天,就已变得苍白无血色,连有坚毅线条的双唇都没有平時的红润颜色,只有一层淡灰色。
“韩煜城,你这个混蛋,你不是答应了今天带我去美国见孩子的吗?我都已解散龙兴帮了,准备跟你去美国了。为什么你却耍赖躺在这里不动?是不是不愿意我去见孩子?怕我把孩子抢走?你说过的,只要孩子心甘情愿跟我走,我就可以带走孩子的。你再不醒来,我就真的把孩子抢走了。”方怡珩恨恨地说,期待他能睁开眼睛象以往那般席卷着一股慑人心魂的冷冽反驳她。
但是那双深邃黑墨般的眼瞳此刻被薄薄的眼皮收敛着,没有一点动静。
方怡珩伸出手碰了碰他浓密的黑发,有点硬,有点扎手。沿着他硬朗的线条,纤细的手指一点点地往下滑,到他的眉,他的鼻梁,他的眼窝,还有他的双唇……她还从没这么触碰过安静的他,那次在山洞看过熟睡的他,但她却没有象现在这般轻柔地触模他的身体。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和不可思异的温柔。
方怡珩不停地在他耳边呢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内容了。有一刻,她真觉得只要他能醒过来,她可以付出一些代价来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