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站立在雪中的身影渐渐被白色掩埋。
白萱是第一次见识亲密接触这样的鹅毛大雪,大朵大朵地飘落,乍一看,那些迎风乱舞的雪片就像枕头里打散出来的鹅毛。
站在这个洞口多久了?至少手脚冻得麻木冰冷没有知觉,连脸部肌肉都无法扯动,似是快要成为“冰块人”了。
她去过的高原地区不少,也清楚如何应付,但在古代这地方,一没输氧装备,二没药物,还真没本事帮别人克服。
“只是头晕?应该还有耳鸣、眼花、食欲不振、恶心、心慌、气短等等吧?无需觉得丢脸,任何人到了高原都会有这反应,因为我曾多次涉足高原地区,适应能力比你好些,这与你的身后没任何关系。”白萱扶着护卫茫然四顾,到底该走哪个方向她也做不了决定,没有指南针,她连方向都分不清。
“白姑娘不必害怕,我们走得慢些没关系,待他们到达安全之地便会派人来接应,属下一定会护好姑娘的安危。”护卫会错意,尽心上前安抚。
像是被白萱说中,护卫的脸色更红了,他羞愧地垂下脑袋不敢再出言。
周围的空气很冷,但他怀中却一片温软,隐隐有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端,令他觉得心安。他紧了紧手臂,闭上眼,缓缓进入睡眠。
不过也是正常,在这个时代,保镖这种工作没像现代这么受尊重,说来说去都只是一个愚忠的仆人。
“比起你家主子,你还是担心凤曦吧,我是他的女人。渴了就抓点雪吃,我没办法给你煮水了,什么锅碗都扔了,我们是走不出这雪山了,所以……只能暂时封在这茧子里当蛹了。不舒服告诉我,虽然不懂医,但我还是懂点野外生存之道的。”
在阳探路回来后,检查过龙梓彦的情况,就一定要带着他先行一步。因为白萱本就畏寒,体质不强,又在这样的雪天里熬了这么多天,走得不快,阳觉得她拖累了进度,便趁着龙梓彦昏睡大胆地做了决定。
因为在这样的大雪里,不管留下任何记号都会被掩盖。
她估模着扫过几棵低矮的灌木枝,让护卫上前扫了枝头上的雪,不见任何布条,就了然地苦笑。
那么,她在这个时候功成身退又如何?
“你好,周靖,叫我白萱,如果我们还能活着下山,我认你做弟弟。”
护卫的声音拉回白萱的思绪,她发现自己又站住了脚步,跟在身后的男人已经走到了身旁,可现在他们就好比站在一个无边无际的操场,周围是一片雪白,根本看不到任何记号。
不知为何,龙梓彦那句含糊不清的话震慑了她。那样的称呼,那样的语气,就好比白牧回到了她身边那般……令她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比起蛙跳与往返跑大概要有效得多。
“白姑娘,咱们是走还是先停留?”身后传来一个恭敬的男音,是阳临走前留给她的护卫,连他叫什么都没介绍。
她抽过护卫的剑,用脚试了试结实度,在一棵远离山顶的灌木丛旁开始刨雪。找不到可以躲藏的洞穴,生火什么的就别想了。她谢绝了帮忙,艰难地挖出了一个仅供两人靠坐的雪坑,再捧着雪往口上按压,只剩下一个小口子。
“什么?”
带走了一个护卫与他同行,背着龙梓彦先一步离开,留下食物让另一个护卫跟着白萱适时跟上。zVXC。
“主子若是知道……”
白萱低头用匕首隔开裙摆,紧紧地系在枝头,随便选了一条路就往前走。虽然杀手可能追上来,也难保救援的人会靠这个找到她。
若能活着下山?即便不能,他也甘愿为她死,何况是做她的弟弟?
白萱只扯了扯嘴角拉紧斗篷迈步。
“我二十四了,占不了你便宜,快吃东西,吃下去的食物能转为热量,快让自己热起来,我还靠你取暖。”
越来越轻的对话声,到最后恢复到宁静,两人都没睡着,却是相互依偎着取暖,让自己不在这样天寒地冻的情况下成为冰块。
“白姑娘……该往哪边走?”
“这位大哥,我也不想跟你授受得亲,可眼下没有其他办法,我还不想死,也不想看着你死,靠过来一点,我畏寒。还有,把这糖饼吃了,甜的东西对你有好处,另外,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得到充分休息。”
“我不怕,如果遇上追兵,你别管我,我这条贱命不需要任何人的命来换,不值得。”白萱回头对那个木讷的护卫莞尔一笑,从容镇定地走在他的前方。
“白姑娘不必担忧,属下没事。”护卫有些尴尬,当即推开了白萱的手臂,按着太阳穴退到一旁,浓眉紧蹙,一副痛苦模样。
护卫听她说得这么直白,那泛青的脸颊似乎浮起了一丝红晕。想他一个武艺不凡的男子汉还不如一个娇弱女子,如何能不羞?
“当时唯恐主子受伤上来的急,每晚都头疼无法入睡,想来是体力不乏才导致头晕无力了。”
虽然想活着,不过也不希望用他人的性命来换。
对这样的安排白萱没有任何意见。
“周靖。”
白寒夜会有人照顾,薛家应该也听她的话逃到了西岐,宗离已经叛变不再为太子与三皇子所用,再有了白萱的身世,那件案子要查个水落石出也不难了。
白萱没功夫冷笑,也没心情跟古人辩解男女授受不亲未必是对的道理。她固执地上前扶住护卫,“老实说吧,什么症状?我选择你留下陪我就是因为你比另一个需要休息,需要时间适应高原地区。”
白萱很庆幸在来北魏之前被凤曦逼着吃了几次药,据说那是可以抵御寒冷的,如今身边又有一个恒温暖炉,尽管四肢冻僵,却还不至于冻死。
“白姑娘,男女——”
“别动,应该是雪崩,最初我们就是避着山头走的,就算雪崩离我们也远,如果要压到,现在出来也逃不掉,安分地待着吧。”白萱拔除几支纸条,光线从细小的洞口透入,“应该是第二天了。”
周靖其实不是龙梓彦的人,他是蝴蝶山庄的人,他口中的主子是阳,是间接隶属龙家的。
“真是抱歉害你留下,其实你是想跟着你们的主子走的吧。”白萱没有转身,只是握着铁杖缓步前行,漫无目的地乱走。
“我二十二了。”
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拥着的女子竟然是主子的主子要守护的人,也是骠骑将军的夫人……他是何德何能受到她的关心和照顾?
主人把你给了谁,你就得为谁卖命。
“你怎么样?”白萱上前扶住面色难看的护卫,心头很是无奈。这到底是给她留帮手还是留麻烦?
让护卫率先钻了进去,白萱这才爬了进去,再抓着雪把洞口一点一点封上,远远地望去,倒像是半个靠着灌木的大蚕茧。
他需要克服身体的疲累,不成为她的累赘。
不知这样维持了多久,一阵巨响惊醒了睡梦中的两人,山体似乎在轻晃,周靖正打算举剑劈开冰雪压制的洞穴,却被白萱制止。
不过她却不得不为自己留后路。
“天快黑了,四处找不到一个可以躲风避雪的地方,看来今晚我们就要成为冰棍了。”白萱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回头调笑着望向身后的男人,却发现他的面色青紫得厉害。
尽管被抛下了,也没有凤曦的消息,更不知道白家父子爷孙三人是否已经到达玉山关内,她还是心中一片安宁,静得出奇。
“别低头,做深呼吸,尽可能地放松心情,别紧张,你体质这么好应该不会有事。现在我们必须找一处可以保暖的地方,我们都受不得寒,再休息个三五日,等你适应了也便能如常行走了。”白萱一本正经地说教,看了看周围的地势,叹息着说道,“你找个地方坐,我来刨个窝,希望在我们冻死之前,还有人来救我们。”
这显然是高原反应了。
也罢,依照阳对她的恨意,是巴不得让她死在山里了,哪里还会真的留下记号让追杀的人有迹可循?
“我叫周靖,谢凤夫人。”
习武之人果然好处多,不易感冒不怕冷,如果真的回不去她是否也可以考虑学个一招半式强身健体?
凤曦还是凤曦,会顺利完成他的大举,龙梓彦还是龙梓彦,继续他那温润如玉的性子淡薄一切,白家终是留下了子嗣没有绝代,似乎没有她这个冒牌货的事了。
她曾要求他做她哥哥,却不曾听他自称过一次,如今这样的情况却吐出语气自然的话来,教她真真吓了一跳。头安主么。
天都亮了,看来这一觉睡得够踏实,尽管身下与周围是冰冷的雪地,她却没有觉得太冷,到底是吹不到一丝一毫的冷风,还是躲着舒服。
“好像有打斗声?”
周靖忽地浑身一震,立即坐直了身体却撞到了头顶的雪,他侧耳一听,隐约间听到了兵戎相碰的声音,“真的有人追上来了!”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