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道上,三大娘拿眼瞧瞧身旁的福仓,上身穿件短袖的白衬衫,穿条米黄色的长裤,胳膊跟脸色一个色——黝黑,确是健硕。
“福仓这大侄子,除了个头不够高外,可也让人挑不出啥大毛病来。”
福仓年轻力壮,走道可快,看看三大娘的脚步,可赶不上趟。
没办法,福仓只得压慢脚步,跟在三大娘身旁。
顺着河道走,夜晚蚊子却多,嗡嗡嘤嘤的鸣唱声,伴随了一路。
走上河道,上一个坡,太平村第一家房子,便突兀在眼前了。
都是一样的土坯墙,也是一般的黄草顶,隐在乍(初)上黑影的天幕下,一幢幢灰蒙蒙暗影里藏。
见此,福仓忍不住叹口气,嘀咕道:
“唉,真不知啥时候咱这地儿能变变样啊?”
“哎,仓侄儿,你叨叨啥呢,大娘可没听清?”
“哦,没啥,我说太平村也跟咱那儿一样,都是土坯房。”
“哎哟,大侄子,咱上峪跟太平隔了可没三里地,能差哪里去啊?”
“嗯,也倒是。哎哟您是不知道三大娘,这二年我在外面干建筑走的地儿可多,你是不没见过那城里高楼有多气派,街路有多宽敞,看来这辈子咱这儿是赶不上了城里了……”
“哎哟,福仓大侄子,你别说话眼痒(眼馋)人,特别是这话到了常家,你更不能冒出来,省得厂家人听见了,就嫌你眼眶子高,看不起咱乡下人。”
“哎哟,三大娘,我可没说啥呀!”
“哦,都说咱这儿这辈子赶不上城里了,还没说啥呢。”
“哎哟,我不就是拉了一句大实话嘛。”
“那就更不成啦。”
“哎哟,三大娘,那您要这般说,我就不去相这亲了,咱们立马就回去!”
“你看你这孩子,大娘可还没说啥呢,你就上拧了……哦,咱们就这般回去,回家你爹娘一问,让大娘咋回答呀,我可总不能说:‘哦,我跟侄子一句话不合适,我娘俩半道就回了’。那你爹娘不得反了大娘的诬啊(反诬:生气)。这要是让常家人知道了,不就得找上门来说大娘我耍人家啊……今儿这事,反正你得去!”
见三大娘生了气,福仓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到常家去。
对来自家里相亲的福仓,常家自然像接天神。
你寻思寻思呗,说不定今晚来的就是今后自家的乘龙快婿呢,他常家能慢待嘛!
三大娘来过两趟,自然跟人熟,就先进屋里。福仓跟在大娘的身后,也迈步进屋去。
常五见上峪李家来了人,自然赶紧站起来让座。
福仓趁机瞅了瞅常五,这位可能成为自己老丈人的人。就见他高高的个子,瘦瘦的身躯,慢长脸,耳朵支棱着,倒叫自己想起家里牛栏那头毛驴的味道。
福仓寻思着,心里不由暗乐了,
“今天我是来相媳妇的,可不是看老丈人来啦!”
常家五婶可也趁机打量了一下灯光下的福仓。
“哎哟,这小伙,咋胳膊脸蛋一个色呢,倒是浑身都是疙瘩肉……可看个头跟妮他爹没得比呀,足足矮了半个头!”
虽这般寻思着,可常家五婶自然知道。
“娘看归娘看,正经当家的还在三闺女,要是她看着福仓中,我跟她爹还能扯络啥呢,那就同意呗。”
三妮拿眼偷偷瞧瞧福仓,
“哎哟,浑身的疙瘩肉,一看就是能出力的好小伙,要是跟了他,还不得那个呀……”下面的话,三妮可不好意思再往下想了。
福仓本来带着一肚子气,可进了屋里,见着常家人,特别是见了三妮,那股气便化作云雾,消散殆尽了。
三大娘是啥样的眼光呀,一瞅这架势,
“嗯,鸡眼对上绿豆啦!……看看,福仓这涩孩子半道还要回去呢,要是不来了,今晚这事不就白瞎了。”
相亲可是简单,呆了没有二分钟,三大娘可就说了,
“哎,他常五叔、常五婶,今儿咱就这样吧,我们回去商量商量,你们也在家寻思寻思,等寻思好了,咱们明天再碰头拉拉各家的意见,你们看成不?”
常五婶听此就道:
“行啊,都听你的。”
“那好,那我明天晌午就来你家听听你们的意见吧。”
“嗯,那成。”
福仓见着常家三妮的模样,真就着了迷。
“怪不得前几年我们建筑队里小张看上小丽时天天像疯张的叫(公)驴,原来女人真有这般魔力啊!”
这般瞎想着,福仓跟在三大娘身后,迈步出常五家大门往上峪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