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陌生的大地上,一眼看不到头的金sè麦子随着一阵微风,如海làng一般起伏,在麦làng的一边,一整排手持着镰刀的农夫就好像这金sè海洋的一道cháo水,不紧不慢的向前推进,在他们身后,无数成熟的粮食被整整齐齐的收割,堆放成一座又一座的小山,昭示着今年又将是一个丰收的时节。由网友上传==(:。
在这片金sè海洋的尽头,一座已经建成了数百年的白sè堡垒,就像这海洋中一块礁石一般,静静的矗立着,在休息时间,农夫们sī下讨论的时候,总会有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那座堡垒,眼中满是羡慕和敬畏。
尖镐睁开眼睛,看着阳光穿过小孔,在地面上形成一个清晰的光斑,光斑以微不可查的速度,慢慢爬过桌前,被刻画了无数道竖线的钟格。
尖镐看了一眼钟格的尽头——光斑已经距离那里只有一个魔法时左右的距离,当它到达那里的时候,就意味着今天又将过去,同时也意味着,今天自己又是一无所获。
挖掘是一项很需要耐心的工作,容不得一丝急躁和冲动,尖镐忍不住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不过这提醒的作用似乎并不那么明显,尖镐抬起头,视线穿过头顶的那个那个计时孔,盯着那里一丝微微的天空蓝sè,尖镐觉得它就像一只眼睛,一只皇帝的眼睛,正无时无刻不在注视自己,注视自己làng费的每一个魔法时,每次他这么想的时候,尖镐都觉得自己愧对这注视。
尖镐心中很明白,在这里曾经呆过的人,和现在还在呆着的,成千上万的铁铲成员中,像自己一样,一辈子都一无所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在无边的数字海洋中,要猜中老鼠们的心思,准确找到他们的dòùe,实在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
今天尖镐一共尝试挖了三千多铲,对于铁铲中挖掘经验少于10年,每一个魔法时只能获得一铲机会的他,这个数字是他整整一个月的份额,他仔细琢磨了一个月,耐着xìng子攒了一个月,才决心在今天放手一搏,但结果却是一如既往的糟糕,甚至比以往更糟糕——以往他还能发现一些已经废弃的dòùe,多少找到一些线索,但是今天,就连这些聊胜于无的安慰都没有给。
这三千多铲唯一的意义,就是确定这三千个坐标不存在任何老鼠逗留过,或者挖掘过的痕迹,用自己的失败,让其他人少做无谓的làng费。
失望这种情绪几乎已经统治了他的全部人生,而且他可以预料,在以后的人生中,甚至知道他死,他都会一直面对这种情绪,就像他已经死去的父亲。
虽然父亲一直是他努力学习的榜样,他现在的一切,几乎都是从父亲那里接手过来的,知识,经验,技巧,甚至还有尖镐这个只属于铁铲的名字,但他却绝不愿意重蹈父亲的一生,作为铁铲的一份子,最大的痛苦,就是终其一生,也没有发现任何一只老鼠,没有取得任何一点成果——毫无疑问,这是一种耻辱,一只从未起到作用的铁铲,和一块废铁没有任何的差别。
尖镐不希望这么度过自己的一生,但他却对这让他无数次失望的现状毫无办法,尖镐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所有自己能想象的细节和可能,他都尽量去尝试过,所有在铁铲中有些威望,以及取得过一些成绩的前辈,他都诚心的去拜访过,向他们求教挖掘的技巧和经验,但是每一次,他都是听到同一句话:“耐心和坚持是挖掘的唯一技巧。”
尖镐木然的盯着墙面,一边任由思维浸泡在失落中,一边看着墙上的圆形光斑越来越暗,坚定不移的朝着钟格的尽头移动。当光斑到达那个点时,它已经暗淡的几乎看不清了,最后,黑暗完全笼罩了尖镐的房间。
大殿中央,夜食的钟声开始敲响,尖镐听见mén外的走廊,传来沙沙有序的脚步声,尖镐听着着肚子中,因为饥饿而传来的月复鸣,从堆满稿纸的桌前抬起头来,准备出mén去吃饭。
他刚刚站起来,却又下意识的坐了回去,眼睛在面前被画了无数道斜杠的参数上,瞄准了刚刚被自己划过那一道参数,下面那个新的,还未被尝试过的坐标。
每一天有100个魔法时,不算计算过程,睡觉吃饭要占用去三分之一还多,对于大部分铁铲成员来说,每一天的经历就是这60多次的尝试,和60多次的等待,而刚刚夜食的钟声,意味着一个新的魔法时刚刚过去,尖镐知道自己又多了一次机会,虽然通过今天三千多次尝试,似乎已经验证了自己今天的思路是错误的,但尖镐还是决定最后尝试一下运气。
尖镐闭上了眼睛,在思维中认真酝酿着今天这最后的一铲,他已经想好了,晚上自己就好好想想,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如果没有,那么明天自己就去和一个月前,给自己提供线索的那位前辈再jiāo流一下,看看还能不能得到一些新的消息。
根据父亲传授给自己的,据说是从爷爷拿辈传下来的经验,在动铲的瞬间,要注意是不是能看到亮光,一般来说,有亮的dòng都是具备很大价值的dòng,因为那一般都是老鼠的“卧室”,用于安家的地方,在看到亮光的瞬间,动铲者应该比dòng内的老鼠反应更快,及时制止对方的逃跑企图,不过那些没光的也不一定就不存在价值,面对没亮的dòng,动铲者需要再次确认dòng内有没有风,这个动作也需要尽可能小心,因为一旦确认有风,有很大可能是老鼠正在里面睡觉
尖镐一直希望自己能碰到有光,或者有风的dòng,哪怕没有老鼠在也没有关系,但到目前为止,他最大的发现,也不过是一个老鼠专mén用来阻挡他们的,最拙劣的陷阱——那是一个有亮的dòng,不过却不是阳光的那种白sè柔光,而是赤红sè的地狱之火,当时如果不是他及时逃离房间,并封住了这个dòùe,恐怕自己早已被那火焰融化,最后冷却成为一块坚硬的石头。
尖镐睁开了眼睛,谨慎的盯着自己的前方——在那里,他能感受到魔法之铲将空间划开,然后
就好像虚空中一个隐身的巨人被这魔法划开伤口,一道柔和的白光就像血液一样渗透出来,就像十几根巨大的蜡烛同时燃起,将已经显得漆黑一片的房间照的满堂发亮。
尖镐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在取得成果的时候,会表现的如何果断和灵敏,但他错了,当巨大的惊喜突如其来的降临在他面前,他整个人就像傻子一般,看这眼前的光芒发呆,只有留在他身后墙上那昏暗不清,不住抖动的影子,才真正反映出,他此刻内心的jī动。
爷爷曾经无数次告诉父亲,父亲后来又无数次告诉自己,所有的老鼠都是极度危险和灵敏的存在,在发现他们的同时,需要陆续注意两件事:1,千万记住坐标。2,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想着靠自己和老鼠战斗,铁铲只是铁铲,不是利剑,压缩老鼠们生存的空间才是他们需要做的,至于怎么去对付这些老鼠,那是皇帝的利剑才需要考虑的事情。
但显然现在的尖镐把之前两代人的jiāo代全部忘诸脑后了,现在的他,别说是一名法师,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可以从容拿着一把匕首,走到他面前将他杀死。
尖镐盯着那渗透出白光的裂隙,当他的眼睛逐渐适应这光芒,裂隙中的细节也开始逐一呈现在他面前,巨大的惊喜和惊讶随着这些细节的出现,慢慢变成好奇和恐惧——在那里,有十几双如同利剑一般的眼睛,正在打量自己的全身各处,他们的模样看起来的确像是老鼠,每一个人都蓬头垢面,满脸luàn糟糟的胡须,身上穿着灰sè破旧不堪的衣服,他们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尖锐,但却也有挥之不去的惊讶和恐惧。
尖镐很清楚,已经一定已经被对方完全锁定了,不仅仅是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还包括自己思维的每一个部分,如果自己贸然想逃跑,那对方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办到的,魔法的释放需要时间,显然自己已经没有这个时间,按理说,对方应该下意识就逃跑的——逃往更深的dòùe,但对方却没这么做,尖镐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凶多吉少。
不过他终于还是回忆起了爷爷jiāo代父亲,父亲又jiāo代自己,而自己也jiāo待过儿子的事情——1,记住坐标。
不需要第二项了,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最关键的第一步做好。
他在心里非常专注的,默念了几遍苹果,小麦,驴子很显然,这个过程对方是一清二楚,不过尖镐也同样清楚的知道,对方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些默念的这些内容的具体含义——所有的坐标都是相对的,在没有约定标准的情况下,没有人能看懂其他人的坐标,更不用说,自己现在心中想的,是铁铲半个月前,刚刚换的密码,所有这些默念的不相干的词汇,都代表一个数字,而在铁铲内部,坐标系都是统一的。
当尖镐念完之后,他脸上lù出了笑容——他已经成功的完成了自己铁铲的使命,现在,可以从容的接受自己终点的来临。
“皇帝的意志!”老鼠们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刚才所作的含义,他们脸上出现了愤怒,以及动手前的决心,此时隐蔽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尖镐只想在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刻,绽放自己生命最后一点光芒,“神圣不可阻挡!”
dòùe内,是一片如死亡般的安静,十一位法师,十一只铁铲口中的老鼠,就像十一具僵硬的尸体,一动不动睁着眼睛,互相看着彼此,发着已经发了数十年的呆。
他们当中每一个人都来自不同的位面,每一个人都说这不同的语言,写着不同的文字,但是此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等待结局的法师。
当空间内出现一个小小的黑sè裂隙时,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裂隙对面那个惊呆了的眼神,所有人也都意识到这个裂隙的含义,这是他们长期以来,一直最畏惧的事情,曾经他们无数次商量,如果这种情况出现,应该怎么办。
反抗,继续逃亡,殊死一搏,甚至索xìng投降在讨论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答案和理由,并确信自己会那么去做,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所有人突然之间都明白,原来在这一刻,他们每一个人什么都不想去做。
能做的他们都已经尝试过了,他们十一个人,总的年龄加起来估计得有五位数,每一个人的逃亡经历如果写成书,估计可以把这个不大的空间给彻底塞满,每一个逃亡法师应该做的尝试,挖dòng,偷取空间,继续挖dòng
正是这个过程,让他们从毫不相关的位面,聚到了现在这个,最终等死的地方。
相对于11名法师,这个避难所的体积实在是太小了,小的除了储存必要的食物和饮水,就只能让他们勉强容身,这个体积已经无法支持他们继续将其分割,再继续挖下去,更何况避难所还需要和主位面保持必要的阳光和空气流通,他们已经找不到这样安全的主位面了,而在他们逃往这里之前,所有那些经历的避难所,已经全部被铁铲挖到并回收,在11名法师记录着可用避难所的羊皮卷轴上,无一例外就只有这个避难所的地址,其他都已经因为暴lù而被划去。
这也就意味着,这个避难所,已经是一条死胡同,如果在铁铲找到他们之前,不能跳过这条死胡同的墙,找到另一条胡同的话,他们必死无疑。
在来到这里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们几乎每一天都在尝试新的坐标,每一个避难所都是法师的遗留物,既然这个避难所没有暴lù,而这里也没有那名法师的尸体,这就说明创造这个避难所的法师已经肯定是通过这里,挖去了其他的方向,找到这个法师挖的下一个避难所坐标,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铁铲在找他们,而他们则在找其他法师,双方互相比拼挖dòng找dòng的速度,这就是这个逃亡游戏的残酷之处。
十几年过去了,他们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希望,但就在刚才,铁铲却发现了他们。
也许每一位法师心里,其实都在暗中盼望着这一刻,所以,在发现这名名叫尖镐的铁铲成员时,所有人竟然每一个想出手灭口。
如果他们这么做的话,也许还有额外的几天时间。
多几天,就算是多几年,有能怎么样呢?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命运,再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就像这位尖镐所说的,皇帝的意志,神圣不可阻挡,神圣也许未必,但不可阻挡,他们每个人确实深有体会。
黑sè的裂隙被修补好之后,避难所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他们现在已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只要对方做好准备,任何时候都可以打开笼mén,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一场jīng心准备的围剿。
投降,战斗,灭世,自杀,或者等死每一个人都在权衡,自己到底适应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在法师中,尤其是逃亡的法师中,自杀一向是比较有市场的死亡选项,许多法师认为,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最有尊严的结局,相比起战斗中死于魔法,灭世者死于疯狂,投降者失去自由,绝望者引颈就戮
自杀是唯一不需要假借他人之手,完全主动的方式。
11名法师中,有三人已经打定了主义,他们彼此之间互相看了看,然后默默的移动到一边,和另外八名分开——在这么小的避难所中,处理不必要的杂物,包括尸体,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们尽可能为那些还活着的同伴创造一点便利。
没有劝告,没有挽留,没有安慰,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这个安静了十几年的避难所,直到它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都将维持着它的安静。
三名法师闭上眼睛,准备施法——法师的自杀很简单,完全没有痛苦,只需要将空间之手的目标指向自己脑袋中,某个特别的部分,据说只需要一瞬间,在临死前,人还能感觉到巨大的快感。
“别这么做,还不到时候。”一个不属于11名法师的陌生声音,出现在在场所有的法师脑中,也包括这三名准备自杀的法师。
“我是这个避难所的开辟者,过来,这里避难所的下一站。”dòùe中央,凭空出现了一道和刚才铁铲发现他们时,一模一样的黑sè的裂隙,不过很快这道裂隙开始变大,然后就像一扇旋转中的mén一样,逐渐展开,然后,从这道黑sè的mén中,出现了一位穿着古怪的青年。
在场所有的法师互相看了一眼之后,没有太多犹豫,陆续进入了这道mén。
2个魔法时后,又一道黑sè的裂隙出现在了这个已经空无一人的避难所,几只空间之眼仔细扫视过后,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这个避难所中,他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汇报说:“维伦大人,他们刚跑,不过你放心,他们的尽头已经显现,在下一次小麦播种之前,他们将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