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看了看林小竹,也不大在意,跟着刘二爷一左一右地架起老人。
“二位大叔请跟我来。”林小竹感激地赶紧带路。
跟着林小竹穿过两条巷子,走到大榕树下,大牛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诧异,问道:“小姑娘,你家是住这儿的?”
“不是。”林小竹又把对刘二爷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
大牛脸上有些古怪。仔细地打量着林小竹,又看了看自己扶着的老人,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待林小竹走到那院子前面,推门进去,他终于忍不住了,再一次问:“这是你亲戚家?”
“是啊!”林小竹看出了大牛的异样,想起上次来时,听到那老妇说她儿子大牛到集市上去了,便有些明白。她应了一声后,便有些惴惴不安地回头打量着门上,开始犹疑、不确定,“应该是吧。我爷爷说,大门左边是一棵大榕树,右边有一条小河。应该是这里没错吧。”
“这里,已有八年没人住了。”大牛指了指榕树方向,解释道,“我们家,就住在那边。我听我爹说,这里原来住着一户有钱人家。可后来,有官府来搜查,说是犯了大罪,一家老小全被抓到了牢里,那一年秋天都被杀了头。”
“啊?”林小竹叫了起来。见大牛和刘二爷都转过头来看着她,她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露出惊慌的大眼睛,“我……我爷爷说,这里住的,是我女乃女乃的远房表兄……”关系说远一点,没人跑来抓自己去株连九族吧?
大牛看看忐忑不安的林小竹,笑了一声,道:“没关系。八年前的事了,咱们这儿的县令都换了好几个。你不过是这家的远房亲戚,没事没事。咱们不说,也没人知道。”
这时三人已穿过了院子,走到了厢房处,林小竹犹豫了一会儿,推开了门。两个男人看着里面光光的床板,愣了一愣,还是把老人扶到床上,放着他躺了下来。幸好林小竹走之前把床和桌子、板凳都擦了一遍,否则根本躺不下人。
大牛环顾了一下屋子,感慨道:“这里当时官府想卖掉,所以把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只留了这么一点东西。结果大家都嫌晦气,没人买,这院子就一直这么荒败下来了。”
“你爷爷呢?”刘二爷沉声问林小竹。
“死了。”林小竹垂下眼,。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林小竹想了想,“我还有个远房表姨,我想去寻她。在这里呆几天,我就走。”这个地方,她肯定不能常来。打听到她想要知道的一些情况,她就不能再在此露面了。
“也好。有这位老人在此,你也不会害怕。”刘二爷点点头,“我家还有些空闲的被褥,一会儿我叫人拿来给你吧。”
“谢谢刘二爷。”林小竹感激地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两个男了不再说话,伸头看了看第二进的院子,看到满院子的荒芜,叹了一口气,相跟着出了院门。
林小竹看了看床上的老人,见他睡的正香,眷恋在看着他的面容。好一会儿,这才走出门去,到院子里的井边伸头看了看。一会儿老人醒来,一定会口渴,这井里的水放久了,估计不能喝。
她找到了厨房,推门进去看了看,里面除了灶台和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她叹了一口气,模了模怀里的铜钱,思忖着要不要买上两个碗,去邻居家要点水,再给老人买点吃食。
时间紧迫,不能在耽搁了。她正要出门,迎面就遇上刘二爷带着两个仆人,手里抱了一堆东西,正朝这边来。她赶紧上去帮忙拿东西。
进了房,刘二爷差使两个仆人把床铺好,安顿好老人,自己则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打开来道:“你这里也没锅没碗的,我给你们带了点吃的。”却是两碗饭,一碗菜,两双筷子,还有一陶壶的水。
“刘二爷,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林小竹看着这些东西,大为感动。萍水相逢,这位刘二爷却能这样帮人,实在是个心善的大好人。
刘二爷摆摆手:“遇上了,有能力,就能帮一把是一把。”说完拱拱手,“那我们就走了。”
把刘二爷送出门,林小竹将饭菜用碗扣好,跟水壶一同放到床边,也不敢再耽搁,拿了自己的衣服,跑到另一个房间套好,飞快地从枯井里下去。回到山庄,已是到吃饭的时辰了。苏小舒见了她,倒是好一阵埋怨。林小竹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这两次出进,山庄里的人都毫无动静,像是不知道一般。林小竹心里安定了许多。心里牵挂着老人,第二日便又去了一趟院子。
一进院子,就听到外院里咋咋乎乎的声音:“这里这里,这里也要擦。打水的,动作快一点。”倒是那老人的声音。而外院里,似乎有不少人在忙活。
林小竹愣了一愣,看了看那塌了一半的围墙,掀起裙摆翻了出去,沿着墙根慢慢地绕到正门。大门大开着,有两个男子,正在那里清理院子。看到林小竹进来,两人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自顾自地在那里忙活,连问都不问一声。
林小竹打量了那两个男了一下,便直接进了厅堂,只见老人站在屋子中间,满面红光地指挥着屋里的两人,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这里这里……”转眼看到林小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哈哈笑了起来:“你就是把我捡回来的那小姑娘?”
这是神马情况?林小竹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位老人恣意张扬的个性,跟她温文尔雅、脾气有些犟的爷爷可不太像。
见林小竹点头,老人极开心,扯着她的袖子道:“来来来,你看看,你看看,我把咱们的家收拾得如何?”
林小竹随他走到第二进院子,嘴角抽了抽。门窗都被人擦得一尘不染,院里的杂草也被除得干干净净。院子的井边,正有两个男子,在井里打水。
可是……看刚才那两个男人不理不采的样子,还有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行为举止,不像是下人,倒像是镇上那些做短工的。林小竹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老人一下,看他昨日穿的一件灰色袍子不见了,身上只穿着一套青色短衫,不由开口问:“您身上的衣服呢?”
老人满不在乎地一挥手:“当了。”
林小竹一噎,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抖着手指着院子,嚷嚷道:“当了的钱,就雇了人收拾院子?”
“是啊!”老人很不满地道,“我那件袍子,那些小兔崽子们骗我,说花了五千两银子。结果老子拿去当铺,竟然才当了一百两。女乃女乃的,回去我非得好好收拾他们一顿不可。”
“……”林小竹无语。看来这老头儿,根本不知道民间疾苦。“鼠吃虫咬,光板没毛”的当铺伎俩,他居然不知道。而且,什么样的衣服能值五千两啊?她昨天看到那袍子,连个绣花都没有,跟前世她看过的绸缎料子,相差也不大嘛。
“酒馆里的钱你还了?”林小竹又问。
“嗯,那是。大爷我要是骗吃骗喝,非被人笑话不可。不光还了,老爷我上午还在那酒馆里又吃了一顿。”老人豪迈地一摆手。
“那你现在还剩多少银子?”林小竹怀疑地问。
老人掏了掏怀里,拿出几锭碎银,眯着眼睛瞧了瞧:“这个……似乎还剩二十两。”
林小竹无语望天。她把自己一辈子都卖了,才换得了二百五十文铜钱。可这位爷,只半天的功夫,就两顿饭钱和找几个钟点工打扫打扫屋子,也能花掉八十两银子!
你丫的,这是什么世道啊?
算了,不管了。她也没能力去管。这位爷,绝对是有钱有权的主。看这样子,没准比袁天野还牛。
咦,不对呀!她转过头,看着老人:“你打扫屋子干什么?你要在这儿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