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昔看向那张秀丽的脸,心底却着实一惊,是蝶风。
牛进达面色一沉,剑眉飞扬,喝问:“你是什么人?”
又向一个正朝着他们走过来的人问道:“刘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简看了一眼蝶风,“是魏王派她过来的。说是有一批军用的物品要由专人亲自押送。另外,此人还是公主殿下的婢女。”
蝶风慌忙俯身谢罪:“魏王派奴婢过来,一则为了照顾公主起居,二则实是为了公主急需用的物品。这批物品送来得太过匆忙。那时,大军已出城门,殿下只得让奴婢随着一千精兵追随而至。”
刘简对牛进达点头道:“方才军中议事时,他们就已到达。我刚出了营帐,她便找到我说明原委,是我指给她公主所居的营帐。”
说不清是惊是怒,牛进达猛的扫视他:“军营重地岂是她随便能来的地方?我不管是魏王还是什么人派来的,皇上旨意是五万大军。这一千精兵收不得”
刘简忍耐道:“方才我已向行军大总管汇报此事,他并无异议。再者,这精兵与婢女是派给公主殿下的,与五万人马无关。”
“公主难道不是在军营?”牛进达冷声道:“刘简,你竟敢任女子扮作士兵私自滞留军中,该当何罪”
一直沉默着的李昔出言道:“牛将军所言及是。军中有军纪,朝堂有朝纲。这是任谁都不能违背的。但,牛将军,这一千精兵与物品我必须留下。包括这个婢女。我自有用处,不需将军耗费一丝精力来管理。若有什么意外发生,由我一已承担,回朝后自会向父皇谢罪。”
“公主,非我要为难于你。这是战场,生死只在瞬间。臣实在是怕出了乱子,难保此战大捷。”牛进达面露尴尬之色。
李昔一点都没有生他的气,反而对他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情,欣赏得紧。
“牛将军,就快到子时了。”刘简提示道。
牛进达一拍头,连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便往营地里奔去。
刘简摇了摇头,“公主,牛将军性情如此。还望公主见谅”
“刘将军多虑了。牛将军忠君为国,我怎么怪他。”
李昔将蝶风扶了起来,进了营帐。
“公主”蝶风唤了一句。
李昔冷笑道:“我道是你的胆子大还是魏王的胆子大?”
蝶风一愣,跪了下去。
“私自发精兵出城,还稍带着一个明德殿的婢女。呵呵……可把皇上放在了眼里。又让皇上怎么想?”李昔对着忽明勿灭的烛火,心情阴晴不定。
“魏王为了赶制这些物品,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殿下担心即使您有心筹划,到时也无人能听命于您。便派了精兵一千给您,生死效卫。而且,您不用担心奴婢,奴婢不会拖累您的。”蝶风哽咽道。
毕竟是出自魏王府的人,其忠心难二。
李昔闭了闭眼睛,扶她起身。
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牛进达于子时准时出发,带着一千人马往松州赶去。
蝶风伺候她躺下休息。趁着还没有正面交战,保持体力是十分必要的。
待到第二天午后,就听闻营帐外有人喊牛将军回来了。
上午突来的一场大雨此时已渐小。
帐外如珠琏坠落的大雨不再,雨丝渐细,细到缠绵悱恻地一点一滴轻轻飘洒,微风拂过,细雨悠悠荡荡,洗过地上的女敕草绿叶,洗过守在行辕外将士的铠甲,洗过冰凉锋锐的槊刀……利刃上,雨水映着寒芒显得愈发晶莹纯透,白线一道道,静静滑下。
李昔有些坐不住,披了斗篷进了主帐。
几位将军正在商议,见她进来,君侯集只是略点了头,继续说道:“吐蕃十万大军驻留在松州西境,还有五万已临松州城下。城东面还有五万,这五万与我们只有一山之隔。”
刘简皱眉道:“五万敌二十万?这比例未免太过悬殊了。”
“怕他们作甚?我五万精兵难道还不敌蛮夷二十万?老子只带了一万精兵便可缴杀他五万”牛进达粗着嗓子嚷道。
执失思力看了看沙盘,“牛将军可别小看了蕃军。虽是游牧出身,却是个个骁勇善战。”
君侯集指着沙盘一处道:“先拿下城东的五万,再去攻打松州城。”
那一处正是面前的这座山。
刘简道:“若是如此,只怕会惊扰了松州西境的十万大军,待他们赶至松州汇合,我们只怕是占不得分毫便宜。”
执失思力思忖道:“如若兵分两路,同时于城东与松州城与蕃军交战,会不会更好一些。”
“进松州城必要翻过此山,经城东蕃军营地。哼,这怎么可行?”君侯集一语便否了他的提议。
李昔来到沙盘前,道:“若是杀他们个出其不意呢”
君侯集望着她:“公主此话何解?”
李昔道:“你们想啊,其实我们不过是站在一条直线上。这边是城东蕃军与我军。中间是松州城,再往西便是蕃军大营。我们不过五万人,兵力悬殊。我觉得不如主力留下全力攻打城东这五万大军。再由一小队人马趁机靠近松州城外,不让消息传入。待大军至松州时再与其交恶也不迟。韩威虽败了,想必城中一定还有一些兵力可以作为后援进行补充。占了松州城才是关键。另外,蕃军十万驻留在城西,这么多兵力完全可以占了松州,进而占龙州、冀州。他们为什么按兵不动?”
几人对视一眼,君侯集问道:“依公主之见?”
“他们不知我大唐虚实,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原因之一。想要和亲娶大唐公主却是最重要的原因。和亲的利大于战争的弊。松赞干布既然能有统帅吐蕃之才,这点事情还怕他想不清楚吗?所以,此为僵持阶段,他们还不敢冒然行动。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公主所言及是。”刘简点头。
众人亦点头附和。
君侯集看了看在场的几位,“那松州就由执失思力……”
李昔抢言道:“松州一行,我去便是。你们都留下主攻城东五万蕃军。尽快结束战事,再往松州接应我。”
众人不约而同反对,“公主金枝玉叶怎能身往松州险境。若公主出了什么事,让臣等如何向皇上交待。”
李昔蹙眉道,“你们怎么这样罗嗦。我有武艺在身,更有殿下赐与的一千精兵护卫。”
牛进达却是眼珠一转,笑道:“若公主能胜了我,我们便不阻拦公主。如何?”
众人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就算李昔会武,可倒底是个孩子,能有多大的难耐。更何况去战场不是闹着玩的。
君侯集暗中吩咐了执失思力去准备进松州。
这边,李昔已应下牛进达。
两人当下出了主帅的营帐,来到空旷的营地。
听说公主要与将军比武,呼啦啦地围了好多士兵。
蝶风将青光剑递与李昔,剑应声出鞘,白光四射。
“好一把青光剑来吧,看看你这使剑的小儿如何?”牛进达亮出日月朝天刀。
牛进达,人如其名,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蛮力。
如与他硬战,可是要吃亏的。
李昔仗着自己上好的轻功,极少与他正面过招。利用他急躁的心理与之周旋,果然,不过十几个回合,他便沉不住气,回手一刀,就要拿下李昔。
李昔看准机会,趁其用了蛮力无法回身之机,轻提脚尖,斜身一抹剑身,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便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哎哟,不好”
牛进达一声大喝,再等回身时,已是败局已定。
将士们一阵欢呼
“牛将军,承让了。”李昔笑着收剑,对牛进达拱拱手。
牛进达不曾想李昔会胜,脸憋得通红,随意拱拱手,便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君侯集眉心一动,这任城公主果然不是白给的人物。之前倒是小看她了。面上却笑道:“公主既然胜了,那松州之行便有劳公主了。不过,臣还是有些不放心,就让刘将军一同去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李昔便不再推辞。
回营帐后便让蝶风出去召集那一千精兵。将迷彩服发下,让他们穿上。
“公主,这是您的。”蝶风从包袱里翻出两件迷彩服。
李昔不好意思地笑笑,当时只让李泰做出一千套,却把自己的那套给忘记了。
“蝶风,你留下。这件迷彩服给刘将军。”
“可是,公主……”
“没有可是。蝶风,你听我的,留下。”
李昔不由自主地想象到在部署之后的硝烟烽火、血流弥漫……她摇头,其实她去松州也并无十分把握。她不能让蝶风跟着冒险。
少时,军战之事已商定好,有膳食送入行辕,李昔潦潦用过后,她出帐点兵,一千名身穿迷彩服的将士立在眼前,恍惚回到了现代的军营。
雨势稍停,君侯集已下令出兵。
鼓声嗡嗡,号角长鸣,士兵们爆发出冲天呐喊。酣畅淋漓的呼喝气势下,有铁蹄踩地的重踏声由近至远,伴随着长剑齐齐入鞘的犀绝、鞭策急急划破雨水的倏然、铠甲零乱掷河的啪嗒,群马嘶吼,那气焰,纵使眼不见,也知其奔驰迅疾、卷风而归的雷霆架势。
李昔握紧了拳,翻身上马,“刘将军,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