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嗤!
安静的牢房中突然响起破空的声音,黑暗里有什么东西犹如毒蛇吐信的紧贴着危险向牢门前的男人划去。
银亮的飞刀贴着男人的脸颊,极为锋利的刀刃立刻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让嗅觉一向灵敏的三浦春感觉不适。
原本气势凛人的男人一脸惊恐的跌坐在地上,看着牢门内的女怪,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男人手中的指明灯掉落在地,硬物碰撞的声音响起,下一秒,铁门被微型炸弹炸开,有光线透过被炸开的墙壁缝隙穿进来。
阳光透过灰尘雾绕的空气,把尘埃都渲染成了漂亮的金色,像是萤火虫般在空气里游走。
由远即近的脚步声响起,身穿黑色制服的来人缓步走到三浦春的面前,单膝跪下,握住她的手亲吻手背。
“我来接您了,春大人。”
这是一个异常漂亮的男子,有着柔顺的金发,一双黄蓝异色瞳即使在偏暗的房中也能看见其中光彩,像极了雍容的波斯猫,儒雅中透着浅淡的疏离,看着三浦时却爆发出璀璨至极的光彩,贵气蛊惑得惊人。
三浦春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吃惊的失神,等到手背感触到柔软的温度才反应过来,将落入虎口的手抽了回来。
“……斯尔特?”三浦春看着站起身来的男人,果仁色的眸子里透出犀利的色彩。
“是的,春大人。”男人恭谦的俯身,行了个标准的礼,一脚用力的将那个表现的莫名其妙的男人,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一副人畜无害的假象,“真是抱歉春大人,您和水瑜尐小姐被绑架是我的疏漏。”
倒在地上的男人被瞬间KO,晕倒之前他才知道了刚刚用银刀划伤自己的人是这个名叫斯尔特的男人并非是那个女怪。
三浦春没有说话,只是有些头疼的扶额,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感到万分无奈。
她对这种类型的人对没办法了。
“春大人,请您务必允许我跟随着您,一直到回国。”斯尔特直视三浦春的眸子,异色双瞳里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果决。
“不用那么麻烦吧,斯尔特你还是回去比较好。”三浦春心底的预感应验了,斯尔特果然想留下来。
“……”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拿着那双杀伤力极大的异色眸子湿漉漉的看着自己,三浦春仿佛能够看见他耷拉在脑袋上的耳朵和低垂的尾巴。
“我知道了,你留下来吧。”三浦春实在受不了那份罪恶感,无奈扶额的答应了下来。
男人立刻雨过天晴,摇着尾巴站到了三浦春身后,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一边的水瑜尐挠了挠头,懒散的打乱了发型,对斯尔特的忠犬模样见怪不怪,这种类似情况她见过不下百遍了,而且每次都以三浦春的阵亡而告终。
“春,这个家伙你打算怎么办?”,她伸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从出现开始就一直盯着三浦春没改变过视线的女怪开口问道。
“我……”三浦春开口,却被斯尔特一顿抢白。
“是对春大人有妄想的妖怪么?春大人请让我帮您把威胁解决掉!”三浦春刚开口,斯尔特就把她拉到他的身后,对着女怪十指间露出了薄如蝉翼的银刀,一副要要赶尽杀绝的架势。
“塙麟。”女怪躁动着,想要靠近三浦春却又因为男人的威胁不敢轻易上前。
“我不是你要找的塙麟,你找错人了。”三浦春看着对方,认真地说道。
“塙麟。”女怪仿佛没有听到三浦春的话,认定了她一样,仍在一遍一遍的说着这两个字,看着三浦春的眸中带着宠爱和亲昵。
叹了口气,三浦春表示自己沟通无能,索性不再去管这个女怪,走到水瑜尐身边扶着她就转身往外走。
“春大人,小心!”
身后传来斯尔特焦急地喊声,三浦春疑惑的回头,只感到风从面前吹过,一道黑影从眼前晃过,耳边有女怪低低的呢喃声。
然后,原本站在角落的那个女怪消失不见了。
“消失了……”赶上来的斯尔特看着女怪突然消失,感到莫名的诡异。
三浦春愣了愣,低头看着倾斜的影子,错觉还是其他,三浦春觉得的影子的颜色变得更深了。
光线打落在女子尖削的下颚,掩盖住了眸子里淡漠。
斯尔特,全名为斯尔特·法伊雷安,是三浦春一个月前在英国救下的妖怪一只,原先遗忘了自己的名字,在三浦春难得大发慈悲的赠了他一个名字之后,就莫名其妙的认她为主,从此便一直跟在三浦春的身边,像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他。
看着不远处停着的轿车以及站在轿车边打开车门等候的斯尔特和焦急之后一脸放松的Dorothy,水瑜尐笑嘻嘻的拍了拍三浦春的肩膀,赞叹她的魅力无可抵挡。
三浦春耸了耸肩,拉着水瑜尐就往前走。
斯尔特是妖怪这件事,三浦春并没有告诉水瑜尐,深知那女人个性的她知道,一旦把这件事告诉水瑜尐,斯尔特就可能面临被怪杰医师各种解剖实验的下场。
从小的时候三浦春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妖怪、幽灵之类的。
那个时候经常被吓哭,父母都感到莫名奇妙,对那些明明自己看得到而他们看不到的东西不了了之,最后她也不再和身边的人说这些事来讨没趣。
能看到这些东西,她所感到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在有意无意的被吓中越来越强。
最后能做到看到面目狰狞的恐怖妖怪吞噬其他小妖怪的鲜血淋漓的恐怖场面而不色变。
她总是喜欢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逃避现实。
遇到泽田纲吉之后更是踏进了象牙塔,将自己锁在了高塔之上,希望泽田纲吉能够像王子一样破开荆棘重重来拯救自己,美好的幻想着王子和公主的童话般生活。
然而,生活并不是童话。
泽田纲吉喜欢的是笹川京子,不是她三浦春。
从来都不是。
让她真正清醒过来的是十五岁的夏天。
绵长的蝉鸣声,既远又近,鼓噪在耳边,发揆般的震耳欲聋,街面上氤氲而起的热气直直地冲进了大脑。
泽田纲吉走了。
留给自己的仅仅是一张写了寥寥数字的告别信。
他把自己的母亲带走了,他把所有守护者带走了,他把笹川京子也带走了,唯独没有将她带走。
她发了狂的从家里冲了出去,跑到泽田家门口,在确定人去楼空之后,蹲在那撕心裂肺的大笑着。
笑自己的可笑可悲,笑生活戏剧般的愚弄。
阳光明晃晃地落在午间安静炙热的街道上,显得她的笑声是那么的突兀与可悲。
脸上有湿意,她努力扬着头,刺眼的光线刺激的瞳孔,滴落地面的泪水不知道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
她打了个赌,像是个疯狂的赌徒,把自己的所有都作为赌注,压在了代表着泽田纲吉的那一方,作为最后一次的争搏。
她向父母撒了谎。
拿着自己多年来的储蓄与几年前出国旅游而办的护照离家出走,一个人登上了飞往意大利的客机。
后来,她赌输了。
代价是父母的性命,和自己的天真。
血的代价。
车子开在林荫漫道的马路上,阳光透过车窗把三浦春的侧脸影子投在软垫上,光与影用柔软的弧度描绘着她精致的轮廓,一点点的勾勒,从服帖的发丝到微抿的唇线。
三浦春扭头看向车窗外,有影子投在玻璃上,恍惚间似乎朝她灿笑,山花烂漫犹如春天,三浦春愣了愣,然后移开视线,嘴角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再见,我所忆想的那个天真的三浦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