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灰暗。
疾风卷过浅灰色的云块,后面树木上的叶子吡剥作响。
他们掉落在一片浅溪里,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中毒的缘故,斯尔特和苍氲已经没有多出来的精力来照看三浦春,而云雀恭弥也因为眼睛被檎昡尾羽扫到陷入了黑暗之中,如果降落的地点是大海或者湖泊或者雨林深处的话,就真的麻烦了。
“苍氲,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么?”潜意识里,三浦春认为女怪应该知道这个地方。
被指名的女怪抬头看向了天空,“是常世,但我不知道是哪个国家。”
三浦先是疑惑,然后醒悟般的震惊。
常世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从苍氲的口中听到国家,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叫蒿里的麒麟所说的十二国。
她弯腰抱起白狗把他放到了苍氲的身边。
身中剧毒的女怪行动有些迟缓,反应不仅慢半拍而且软弱无力,目前的战斗力和变成小白狗的斯尔特半斤八两。
“云雀先生,你没受什么伤吧?”三浦走到云雀恭弥的身边,关心的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潜意识里把他的一举一动放在心上,完全不受控制,就像是……这个认识她最重要的存在的感觉。
云雀恭弥朝三浦春的方向看过去,原本应该是一片明亮的眸子里暗淡无光,就像是沉寂已久无人擦拭的黑宝石,染上了尘埃。
三浦春愣在了那里,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云雀先生,你看不见了吗?”
男人没有说话,算是以沉默默认了。
难怪之前他会突然失手松开自己。
三浦春沉默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黑色的长巾带,凑了过去,打算给他系上。
“!!”
云雀恭弥眼睛看不见不代表耳朵听不见,相反的,因为失明,他的听觉更加灵敏了。在听到有人凑过来的声音立刻出于防卫的亮起了拐子。
“一直睁着眼睛也很累的,要不要把眼睛遮起来?”
三浦春看着云雀防备的动作意外的用轻柔的语气建议道,这要是让Dorothy听见还不惊落一地鸡皮疙瘩。
迟疑了一下,云雀放下拐子,闭起了眸子,微长的睫毛颤抖着在眼脸上扫下浅浅的暗影。
三浦春的手环过男人的脖子,把巾带覆到他的眼上,然后绕到男人的脑后不松不紧的打了个结。
云雀浅浅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微痒,她靠近他,近的能够看见男人脸上的毛孔,皮肤白皙的让女人嫉妒且自卑,空气里不知何时产生了一种暧昧的气氛。
等到三浦春把巾带系好离开了这段暧昧的距离之后,云雀恭弥突然开口喊住了她。
“三浦春。”
“嗯?”三浦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抬头看着男人那被黑色巾带衬得更加精致的脸孔。
“不允许群聚。”
“噗。”
看着男人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说出这句话,她突然笑出了声。
他的这种执拗莫名的让三浦春觉得这个原本印象里特别不近人情喜欢无故咬杀人的男人十分可爱。
“斯尔特是一只犬妖。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两个人不算群聚吧?”三浦春看了眼躺在一边的女怪和变成小狗的犬妖说道,着重的把人字加了重音。
她完全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能够这样毫无芥蒂的把斯尔特是妖怪这个情况告诉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心底里有声音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欺骗他,要遵从他。
云雀恭弥因为眼睛失明,无法再发射威胁势人的视线,冷峻的侧脸在三浦春看来也没有那种压迫感。
他没有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三浦春的说法。一时间安静异常。
“春大人,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看到三浦春靠着云雀的身边坐了下来,斯尔特迈着小短腿蹭了过去,一双淡金色的眸子透着暖意。
“唔……”三浦春想了想,抬头望南方看了过去,“檎昡的毒要找到蓬山的女仙们才能解,其他办法都太麻烦——”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有些诧异的瞪着斯尔特。
为什么她会知道那种妖魔的毒能解,并且还知道解毒的地点和人物?自然而然的就说出来,仿佛她一开始就知道一般!
小狗被猛地一蹬吓了一跳。
女怪似有察觉的在她停止说话的下一秒看向了三浦,翠色的眸子里透着淡淡的疑惑。
三浦春下意识的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耳边发出了金属摩擦撞击的声音,她扭头看去,金色的手环最先映入自己的视线。
雕刻着不知名铭文的手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在昏暗的夜色中发着浅淡的光芒。
她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把挡住视线的额发挽至耳后,这是她紧张时会做的事情,微光照在耷在肩上的长发上。
三浦的眸子突然睁得滚圆,这样子的失态表情似乎只有十年前还是天真少女时才出现过。
——她的头发变成了血红色。
她一把抓过散在背上的长发,抓到眼前,头发的颜色不再是原本的棕褐色,而是比山茶红还偏暗的浓红。
脑子里恰逢时宜的迸出了一段信息,是自己现在的状况的最完美解释。
胎果。卵果因蚀被冲到蓬莱或昆仑,并在那里出生者。原本的样貌只是欺骗性的外壳,当胎果回到常世,天帝造成的相貌便会重新出现。
三浦春看起手来仔细的看着发着微光的金圈,一会,开口问道,“苍氲,你知道巧国重宝的事情么?”
女怪眸子一暗,觉得自己没有答案帮不上塙麟的忙很失职,因此自责她的语气有些低落,“……我不知道。”
三浦春看着手腕上的金圈,陷入沉思。
醒过来的时候她没有觉得一点不适,一开始是以为檎昡的毒并没有沾到自己,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应该也吸入了黑色的粉尘。
真正让自己没有中毒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巧国的重宝了。
那么,梦中的那个金发的女人……又是谁呢?还有,为什么自己那么清楚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
三浦春百思不得其解。
十二国,巧州国,翠篁宫。
虽说是一国宫殿,翠篁宫却完全可以用破旧两个字来形容。
因为上一任塙王欲行刺庆国新王而失道以及新麒麟被蚀吸入消失的缘故,巧国现在可以说是妖魔遍野,许多国民都离开了巧,跑到了其他国家避难。
初雪一般无暇的满月悬挂在夜空中,月光清冷的洒进窗户有零星的光点跳跃在红木书桌前的黑发男子的指尖。
身穿华服的长发男子懒洋洋的倚坐在王座上,一句话也不说的玩弄着修长的手指,过了好一会才用余光睨了眼底下跪着的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附而又将注意力放到了手指上。
大大的客室里静的只要是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
“澄大人,抱歉,我们没有成功。”跪着的两个人终于忍不住了,左边的少年首先开了口,打破一室寂静。
上位的男人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把手放到座椅的扶手上,终于将视线放到了跪着的两人身上。
“我们并没有想到那个麒麟居然已经有能力开启蚀,想要追过去的时候她所开的蚀已经消失了。”右边的少年接下左边少年的话,解释道。
“你们应该知道,我并不想要解释,我只要结果。”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椅子上的扶手,他说话时语气缓慢,声音里带着低哑的慵懒。
“对妖魔来说,麒麟的味道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男人的嘴角勾起莫名的笑容,敲着椅子扶手的手指突然顿住,深不可测地墨色眸子里闪过一丝诡谲的阴狠。
“是,我们知道了。”两个少年对视了一眼,话音刚落的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只能感到有一股风从面前吹过。
男人扯了扯松垮的浴衣,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雌雄莫辨的脸蛋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伸手抚过窗台上的一盆盛放着的不知名花朵,眼神温柔得像是对待情人一般。
“塙麟么,真期待和你见面啊……”
他低喃着,手指突然紧握,花汁顺着漂亮的手指缓缓滴落,暗红的颜色在月光下透着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