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一入玄女室中,顿时被极寒之气包围,浑身打颤,手足冰凉。他心念一动:“那玉石甚为古怪,我且试坐上看看。”急挪已近僵硬的脚步,走到石床边,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坐到黑玉石之上。
坐上之后,顿感冷意全消。心中大喜:“哈哈,原来这玉石竟热如火炉。”虽如火炉,可是人坐上之后,热气瞬间传布全身,如沐春风。这玄女仙境,全为玄冰所铸,寒冷之极。进来之人,只须坐于石上,方能与室内玄寒相抗。非但如此,体内气血加快,更为活跃。若不能坐上玉石,必被极冷之气侵犯,抵抗不住,功力深者逃出室去,功力浅者则冻僵而死。
李元霸才一坐上玉石,随即运起体内真气与冷气相抗。他有胎息之功,一入胎息,真气便在体内运转。他双目紧闭,身子吐纳,久而久之,便能适应。一时间,只觉外冷内热,神思则异常清醒。心道:“难怪袁李二人功力非常人所能,智慧足可预知未来,想来皆拜此石之赐。五斗先生极力为我争取,大概皆缘于此。”转念又想:“李淳风将我推进室中之时,反复嘱我不可乱走乱动,五斗先生也说同样的话,却加重语气,递我眼色,莫非反话?我何苦在此枯坐,不如起来,虽不乱走乱动,却可四处看看。”
言念及此,睁开双眼。起身下了石床,凝神运气,与寒气相抗,缓步移动。但见室内四壁皆呈冰状,头顶之上,白色耀眼,如同白昼。见四周冰柱垂直,形成钟乳之状,似有亿万斯年久远,更兼波光粼粼,眼看顶上亮光,闪过一念:“莫非玄女仙境正在天池底下,如今正是白日,池水折射日光,因此呈现白光。”
实则他不知自己入定其中,已过了第七日。他不知自己始终在袁李二隐监视之下。也是天缘凑巧,这一日袁李二隐见他沉酣入定,料无大碍,不由得惊叹他天赋奇高,居然能在玄女仙境中挨上七日,听他气息深沉,估计还能多呆几日,见他神思安然,别无杂念,因此放松了对他的监视。更有一个原因,袁李二人被龟蛇二仙所画之卦吸引住了,两个乃当世高人,一见卦画,便即沉迷,潜心推演。
李元霸入定之际,潜意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因此睁来眼来,心中动念,下坐走走。下了玉石床,只朝亮光处走去。见四处皆为悬冰吊柱,并无特别之处。模索半个时辰,也没甚发现,心生疑惑:“我乱走乱动了半天,也不见有甚异样……”突然灵光一闪,回头去望石床。
想起五斗先生说过不要乱走乱动,莫非真的明示他不要舍近求远,只在石床上下看门道。正在这时,忽感一阵寒意,打了一个激灵。毕竟在冰洞中呆了七天七夜,体内热量虽得玉石相助抵御严寒。可是他已下床半个时辰,离了玉石,便感寒气逼迫,连忙回到玉石坐下,身子才渐暖和过来,惊叹玉石神奇功效。
心念一动,伸手在玉石座下模索,谁知才模得几下,玉石座位居然动了起来。起身察看,只见玉石之下,赫然藏有暗格,显露在前。暗格之中,全是金砖和珠宝,闪闪发光,耀眼之极。
李元霸一见之下,大出意外,月兑口叫道:“哇,怎么神仙洞府之中竟藏有许多财宝?”伸手拿起一块金砖,估模重约数斤。满床金砖,足有五六百块之多,另加珠宝累累,不知其数。心中盘算:“这许多金砖,我便拿它一块,也不见少。哈哈,有钱在身,日后行走江湖,更无羞涩之囊。”才将金砖塞入怀中,心中迟疑:“可是我辈乃学道之人,岂能行偷盗之事?何况我得入此室疗伤,已是莫大机缘,如何作此苟且之事,给恩师和五斗先生脸上抹黑。”一时踌躇,又将金砖拿出,掂在手中看。可是,如此纯金,人见人爱,实在难以放下。
手拿金砖,爱不释手,心中嘀咕:“不对!袁李二隐乃世外高人,一心修道,怎会爱此人间财宝,定然另有蹊跷。我可别见钱眼开,利令智昏。”一咬牙,将金砖放回原处。
谁知才放回片刻,只见暗格中金砖珠宝缓缓动起,居然分作两块,向两边隐去。财宝隐去后,从暗格底下露出一个四方盒子来。李元霸一见之下,不觉怦然心跳。低头细看,只见盒子以楠木精制而作,盖上刻有数行小篆,写道:“见财起心,人所难免。金归原处,义字当先。得见此盒者,乃玄女珠主人也。”
双手将盒子抱来,并不甚重。但见盒子也不紧锁,轻轻一掀,便即打开。一开之下,但见一道炫目之光闪现,伴以一股奇香扑鼻。忙将双目紧闭,迅又张开,才看清盒中赫然放置一颗圆珠,浑然天成,如水晶般透明,色彩变幻不定。
心中惊道:“原来这便是玄女珠,如此眩人心目!”正要伸手去拿,却又停下,匆促之中犹记得礼数,先合十俯身作礼,心中默祷:“玄女神珠,在下李元霸今日得见,幸如何之。自今而后,元霸将视为至宝,贴身永随,以为保佑。”祷完,恭恭敬敬将玄女珠捧起,拿近眼前细看。只觉玄女珠温润异常,触手之际,浑身为之振作,虽处冰洞之中,寒意尽去。心道:“真个宝贝!”将玄女珠捧近嘴唇亲了一下,然后放入怀中,收藏妥当。将盒子合上,依原处放好。才一放好,金砖珠宝又从两边移出合璧,石床恢复原状,玉石复位。
李元霸伸手去模玉石,竟觉冰冷异常,再无温热之状。心道:“莫非我坐玉石之上,浑身发热,全赖此珠之力。”心念至此,蓦感玄女珠贴身而藏,浑身暖洋洋的,体内之气,运行加快,气血通畅,似有无穷之力。
仰头看顶上,但见光亮渐暗,似近黄昏时分。略为整理衣裳,定了定神,转身往外便走。
到了洞门前,伸手在机关一摁,可是不见动静。又摁一下,依然纹风不动。心中惊道:“怎么打不开?”贴在门上倾听外面动静,了无声息。发起怒来,不知何处涌起一股神力,双掌一出,往洞门奋力推去,但听轰然一声,洞门竟被击破,赫然洞开。
心中暗喜:“嘻嘻,不料俺才入洞片刻,骤然间力气大长。”不及细想,弯腰往洞口跃出,顺势在地上一个打滚,便出了玄女仙境。
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来到与袁李二隐见面之地,四处张望,不见半点人踪。正疑惑间,只听洞外有人大声议论,循声而去。
行了五六十步,来到一处数丈见方的幽洞之中,只见袁李二人相对而坐,对着地上议论甚么。二人神情专注,浑然物我两忘。
袁天罡双指不时扳动,口中喃喃自语。李淳风则一手执笔,一手铺纸在地,轻轻在纸上画些什么。幽洞地面,全部画满了各种图形。
李元霸轻手轻脚,矮身躲在洞外,伸头向里张望。一转身,见龟蛇二仙,在脚下游动,似见到故主,兴奋异常,显出亲昵神态。
李元霸心中大喜,悄悄伸出手来,将龟蛇捧起,收入囊中。袁李二隐犹未察觉,似已沉浸于图形探究之中。
但见李淳风在地上先画了两个圆环,一白一黑,彼此相扣。边画边道:“师哥,我们推究这几日,于龟蛇之画,终于明了。我姑且作画,以环为喻,提示后人。只是这循环至理,不知有几人能信?”
袁天罡道:“师弟,你我隐居天池之下,所为何故,不过是探究天人之际,以观世道兴衰。那五斗老儿和姓李小子将龟蛇玄武携来,画下这六十卦象,你我兄弟二人推究了七天七夜,方始明白。可是天机不可泄漏,你我既窥千年之变,却不可就此而罢,须得暗示些儿,昭示后人。不然,后人若不知你我二人能耐,岂非憾事?哈哈。”笑声中尽显豪迈。
李淳风道:“师哥,你既说天机不可泄漏,我们如何又向世人暗示?”
袁天罡道:“我们并非全然说透,但以图文并显,再设些谜语,让后人试猜一猜。这些谜语非常人所能猜知,凡人但有所悟,已是事发之后。知者自知,不知者也由得他。你我于60卦象之外,附带一图一谶,如此也不算泄漏天机,可免天谴。”
李淳风哈哈笑道:“如此甚妙!”一时画好了黑白二环,道:“第一象乃乾卦,此为推演之始,先明大道。我已画好黑白二环相扣,请师哥说出几句,以为谶语。”
袁天罡沉吟道:“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你就以这一谶,附在图案之侧。”
李淳风点头称是,将谶语写在图案之侧,又道:“师哥,这一卦,乃揭示天地循环之理,可是光有图谶,若无些许提示,恐怕后人难以猜测。”
袁天罡笑道:“师弟,你我窥见天机,必遭天惩。如今写出图谶,更有泄漏之嫌,哪里管他能否猜测,你倒替后人担忧?”
李淳风见袁天罡不肯再多言,沉吟片刻,便在一侧写下四句诗,对谶语再加提示。一边吟一边写道:“自从盘古迄希夷,虎斗龙争事正奇。悟得循环真谛在,试于唐后论元机。”
袁天罡笑道:“师弟,你这样一说,当世之人见到,定知杨隋之祚将终,取而代之的,竟为李唐。”
李元霸乍听之际,不禁大惊:“我李家被隋朝封为唐,莫非……”不敢往下设想,继续屏息而听。
只听李淳风又道:“第二象乃是姤卦。此卦为一阴承五阳之象,应在女身,实为强健之极。奇哉怪也。”
袁天罡道:“这一卦,乃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之象。巽而健,应在时运,乃显大唐气象。”
李淳风疑惑道:“师兄,这一卦如何却象征了李唐二十一帝呢?”
袁天罡道:“这一卦暗示李唐天下,终因过于强盛而物极必反,终使女主昌,正应了姤卦之义。姤之卦,以时义观之,乃皇命如风,无物不服之征。若以卦象观之,乃一阴承五阳之象。此一阴终于渐长成势,使李唐天下被其玩于股掌之中。”
李淳风提笔踌躇,道:“从卦象看出,李唐氏有天下若历二十一代,究竟如何暗示才好。对了,可以画二十一个李子,累然在盘。”
袁天罡笑道:“甚好。只是你画的二十一个李子,第四个须无蒂柄。哈哈。”
李淳风也笑道:“对。想不到李唐朝三代之后,竟被此女荼毒。”
袁天罡吟道:“累累硕果,莫明其数。一果一仁,即新即故。”
李淳风又作颂提示道:“万物土中生。二九先成实。一统定中原,阴盛阳先竭。”李元霸听了,却不明何意。
只听袁天罡道:“李唐朝立国于戊寅之年,因此说‘土中生’。又经二百九十年而终,于是有‘二九先成实’之语。终李唐之世,皆因阴盛而阳竭,李氏后代罕有善终者,此李唐帝王之悲也。”
李元霸听得砰然心跳,却是一头雾水。
李淳风看到第三卦,忽叹道:“师哥,这第三卦乃遁卦,却如何说的是女主。”在纸上画了一个女子,但见此女凤冠霞披,手中持了一把刀,杀气腾腾。
袁天罡说道:“武氏因深恨李唐太宗,因此后得天下,气势凌人,几乎杀进李家子孙。谶语当如此写:日月当空,照临天下。扑朔迷离,不文亦武。”
李淳风又作颂一首,边写边吟道:“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拔尽根犹在,喔喔宸鸡孰是雄。李唐朝至此,实为令人叹息。”
袁天罡叹道:“李唐立国,实为趁势而兴。奈何有玄武之变,骨肉之间,竟有伤天害理之事,天怒人怨,因此更生出武氏女帝,令日后李氏后人多为武氏所欺,也是天惩其恶之义。”
李淳风道:“可这一卦却是遁卦,又从何说起?”
袁天罡笑道:“遁卦所显,有阴进阳退之象。阴得渐长之势,阴盛而阳衰。此彰循环之理也。”
如此,二人看着龟蛇二仙相缠滚动,遗下足迹成卦,从中推演未来之变,实在神奇非常。只见袁天罡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微闭,似对未来之事了如指掌。李淳风则依卦象而观,画图作文,时而欣喜,时而叹息。不知不觉,两人推到了第五十九卦。
李淳风正要起笔作画,忽闻身后一阵大笑之声。袁李二人固然一惊,李元霸更是大惊,他想不到这天池底下,居然还另有人来。
李淳风霍地站起,喝问道:“不速之客,何为到此?”
只听那道声音从幽洞一侧传来笑声:“哈哈,白牛溪王某人,参见二位大师!”说话之间,一道白影现身。只见他将黑色面具揭下来,李元霸一见之下,大吃一惊,原来王通竟是白衣黑面人。心中惊骇不己,以为做梦。至此,才信王通未死。
李淳风惊道:“原来是王通先生到了!久仰了。可是王先生不在白牛溪讲学授徒,传播圣贤之道,却来我天池作甚么?”
王通叹道:“想我王某人处心积虑数十年,不惜‘诈死’,隐身埋名,四处寻访,历尽艰辛,皆为了这甚么玄武秘笈。如今方知,玄武秘笈另有真相。可笑江湖中人,多以为秘笈乃是书册,哪里料想实为一龟一蛇。既知龟蛇成玄武之象,哪知还另有隐义。真是深不可测!我王某人潜入洞中,得聆二位高论,才知玄武秘笈竟非武功宝典,却是神测之术。只是,未来之事,难道真的是注定不变的么?”
突然哈哈大笑,说道:“你二人既能预知未来,推演世道变幻,王某人在一边听得早已郁闷。你们若真有神通,那么请试算一下,王某人站在这里,下一步抬足,是进还是退?”
袁李二隐蓦闻此言,相顾愕然。
袁李二隐见王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想他下一步是退是进,如何能测度得出。我若说进,他必退,我若说退,他又必进。如此,终归相反而为。
袁天罡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当今高士!王通先生此言,真是为难了老夫。师弟,看来你我推了这半天,即使算尽天机,可是未来之事岂能穷尽,我们如此推之不止,却有何益?”
李淳风兴犹未尽,仍埋首观象,袁天罡哈哈一笑,在他身后一推,道:“一阴一阳,无终无始。终者自终,始者自始。罢了罢了,师弟快出来。”
李淳风闻言一怔,仿佛从入定中出来,哑然失笑道:“茫茫天数此中求,世道兴衰不自由。万万千千说不尽,不如推背去归休。师哥,王通先生乃当世通人,他说得有理,我们何必在此纠葛不清呢,还是走罢。哈哈。”原来李袁二隐当日所推测的未来之事,画成图谶之后,便是后世所传的《推背图》。这是后话。
袁李二人相视大笑,王通也哈哈大笑。王通笑了几声,突然停下,高声喝道:“臭小子,你还躲在里面作甚,快给我滚出来!”
袁李二隐听见王通大喊大叫,才记起洞中尚有李元霸在。李淳风道:“对了,李公子在玄女室中已有七昼夜,不知现下如何?”正要进去察看。只见李元霸缓步从里面出来,不禁一怔。李元霸拱手作礼,笑道:“晚辈李元霸在此。”
李淳风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早出洞中,还在这里偷听多时。”见他从玄女洞出来,居然安然无恙,且精神倍增,暗暗吃惊。
袁天罡身子不动,贴地飘行过来,惊问:“李公子,你居然还没有死,怎么出的玄女洞府?”
李元霸笑道:“两位先生和我师傅都在,弟子我何敢死?若说如何出了玄女仙境,晚辈不过一抬手,洞府自开,因此出来。”
袁天罡闻言,掐指一算,哈哈笑道:“合该如此。你即能从玄女洞中出来,必有大获。”
李元霸见袁天罡一开口便说中,心中暗惊,可是他不动声色,道:“果如大师言,晚辈进去疗伤,才坐一会,伤痛已然好了。至于大获么,晚辈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淳风笑道:“恭喜你,李公子!你入玄女洞中,算起来已有七天七夜了。过七不死,必得大福。”
王通向李元霸怒目而视,口中喝道:“你小子干的好事,居然敢欺负我女儿!”突然伸手抓向他。
李元霸早有防备,不等王通手到,轻轻一避,早已退开两步。王通见自己出手,志在必得,岂知被他轻描淡写化解,不觉大惊,心道:“这小子怎么功力长进如此神速,莫非全因玄女洞之故。”不怒反笑,点头道:“好小子!几时学得了这手功夫!好,很好!哈哈。”回头看那玄女洞,看见洞上四字,心中大喜,忽道:“里面定有什么古怪,王某也进去看看。”
李淳风闻言,正要出手阻止,岂知王通话音未落,已然纵去,转眼钻入玄女仙境中。李淳风见王通说进就进,动作神速之极,自己也不及出手,不禁愕然。
袁天罡叹道:“师弟,吉凶自为,他既能到此,且由他进去看看究竟罢。”
李淳风眼看李元霸,见他神情自若,心生猜忌,忽问:“李公子,你在玄女洞中,可有乱走乱动。”
李元霸笑道:“你二位大师能预测未来千年之事,难道竟不知我在洞中之事么?”
袁李二人一时语塞。袁天罡哈哈笑道:“问得好,小子!你机缘大好。你既入洞中,谁又管得你做了甚么。师弟,你不要为难他。”
李元霸拱手道:“多谢大师。晚辈无意在侧听了半天,尚有诸多不明,可否见告?”
李淳风轻哼一声,道:“你在这里停留甚久,扰我兄弟清修不说,五斗先生在上头也早等得不耐烦了。废话少说,快请移步走人罢。”
袁天罡则笑道:“师弟,且慢。我辈学道之人,彼此切磋而已。李公子有甚问题,但请说来。”
李元霸道:“适才晚辈听见二位大师说日后我李唐有玄武门兵变,却从何而起?”
李淳风极不耐烦,打断他道:“此乃天机,岂可泄露。你在旁偷听,已犯大忌,还要多问。”
袁天罡先对李淳风道:“师弟,李公子有机缘在侧听见,也是定数。他有疑问,也是天意示现。”回头再对李元霸道:“李公子,你既问及,我不妨和你说明。三年之内,天下必为你李家天下,你有父兄二人皆有天子之运。哈哈。”
李元霸吃惊不小,又问:“请言玄武之变?”
袁天罡叹道:“你随牧道长多年,于易理定有所知。所谓天道循环,天人感应,李唐氏得有天下,虽趁隋弊而兴,改家为国,亦非偶然。只是你父开国之后,兄弟几人,为夺王储之位,明争暗斗,全无兄弟之情,致有日后玄武门之变,惨不忍言。唉……”
李元霸闻言默然,道:“如此,晚辈该当如何?”
袁天罡观他片刻,笑道:“你骨相清奇,原非世俗之人。你父兄固有帝王之命,你则无帝王之祸牵连。你须趁早月兑身而去。不过,你要想月兑身,也须有妙计,你且附耳过来……”
李元霸已被袁天罡言语打动,见他招手让自己过去,也不及细想,当即俯身过去。才一近身,只见袁天罡突然伸出手,探入他怀中,将玄女珠夺了去。正要顺手将他点倒,李元霸反应甚快,暗叫一声:“不好!”疾倒纵开去,怒道:“你、你身为一代宗师,岂可偷袭,夺人之物?”
袁天罡哈哈大笑,道:“好小子!倒会恶人先告状!你所做事,别以为袁某不知道。你盗珠在前,我夺你珠在后,孰是孰非?哈哈,世间之理,原难说清。”
举起玄女珠察看,惊讶不已,叹道:“师弟,我们枉然隐居此处多年,竟不知玄女室中藏此宝物。”
李淳风见袁天罡手中玄女珠,耀眼夺目,也惊道:“师兄,此为何物,如此眩目?”
袁天罡道:“当年我寻至天池,皆因天池之上,浮有祥云,我知其下必有宝物。因此辟此而居,我知宝物必在玄女室中,却不知藏在何处。”
李淳风问道:“李公子,我们见你身负有伤,因此让你进入玄女室中疗伤,谁知你竟盗取室中宝物。”
李元霸辩道:“我得此玄女宝珠,却非盗取,乃有预言。”说着,将自己所经前后说出,袁李二人颇不信,便随李元霸入室查验。可是刚走到玄女洞前,只听里面一声哀声叹息。三人急趋进去一看,只见王通盘坐玉石之上,从脚到头,已然冻成冰人,一动不动。这一声叹息,便是从他未冻之口中发出。
李元霸大吃一惊,正要上前去拉他,袁天罡将他拦住,叹道:“王通缘该于此得终,他已冻成冰人,救不及也。”说话之间,王通浑身上下,已成冰人。
袁李二人功夫已至上乘,李元霸因得玄女珠相助练功之故,因此三人入得玄女室中,以体内热力与寒气相抗,才不致被冻伤。王通毕竟费尽心机,潜入天池底下,多日来身心皆疲,功力不支。他虽闻知入玄女室内练功,大有神奇功效,因此急于求功,仓促之际,入室练功。谁知玄女珠已被李元霸拿走,坐在玉石之上,不但无益,反有大害。也是他原该于此命绝,坐上之后,体内之力起初还勉强能与玉石寒冷相抗,过了半柱香功夫,已感不支,不出一柱香功夫,已冻得血脉停滞,魂飞天外,转眼化为冰人。
袁天罡见王通如此,与李淳风对视,便要退出玄女室。李元霸心生恻隐,急道:“且慢!烦请大师,拿出玄女珠,救我师傅一救”。
袁天罡不明所以,愕然之际,李元霸早已伸手将玄女珠夺过,急速贴在王通身后。只见王通身上一经玄女珠贴上,身上冰块顿时融化。袁李二人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玄女珠有如此神奇功效。可是冰块虽被融化,却已为时晚矣,王通早已气绝身亡。
袁李二隐见王通转眼因遭寒气侵犯而命绝,恍然醒悟,不及夺回玄女珠,慌忙朝外走去。原来他二人以内力相抗,时过半个时辰,体力已渐不支。李元霸有玄女珠在手,不但可以抵御寒气,反而神志更清。
袁李二隐仓皇逃出玄女室,已感精疲力竭。李元霸见师傅王通已然断气,只好朝王通尸身跪拜三下,这才含泪退出。
回到外洞,只见袁李二隐皆气喘吁吁,坐运气,不敢稍动。李元霸见此,心想正是自己月兑身之时,便向袁李拱手道:“两位前辈,这几日来多打扰,对不住之至。只是,晚辈于此也大有收获和长进,也多谢二位大师了。二位大师在此静修罢,晚辈告辞了。”正要转身而去。
忽见袁天罡梗直身子,牙齿不住相扣,从口中发出声音:“李、李公子,你要走也罢,只请将一样东西留下。”
李元霸笑问:“甚么东西留下?”
袁天罡断断续续道:“你既已获玄女神珠,龟蛇二仙,但请留下,于你有大利。”
李元霸知袁天罡乃世外高人,敬他从未为难自己,于是试将书囊中龟蛇放出。可是龟蛇安伏不动,不肯出书囊。李元霸笑对袁天罡道:“袁大师,却不是晚辈不肯让龟蛇二仙留下,是它们不肯。如此我只好带走了。”
袁天罡急忙道:“李公子,这龟蛇二物,你若带在身,日后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后面声音,因口齿打战,已听不清。
李元霸对袁天罡作礼道:“袁大师、李大师。江湖传言玄武秘笈非李不解、遇袁而明,果不虚传。今日晚辈今日终于释然。多谢了。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袁天罡不能动弹,口不能言,只朝他怒目而视。李淳风则早紧闭双目,坐在一边运功和侵入体内得玄寒之气相抗。
李元霸深知袁李二隐内功深湛,体内虽被玄女室中寒气侵入,只需运气一时半会,必能无恙。他们若恢复过来,自己岂能月兑身,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寻至穿沙地龙所在,也学李淳风模样,坐上地龙,隐入地道。地龙奔行有时,方出了地面之上。
从地龙出来,站在沙丘之上,展眼四顾,一片漆黑。左右张望,却不见五斗先生踪影。心道:“见我七天不出地下,五斗先生以为我定然死于玄女洞中了,因此自去。”回头再看地龙,沙丘恢复原状,风裹沙泥,早将来路淹没。回想这几日发生之事,惊心动魄,恍如隔世,如今生还地面,不觉舒了一口气。
眼见黑夜之中,风沙滚滚,哗哗作响,呼啸不停,却不知如何起步,一时茫然无措。他来时皆由五斗先生带路,此时回去却不知方向。只隐约记得从东南而来,可是这时日月皆隐,哪里找得见方向。忽想起玄女神珠来,忙拿出一看,只见玄女珠闪闪发光。圆珠之上,隐有一处特别明亮。
李元霸心中惊异,不时将玄女珠转动,可是珠上亮点总朝一个方向滑动。心念一动:“莫非此珠有指南针之效。”又四处勘查,估计方位,确定玄女珠所指正是南端,心下释然,即朝东南向起步而行。
才走出几步,忽闻身后有声势呼啸,竟如龙卷风一般,回头看时,一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