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只觉头痛得厉害,昏昏沉沉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心知自己躺着,却不知身在何处。
忽想起自己原来和那个妖冶女郎什么老板娘斗酒,自己着了她的道,给灌醉了,后来人事不省。如今醒来,头隐隐作痛,不禁后怕,神志猛然清醒,一坐起。
左右张望,但见自己身处一个宽敞高大的圆形帐篷内,帐篷顶上有一天窗,天窗透入光芒,正是天明时分。帐篷四壁金碧辉煌,挂满各种珠宝装饰。低头看自己所躺之处,竟是一张大床,离地半尺,上铺细羊毛织锦,盖着绵软轻柔的蚕丝被,鼻中闻到一阵阵甜香,似醉非醉,如梦如幻,四下洋溢一种说不出的神秘与暧e。
心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个妖冶女郎去哪里了?她究竟是谁?”心头涌上无数种疑惑,隐隐觉出妖冶女郎绝非什么酒肆老板娘,定是个身份特殊的女子。抬眼见帐篷壁上挂了一把铁弓和一个突厥牛皮酒囊,心中更加猜疑妖冶女郎与萨都王子大有干系。她将自己灌醉,却是为萨都王子报仇。想到这里,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此犹未了,低头看自己,身上居然赤条条的,再伸手往被里一模,不禁大惊:“怎么我身上一丝不挂?”不禁哎呀一声,叫出声来,双手紧裹蚕丝被,跳将起来。
正在这时,忽见帐篷锦段门帘一掀,露一张满面春风的俏脸来,却不是妖冶女郎是谁。李元霸一见之下,大感窘迫,赶忙拉好蚕丝被,将自己浑身包住,眼瞪瞪看着妖冶女郎,欲言又止。
妖冶女郎从外面进来,看见李元霸醒来,顿时眉开眼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只瞧着李元霸笑,一摇一摆的向他走去。
李元霸身上没穿衣裳,见妖冶女郎走来,忙向她摆手道:“你、你别过来!本公子……”本来想说“本公子衣冠不整”的,可是自己一丝不挂,又怎说得上“衣冠”二字呢,因此便住了口。
妖冶女郎正要张口说话,只听帐篷外有一女声恭恭敬敬的呼道:“达达公主,康鞘利大人在外庭有急事求见。”却是用汉语说话。
李元霸听见侍女称妖冶女郎作“达达公主”,才想起自己醉倒之际,耳中也听得酒肆小二如此呼她,看来她是个突厥公主不假,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原来这个妖冶女郎正是的乌蓝达公主。这时她听见有大臣求见,头也不回,只冷冷回了一句:“甚么事大不了的,叫康老头先回去罢,今日本公主身体不适,谁也不见!”侍女应声去了。
李元霸将身上蚕丝被裹得更紧了,生怕一不小心被子滑落,自己赤身的,难免出丑。
乌蓝达公主又不住打量李元霸,脸上又绽放笑靥,走到他跟前,腻声道:“哎哟,我的刺猬公子哥儿,你还知道醒过来么,我还以为你从此会睡死过去呢,咯咯。”说着咯咯大笑。
李元霸见她笑得肆无忌惮,不免心中有气,轻哼一声,道:“喂,你叫什么达达公主,究竟想干什么?怎么本公子我、我会在你这帐篷里?”
乌蓝达公主掩口一笑,妩媚之极,叹道:“哎哟,我正要问你呢,你这家伙是怎么跑到人家的闺帐中的,你倒来问我?”
李元霸见她反问自己,自己昨日喝酒,按自己酒量,也不至于喝到人事不省,定是她做了手脚,偷偷叫小二的在酒中放了蒙汗药,才使自己着了道。越想越气愤,当即大声道:“你昨日在酒中放了蒙汗药,令本公子醉倒在地,如今本公子……”忽然想到自己身上诸多之物,却不知被她收到哪里了,月兑口道:“你快将本公子身上东西全数拿来,否则本公子……”
乌蓝达公主将头一歪,依旧笑嘻嘻的问道:“否则你待怎样?”
李元霸一时气往上冲,怒道:“否则,本公子把你这什么闺帐鬼帐一把花烧了……”
谁知乌蓝达公主听了,格格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一刀将本公主杀了呢,谁知你居然只烧帐篷,嘻嘻。”忽然过来伸手抱住李元霸的手臂,挨近身来,昵声道:“我的刺猬公子哥儿,莫非你心里舍不得将我杀了,是不是?”
李元霸见她一个女子居然主动过来拉拉扯扯,心中惊骇,忙后退一步,惊道:“你这小骚鞑子,少来胡搅蛮缠,快将本公子身上之物悉数拿出,其他过节,本公子大人大量,也不再跟你计较。”
乌蓝达公主见他满面怒容,自己却不生气,只将手一甩,跺脚道:“不知好歹的家伙!你身上哪什么情信物儿,谁稀罕呢。”说着,转身走到床铺边,往枕头底下一模,抓出一把物事,往李元霸跟前一摔,嗔道:“臭小子!花心大婬贼!你看看你身上都藏的什么东西,全是女孩儿家送的香囊玉佩,你究竟哄了几个女孩子上过你的当,快从实招来!”
李元霸忙将乌蓝达公主摔出的东西接住,原来不过是褒姒送的香囊、高丽公主腰间的玉佩,还有颜萱给的手绢等物。只是不见了龟蛇二仙和去尘剑。他知龟蛇二仙灵异,事急也知自行躲避,不会有事,只关心去尘利剑去向,正要张口问:“我的去尘……”可是“剑”字未出口,只见乌蓝达公主背对着他,忽然一个转身,手中已多出了一把匕首,正是去尘剑。
只见乌蓝达公主满面怒色,似笑非笑,似嗔还恼,轻叱道:“胆大妄为的臭小子!贼小子!坏东西!你、你昨晚居然敢对本公主无礼,我、我今天不杀了你,难泄心头之恨!”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忽然翻脸,挥剑指向自己,也不及细想,一侧身,伸出左手,倏忽一转,扣住了乌蓝达公主的手腕,右手去夺去尘剑,顺势轻轻一送,将她推dao在床铺之上。
乌蓝达公主想不到他身手如此了得,自己本来想恐吓一下他,谁知他一上来居然毫不费力,便缴了自己的械。被李元霸一推,全身伏在床铺之上,忙转过身来,手指对李元霸,佯怒道:“臭小子!你居然敢欺负本公主,我若喊一声,帐外就会有几十个射手冲进来,将你射成一个刺猬!到时你就真的成了一个刺猬公子了,只可惜从此不会再在本公主面前饶舌非礼了。”
李元霸听她如此说,倒不是恐吓,自己身处突厥帐中,她身为公主,一声令下,自己恐怕难免正的被射成一个刺猬呢。不由得面露恐惧之色,看着乌蓝达公主,一时怔住了。
乌蓝达公主见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果,便即笑嘻嘻道:“哼,你这臭小子,本公主才说了几句,你便吓成这样,怎么昨晚你倒不怕我……”说到这里,忽然脸上一红,咬唇不语,望着李元霸,眼中发痴。
李元霸哪里知道这乌蓝达公主肚里藏的什么古怪,见她一会怒容,一会羞面,却不经意,只想着如何设法月兑身,自己身陷突厥帐中,跟这个喜怒无常的公主在一起,恐非凶多吉少。
一瞥眼,见自己的衣袍被扔到帐篷一角,狼皮和书囊也堆在一起,正要走过去拿,忽然乌蓝达公主一跃而起,格格一笑,挨近他身子,突然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昵声道:“小坏蛋!你东张西望的想干什么,莫非你想抛下我不成么?”
李元霸哪里想到她会使出这一招,心中慌乱,一时不及反应,竟被乌蓝达公主抱住了身子。
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嘴上已被什么咬住,身子仰后便倒,又一连滚了几滚,滚到了床铺之上。
李元霸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原来乌蓝达公主双臂紧搂他的脖子和头,张开樱桃小口只往他嘴唇咬去,李元霸仰躺在床铺之上,只觉乌蓝达公主浑身发热,自己忽然忆起昨夜与乌蓝达公主一幕,一时不知所措,不禁心神荡漾。
原来他被乌蓝达公主放了蒙汗药在酒中,才喝不到几碗,便昏醉倒地。乌蓝达公主用他的骆驼将他和萨都王子驮回自己行帐中,命卫兵将萨都王子抬去安顿。本来乌蓝达公主恼他使诈,将萨都王子灌醉,自己为萨都王子报了仇,本想留下他来好好炮制一番,谁知他醉了居然人事不省,一直呼呼大睡。嫌他浑身酒气,便命侍女来将他衣裳全月兑了,用马女乃替他擦了身子,然后将他扔到大帐篷角落里,看到他身上藏有许多女儿情信物,不知骗了多少女孩上当,不禁又气又恼,心想先藏在枕下,明日待他醒来再审。乌蓝达公主喝了几碗酒,见李元霸酣睡无知,自己也觉乏味,昏昏欲睡。索性也用马女乃洗了一个澡,然后也钻入被窝睡去。
才睡了一会,忽然听到帐外吹过一阵北风,自己睡在被窝里,犹感微寒,何况哪小子赤身的睡在一边呢。女儿家心中忽起一丝怜意,她本来对李元霸并无恶感,反倒觉得他狡诈可喜。她天性喜欢有智慧的男子,又对汉人向有好感。虽然李元霸使诈灌醉萨都王子,可是也怪萨都自己愚笨不觉。她用蒙汗药将他灌醉后,为萨都报了一醉之仇,如今见他被扔在角落里,心下反而不忍。
心中叹道:“其实这小子也不算坏呢。可是自己见到他一双贼忒兮兮的眼,反倒欢喜。”忍不住爬起来,走去将他拖过来,让他睡到床铺之上,将蚕丝被盖在他身上。她本是突厥公主,从小不习中国礼仪,哪里知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时当寒夜,也顾不得许多,自己也钻入被中。她性本无拘,本有赤身睡眠的习惯,因见李元霸在侧,才不曾果睡。可是睡下之后,浑身却不自在,无法安然睡去。转念一想:“这小子烂醉如死,哪里会知自己睡在哪里,我便是月兑了衣裳睡在他身边,也不怕他会醒来看见。”因此,便将身上衣裳全解下来,往蚕丝被里一滑,隔着半尺之距,居然和李元霸双双果身而眠。
也是合该有事。李元霸被乌蓝达公主灌醉不省人事,哪里知道自己赤身和她同在一个温柔乡中。他本来酒量极好,再加内功大进,醉酒之后,体内真气自行运气,与酒醉相抗。因此睡到半夜,他已渐渐醒转,不至人事不省。
乌蓝达公主以为李元霸昏睡如死,自己不用担心,可是躺下入睡之后,不免翻来动去。兼之夜来风寒,女儿家身子怕冷,不免往暖处挪动,不知不觉,已经和李元霸紧挨一起睡了。睡到半夜,乌蓝达公主已然贴在李元霸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蜷缩在他怀中了。
到了下半夜,李元霸虽然不曾死睡,却也未醒过酒来。他毕竟是热血正刚的少年,软玉温香在抱,即使在梦中,也不免有绮丽迷离之事。迷糊之中,仿佛自知人在梦中,眼前所见皆为。恍惚间,竟有一个无比妩媚窈窕女子与自己携手相扶,一路行去,不知何往。先看两座高山,白云飘渺,赫然挡在前头,浑圆高耸。心中却无畏怯,欣然而往,谁知高山起伏不定,竟如波涛汹涌,身边丽人倏忽不见,化为一道彩虹,耀眼异常。自己则如一叶轻舟,在海中沉浮,逍遥自在,心跳狂喜。转眼又至一条蹊径,转过山弯,只见一簇密林,杂乱深黑,似无去路。一时踌躇,停步不前。忽见密林微颤,豁然洞开,喜其幽深,温湿可居,不免长身而入,往来其间,乐不可支。
正在酣畅之时,忽然眼前一亮,现出一张俏娇无比的脸来,怒容满面,随之一记耳光,打在脸上,身子也被一把推开,这才睁开眼来。
只见乌蓝达公主和自己相对而卧,长发散在枕上,一张瓜子脸晕红如霞,两眼微睁还闭,正对着自己,似笑非笑。他茫然不觉,只模了模被打脸颊,坐起身来,愕然问道:“你是谁?我怎么睡在这里?”
乌蓝达公主也已坐起,将被子遮住身子,忽然伸出一指,狠狠戳在他额头之上,嗔道:“你这坏蛋,好轻薄无赖!你一夜欺侮本公主不够,到现下还问人家是谁?我、我恨死你啦。”
愤然转身,将放在枕边的裙裳抱起捂住身子,站起身来,径往帐外跑去。李元霸酒犹未醒,虽在迷梦之中,却不知身在何处,见乌蓝达公主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去,以为南柯一梦。昏昏然的,喜洋洋的,又即仰身躺下,转过身去,又复睡去。
李元霸脑海中闪过这一幕幕情景,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见眼前乌蓝达公主拥抱自己,耳鬓厮磨,似缠an不尽,大有重温昨夜梦境之势,心中惊骇犹过窘迫,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乌蓝达公主,翻身站起,跑过去拿起衣裳。
乌蓝达公主被他推去一边,满怀柔情却未因此消去,见李元霸跑出拿衣裳,背对着她,三下两下胡乱将衣裳穿上。她待李元霸穿好衣裳,也走过去,红了脸,柔声道:“喂,你昨日喝醉了,又折腾了一夜,怎么今日不好好睡一觉,你穿了衣裳,要去哪里?”要去拉他的手。
李元霸穿好衣裳,回身将遗落地上的东西捡起收好,站直了身子,对乌蓝达公主拱手道:“我、我知你是突厥公主,昨夜多有冒犯,只怪你灌醉了我,如此我们两不相欠,在下告辞了。”
说着转身便往帐外走去,乌蓝达公主慌忙跑到帐门前拦住去路,咬唇道:“人家昨夜一直担心你,一早来看你,谁知你居然说走就走?”
李元霸心中依然明白,自己阴差阳错,和乌蓝达公主一夜,她对自己居然已生情愫,可是自己岂能留恋此地。因此笑道:“这是你这个突厥大公主的王庭闺帐,我是个汉人,岂能久留?何况男女授受不亲……”才说到这句,忽觉不妥,便住口不说了。
乌蓝达公主闻言不禁噗哧一笑,随即俏脸一沉,两手叉腰,亭亭玉立,冲着李元霸嘟嘴道:“什么授受不亲,你昨夜怎么就不说授受不亲了呢?”拿眼瞪了一下李元霸。又道:“哼,我可不管你是汉人还是什么人,总之从昨日起你已经是本公主的奴仆了,本公主叫你留,你就得留下。”
李元霸哈哈大笑,道:“我、我怎的便成了你的奴仆了?”
乌蓝达公主道:“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难道不算数吗?昨日你和我斗酒,你说过若你输了,便作我三年的奴仆!你喝是喝醉了,本公主可没有醉,对你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李元霸这才想起自己果然说过这样的话,想到自己当时说话轻薄,谁知居然应验,恍如做梦一般,看着眼前这个妖冶妩媚的突厥公主,不禁出神。
乌蓝达公主见他理亏辞穷,脸一阵红又一阵白的,暗暗好笑,却故意沉下脸来道:“你答应斗酒输了,便要服侍我三年,为我洗衣、牵马、倒茶,还帮我洗脚揉背什么的,嘻嘻。既然你已是本公主的达达奴了,那么现下本公主背有些痒,若要你抓抓,你抓是不抓?”说着转过身来,背对着他。
李元霸见她当真要自己帮他抓背搔痒,不禁哑然失笑,一咬牙,笑道:“好,我便帮你抓抓背罢。”伸过手去,往乌蓝达公主背上抓去。
乌蓝达公主不等他的手伸到,早已弯腰躲过一边,格格一笑,嗔道:“哼,你的手不知有多脏,谁又要你抓背了。本公主今日暂时不要你抓背罢,只要你留下来,好好睡上一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你答应不答应?”
李元霸本想伸手趁机点她穴道的,谁知她反应机敏,竟不上当,见她挽留自己,笑道:“我既已醒来,如何再睡得着去。不如,你随意陪我到外面四处走走,如今我究竟身在何处?”
乌蓝达公主格格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你们汉人怎么如此多心眼?告诉你罢,你已经被我带到离中原千里之外的北漠。你真的想离开此地,若没有突厥可汗的通行令,你走出不足百步,便会被乱箭射死,难道你真的想变成个大刺猬才罢么,嘻嘻。”掩口看他,目光中全是笑意。
李元霸闻言大惊,心道:“若是我真的被她带到了漠北,此处乃突厥人的地盘,我已得罪了突厥王子和突厥公主,要是再惹这个小骚鞑子生了气,她一张口,我可真的就成了刺猬公子儿了。这可大大的不妥。”
一时气馁,笑道:“嘿嘿,做刺猬可不好玩儿。”
乌蓝达见他口气软了下来,更加得意,当即大声朝外传出口令:“众侍卫听好了,本公主要好好在帐中睡上一觉,不经本公主准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帐中,违者射杀勿论。”话音刚落,帐外有人轰然而应,如狼虎之声。
李元霸见她发出禁令,又听到侍卫响应,显然四周全然警戒,自己一时月兑不了身,不禁沮丧。
乌蓝达公主格格一笑,伸出手来,递到他跟前,道:“从今天起,我便叫你作达达奴罢。达达奴,快随本公主来……”
李元霸见她一双涂了蓝色指甲油的手伸到跟前,不由自主地接过,迟疑问道:“随你去哪?”
乌蓝达公主满面笑容,明艳无比,拉过他的手,如一阵风般转身向帐中走去。李元霸只好乖乖随她而去,忽听她口中喃喃道:“哼,今日本公主要好好审审,你身上哪些情信物儿,都是怎么来的……”
李元霸听了,顿时头皮发麻,迟疑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