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都王子和李元霸比武之时,虬髯刺客在旁冷眼观战,暗暗惊讶李元霸功力大进,见他居然脚不着地,紧贴萨都王子来打,表面上两个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实则李元霸处处占了上风。虬髯刺客乃天生习武之人,一旦看到神奇武功,便要细心琢磨。他全神贯注,因此乌蓝达公主过来扯下高丽公主的帽子,竟未警觉。当见高丽公主身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挡在高丽公主前面,对乌蓝达公主怒目而视。
乌蓝达公主将高丽公主帽子揭下,见到高丽公主真容,果然与自己所猜不差,不禁得意,咯咯而笑。退到始毕可汗身侧,拍手笑道:“可汗哥哥,你好神秘喔。原来你在贵宾之中,还藏了一个大美人儿,咯咯。妹子恭喜你啦,可汗哥哥。”
始毕可汗也正自大惑不解,怎么高丽使者中竟还藏有一个女儿身。起先他也见这个高丽使者身材瘦小,容貌又太过清秀,暗叹高丽无人,竟不料她原来是个女儿身。又见乌蓝达公主突然口称恭喜,奇道:“喜从何来?”
乌蓝达公主笑道:“可汗哥哥,这不知哪国来的使者,居然巴巴的送个美人儿来进献给你。你后宫之中,虽然粉黛逾千上百,可是有哪个妃子比得上这位大美人一分呢?”
始毕可汗闻言一怔,突然哈哈大笑,笑得几下,笑声嘎然而止,回头指问道:“高丽使者,速速报来,长发女儿为谁?”
高丽公主默然不语,虬髯刺客强忍怒气,上前向始毕可汗躬身道:“启禀可汗,我乃高丽王庭武士,受命护卫我高丽国七公主,代高丽国王前来朝拜上国。”
高丽公主被乌蓝达公主识破女儿身,起初微感吃惊,毕竟贵为公主,这时早已恢复镇定,走到始毕可汗跟前,微微俯身作礼道:“高丽国七公主拜见可汗!”
始毕可汗见高丽公主开口说话,貌如天人,早看得呆了,张开的嘴竟合不拢,好一阵才回过神,忙道:“公主何故隐瞒不报?”
高丽公主从容道:“敝公主自高丽远涉而来,一路险阻无数。为防不测,故一向以男装行走。昨日终于奔赴马邑,赶来拜见可汗,不匆促间不及换回女儿妆,致使可汗辨别不出,还请可汗恩恕不告之罪。”
那一边,李世民骤然间见高丽公主显出真容,一时惊为天人,又细细看了几眼,不禁暗自赞叹:“不意高丽小国,有佳丽如此,且从容镇定,仪态万千,殊为难得。”因此埋下一段心事。
李世民既惊于高丽公主貌美,爱怜之心顿起,忍不住上前替高丽公主解围道:“哈哈,真是难为这位公主了。试想公主娇弱之躯,不辞艰险,万里千里迢迢到达漠北,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处。以公主如此貌美之人,当此乱世之际,若非以女儿装束行走出没,岂能安然无恙,到此拜见可汗呢。高丽公主男妆不告之过,情有可原,望可汗明鉴。”
乌蓝达公主见那舞剑公子李世民也被高丽公主美貌倾倒,竟出来解围,看了李世民一眼,又看一眼高丽公主,叹道:“真是个少见的美人胚子,难怪连这个英俊威武的太原公子也为你说话了,咯咯。”
高丽公主见李世民主动站出来为自己解围,言之得体,心存感激,转过身去,对他微微一笑。只为这一笑,实令李世民大为倾倒,以致日后为了得到高丽公主,他居然重犯隋炀帝之错,出兵攻打高丽,最后以失败告终。此为后话。
只见乌蓝达公主笑罢,话锋一转,又道:“虽然情有可原,可是毕竟欺瞒可汗,该当死罪。”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李元霸正在场下与萨都王子角斗摔跤,早见高丽公主暴露女儿之身,处境尴尬,也暗替她着急。又见乌蓝达公主处处刁难,待她说到“该当死罪“四字,心下一惊,于是突然一个转身,左手一翻,一把扣住萨都王子右手腕,令他手臂穴道被封,顿时手足无力,完全在他掌控之下。他微微一笑,对萨都王子低声道:“朋友,和为贵。不如都罢手。”说着与萨都王子并肩而行,走出场外。
格鲁汗王爷见状,将手一抬,环视的众武士搭起弓箭,均指向李元霸。
李元霸有恃无恐,顺势将左手揽抱萨都王子肩背,哈哈笑道:“萨都王子果然厉害,不愧突厥人第一武士,承他相让,我们哥俩握手言和,点到为止。”萨都王子身子微晃,几乎站立不稳。
乌蓝达公主正要转移众人视线,这时见李元霸和萨都王子都下了场,握手言和,正合己意。走到李元霸身边,拉起他的手,笑咯咯道:“达达奴,傻都都,你们快过来看,这高丽公主生得美不美?”佯作忘了方才比武之事。
李元霸眼看高丽公主,口中却道:“既是公主,自然是美的。”萨都王子则呆立李元霸身边,表情木讷,竟不出声。
乌蓝达公主又摇李元霸的手道:“那么你说,我和她谁更美些?”不住对李元霸眨眨眼。
李元霸见乌蓝达公主问出这样问题,哑然失笑,只好在她耳边低声道:“自然是你美些。”
乌蓝达公主笑嘻嘻的,摇头道:“我没听见,你大声说出来。”
李元霸叹道:“达达,同为公主,你何必为难人家?”
乌蓝达公主道:“你为甚么帮她说话,莫非你认得她么,她是你什么人?”李元霸眼看高丽公主,默不作声,心中对乌蓝达公主甚为生气。
其实,乌蓝达公主凭女人直觉,早猜出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彼此相识。这时见李元霸回护高丽公主,更加相信自己判断。她见高丽公主生得十分美丽,心中更加吃醋。
一转身,面带笑意,对高丽公主问道:“也罢,高丽公主,念在达达奴与你相识的份上,本公主先不论你欺瞒可汗之罪,请问你远涉千里,为何到此?”
高丽公主一直面向始毕可汗,这时缓缓转过身去,目光与乌蓝达公主对视,平静道:“我受王兄之命,特来与突厥约盟,共抗暴隋。”知道她明知故问。
乌蓝达公主哦的一声,回头去问始毕可汗:“可汗哥哥,你可准盟?”
始毕可汗点头道:“高丽遣特使来朝,约定共灭隋杨,本可汗自然准盟。“
乌蓝达公主又对高丽公主道:“两国既盟,来盟者当置人质。这个规矩你作为来使竟不知吗?”
虬髯刺客在旁忍不住插话道:“两国相交,当凭诚信。若要人质,亦当交质。”
乌蓝达公主冷笑道:“我突厥乃大国,与高丽小国结盟,已是大大的诚信。你既来约盟,当先置人质,以示诚意。咯咯,今日高丽公主亲自前来,正好作为人质,如此突厥与高丽方可结为同盟。”
虬髯刺客强忍怒气道:“我高丽公主只作特使,不作人质。”
乌蓝达公主道:“高丽公主既为特使,何以隐瞒公主身份?分明存心欺瞒可汗,信义何在?念在高丽公主远道而来,隐瞒身份之罪暂不追究。可是她既然来了,便权作高丽人质也罢。可汗哥哥,你看可好?”转脸去看始毕可汗,似笑非笑。
始毕可汗一直目不转睛,看着高丽公主,早已想入非非。这时听见乌蓝达公主提出要留下高丽公主作人质的话,大觉有理,心中窃喜,顿时点头道:“正该如此。”
虬髯刺客早听得不耐烦,见始毕可汗居然点头称是,要留高丽公主做人质,气极反笑,冷冷道:“我崔某受命护七公主出使上国,只为与上国结盟,永久为好,盟与不盟,全在可汗一言。设若上国定要高丽公主为人质,崔某也无言,只须看崔某手中这把剑答应不答应?”
乌蓝达公主见虬髯刺客手握长剑,昂首挺胸,言之不逊,当即喝道:“咄,你不过高丽小国一介武夫,竟敢在可汗面前出言不敬,你以为我突厥无人么?”
虬髯刺客傲然而立,不再言语。高丽公主见乌蓝达公主声色俱厉,微微皱眉,款款上前,向始毕可汗作礼道:“可汗,我高丽虽为小国,却有诚意来朝上国。两国相交,共谋大业,当以大义为重,岂因小节而不毁盟乎?隋朝大国,一向欺压四邻小国,突厥久受其害,与高丽感同身受。所幸近日可汗已将隋帝围困雁门之中,此天意亡隋也。当此之际,突厥与高丽更当戮力同心,共灭杨隋。斯为大体,望可汗明鉴。至于小女子身为小国来使,毕竟犯了隐瞒不告之过,虽罪不至死,亦当自惩,以正法度。小女人身体发肤虽为父母所赐,不忍自残,既然得罪可汗,也甘愿削发代首,以罚己过。”说着,一手握长发,一手拿出匕。
乌蓝达公主见自己逼得高丽公主要自削头发,暗自好笑,也不做声,倒是始毕可汗急忙阻拦道:“千万不可!高丽公主,本可汗赦你无罪。”他见高丽公主生得楚楚动人,早心生爱怜,只觉一个大美人儿若将长发削去,定会失色不少,因此出言阻止。
李元霸见始毕可汗出言宽赦高丽公主隐瞒身份之罪,又阻止高丽公主削发,才松了一口气。心道:“嘿嘿,想不到这突厥可汗倒也知惜香怜玉。如此甚好,让她免了削发之灾。”
谁知乌蓝达公主不依不饶,又道:“可汗哥哥已然开恩,不舍得高丽公主削了头发,可是若姑息不惩,怎么服后来者?依本公主看,高丽公主犯了欺君之罪,既不杀头,也不削发,当留在突厥王庭服侍可汗,三年方可归国。”
始毕可汗闻言,居然点头道:“哈哈,此言甚为有理。”
高丽公主表情平静,虬髯刺客则仰面而笑。乌蓝达公主怒道:“你这高丽武士,竟敢瞧不起突厥人吗?”回头去看格鲁汗王爷,顿了一顿,才笑道:“格鲁汗,你身为王爷,又是突厥人心目中的第一勇士,高丽武士挑战在前,难道你居然无动于衷吗?”
格鲁汗王爷身为练武之人,看见虬髯刺客这等架势,也知必非等闲之辈。他早听闻虬髯刺客潜入百万军中欲刺隋帝,如入无人之境,若非有万夫莫当之勇,岂能如此。因此心里便怯了一半,嘀咕道:“萨都王子才是突厥人的第一勇士。”
乌蓝达公主道:“不错,萨都王子乃是赐封的突厥人第一勇士,可他毕竟是王子之身,乃是我突厥日后的可汗,不可轻易出手,何况方才已和达达比试过一番,体力消耗。你身为他的师父,面对挑战,理当代徒迎战,不要让高丽藐视我突厥无人。”
格鲁汗王爷嘿嘿笑道:“达达公主,你口口声声请求可汗封赐那个姓李小子作你的金刀驸马,据本王爷看来也不是不可能。依本王爷之见,可汗正好命这小子代迎战高丽武士,若能战胜,便可恩准,赐他为你的金刀驸马。”
乌蓝达公主万想不到格鲁汗王爷会反打一耙,一时不知所对,怒视格鲁汗王爷,咬牙道:“你……”竟说不出话。
谁知始毕可汗哈哈一笑,居然点头。原来始毕可汗心想:“这姓李的汉人小子果然有点邪门,方才与萨都角斗比武,始终占了上风。他若留下,必为突厥后患。可是也不知他更有何能耐,竟然还赢得了达达妹子的芳心,可是达达又岂能嫁了给他。如今高丽武士提出挑战,正好可以借刀杀人。”因此缓缓道:“格鲁汗所言甚合吾意。”
乌蓝达公主急道:“可汗哥哥,格鲁汗分明在逃避,你怎么也听他的?”
始毕可汗笑道:“这李公子若真做了你的金刀驸马,那么也算是我突厥族的人了。”对李元霸笑道:“李公子,你可乐意他代突厥人出战?”
李元霸眼看虬髯刺客,微微一笑,道:“在下乐意代突厥人出战。”
此言一出,倒是乌蓝达公主大吃一惊,不禁又喜又忧。起初她怀疑李元霸与高丽公主有旧,心中嫉妒,因此极力撮合始毕可汗要将高丽公主留下作为可汗后宫。这时见李元霸为了做成自己的金刀驸马,居然肯代突厥人出战,可见他心中已有自己,不禁欢喜。可是又担心他打不过那个虬髯大汉,因此忧喜参半。
那一边高丽公主本来心如止水,这时听见李元霸表示乐意代突厥人出战,心中便如被甚么重物狠狠一击。她倒不担心李元霸打得过虬髯刺客,而是因他居然为了把自己留下作突厥可汗后宫甘愿出战而伤心。在李元霸出言表示乐于出战的那一刻,幽幽看了他一眼,黯然神伤,转过脸去。
乌蓝达公主跑过去拉过李元霸的手,道:“达达奴,你、你和这虬髯大汉打,可有胜算?”
李元霸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并无胜算。可是我若不出战,怎么求得可汗赐我作你的金刀驸马呢?”
乌蓝达公主闻言,不禁点头,冲着李元霸甜蜜一笑。
这时萨都王子大声喊道:“为甚么要这小子出战,他不是突厥人,让我来跟高丽人打。”
格鲁汗王爷忙拉开萨都王子道:“萨都,你快住口!今日可汗要考验这汉人小子,看他能不能做得了我突厥人的金刀驸马。还有,如果他战胜了,那高丽公主便可以留下作可汗的妃子啦。哈哈,如此真是一举两得也。”
乌蓝达公主本想撮合格鲁汗王爷出战,让他在可汗面前吃亏,谁知反被他反击,最后竟变成达达奴出战,大非己愿,不禁咬牙切齿,瞪了格鲁汗王爷一眼,道:“好,达达奴,既然格鲁汗王爷不把自己当做突厥人,你就代表突厥人出战吧。不过,你要出战,也须让可汗先赐你做了驸马,然后才好名正言顺出战。”说到后面这句话,却是面对始毕可汗而说。
始毕可汗一时犹疑不决。
格鲁汗王爷笑道:“只要这小子代为出战,可汗封他作驸马又有何不可?“
始毕可汗才点头道:“恩准!”
乌蓝达公主喜出望外,忙推李元霸道:“达达奴,还不谢过可汗?”
谁知李元霸哈哈一笑,向始毕可汗躬身道:“多谢可汗开恩!可是我们汉人向来都是赏受分明,有功不争赏,无功不受禄!待在下先行出战,胜了再受封不迟。”
此言一出,又令在场众人大感意外,高丽公主本来心中幽怨,这时也暗暗吃惊,怦然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