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刺客人未至,剑已到,两点紫光一抖,两名黄衣侍者均被刺中。可是黄衣侍者虽受了伤,竟不退避,怪叫两声,顺手将高丽公主推向邴元真,同时挥剑攻向虬髯刺客。
正在这时,紧追虬髯刺客而至的另外两名黄衣侍者也已赶到,不由分说,加入围攻。受伤的两名黄衣侍者见援兵到了,更加精神抖擞,攻击更猛。一时间,四名黄衣侍者便将虬髯刺客团团围住,但见剑光交织,叮当有声,你来我往,斗得个不亦乐乎。邴元真拉过高丽公主手臂,仍在一旁袖手旁观,并不出手。
虬髯刺客见两名黄衣侍者虽被刺中,居然未肯退却,心下骇然:“他两个被我刺中,仍强悍若此,如今又追来两个看来,他四人如一,非同小可,看来今日难讨好去。”
黄衣侍者四人联手,进退如一,使起剑来,攻守兼备,简直天衣无缝。虬髯刺客只得咬紧牙关,奋起全力,与之苦斗。之前他想引开黄龙教踪,谁知反被两名黄衣侍者缠住,费了不少气力,才将之击退。如今赶来救护公主,体力已有不支,一时之间,难以将黄衣侍者击败,眼看公主仍在邴元真手中,他自入中国,从未感到如此压力,心中不禁暗暗焦躁。
李元霸见高丽公主受制于邴元真,程元又在侧虎视眈眈,自己难以分心相助,不禁担心起高丽公主安危。
王蝉儿情绪激愤,打了大师兄程元,又骂李元霸。也不管虬髯刺客和四名黄衣侍者正在激斗,一跺脚,手指程元道:“大、大师兄,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我再不想见到你啦!”转身正要跑开,一回头,瞥见李元霸目光灼灼,不住朝高丽公主那边张望,意甚关切,妒火中烧,一咬牙冲上前去,给了李元霸脸上一个巴掌,口中嚷道:“呸,臭小子!你看人家什么看?”扭头朝南奔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李元霸一个不留神,又被王蝉儿扇了一耳光,模不着头脑,愣了一下,见她转身跑远,忍不住喊道:“小师妹,你怎么又打我?你要跑去哪里?”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无故被王蝉儿打了一耳光,心下也不禁忿然,暗叹道:“他这小师妹也太霸道了,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可是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看来他对小师妹也是……。”言念及此,便不愿再想下去了。
程元见王蝉儿打了李元霸后独自跑走,高声喊道:“小师妹,别走,等等我……。”可是脚下却未曾动一动。
原来他见虬髯刺客正与黄衣侍者相斗,无暇旁顾,李元霸孤身一人,自己正好趁机将他夹持而走,然后逼问玄武秘笈所在。面带冷笑,手纸白羽扇,眼盯李元霸,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李元霸见程元走过来,忙摆手笑道:“喂,大师兄,你别过来!你的什么达摩扇法我可打不过,我身上也没有什么秘笈。”
程元更不答话,低声骂了一句,挥起白羽扇,朝他击去。李元霸手执凤兮剑,一跃而起,一面避开程元的进攻,一面攻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黄衣侍者。
李元霸见虬髯刺客与黄衣侍者久持不决,恐对高丽公主不利,因此在退避程元之际,同时援手虬髯刺客。他这一攻,顿令一名黄衣侍者分神,倒退两步。虬髯刺客见机甚快,剑光陡然而起,手下加快,使出紫光奇招,唰唰唰唰,一连四剑连击,顿时将四名黄衣侍者逼退。趁此之际,突然长身暴起,势如旋风,剑指邴元真。邴元真见他来势甚猛,只得放开高丽公主,侧身躲开这一剑。虬髯刺客顺势伸手,一把将高丽公主拉过来,远远的站到一边。
邴元真见虬髯刺客意在救高丽公主,自己则意在抓到李元霸。因此趁虬髯刺客拉走高丽公主之际,轻啸一声,一跃而起,扑向李元霸。他这一掌,轻飘飘的挥出,似无甚力道,实则内挟翻江倒海之势,直击李元霸胸口。李元霸正在一边为高丽公主月兑险叹幸,忽见邴元真扑向自己,仓促之际,也伸掌与之对掌。谁知这一对掌,胸中如遭雷击,气血上涌,几乎便要震晕过去。原来邴元真身为黄龙教清风坛坛主,武功自然不低,他头顶微秃而凸,正是内功深湛之徵。一双“震龙掌”使出,轻飘如风,却刚猛异常,江湖武林罕逢对手。突然之间,李元霸硬生生受了他一掌,若非体内真气充沛,更有玄女珠在月复,定然五脏皆碎,毙命当场。
也是机缘凑巧,恰好李元霸体内真气正如一条气龙在丹田中沉浮,未能跃起,不见首尾。经此邴元真一掌,气海顿时震起千层浪。邴元真一出手,李元霸顿感一股极强力道直透气海,体内真气受惊,一冲而起,气龙借势窜上了头顶的百会大穴。这是人体诸穴会聚之所,气龙突升至此,几令李元霸神魂出窍,因此他在瞬间感到头晕目眩。还未明白怎么回事,邴元真又上前加了一掌,拍在他头顶之上,正对了百会穴。
邴元真不想即刻取李元霸性命,只要将他拍昏,自己好架他而走,逼问玄武秘笈所在,因此只用了五分掌力。岂知李元霸正求他这一掌,盘旋在头顶之上的真气才能缩降,归于气海。因此头顶气龙一惊,顿时又生出一股反力,将邴元真震开到三丈之外。
邴元真万料不到李元霸尚有反击之力,不曾防备,这时体内经脉受震,几乎要吐出血来。他不明所以,一时面如土色,心中惊骇:“这小子哪来如此内力,莫非他真得了玄武神功?”如此一想,愈加确信,不敢再与之相抗。他受了内伤,须找个地方自我调养,慌忙之间也不跟黄衣侍者打招呼,仓皇转身而走。他虽受了伤,仍快捷如风。
李元霸摇摇晃晃,站在那里,只觉天旋地动。浑身上下酸软无力,几乎站立不住,也不能移动半步。原来,当日他被天池二隐追逼,情急之下,误将玄女珠一口吞入月复中。谁知这样一来,正合了玄女珠妙用,珠入体内,如气龙含珠,渐成神功。他自含了玄女珠,只觉体力充沛,身周似有无穷之力,只是不知如何调制运用。经邴元真两记震龙掌,一刚一柔,终于因祸得福,促成了神功。
李元霸体内气龙虽成,但毕竟未得涵养休息,柔弱之极,若在此刻,谁若上前轻轻打他一拳,也足以要了他的性命。程元本想恃达摩扇法趁机制服李元霸,却让邴元真抢先出手,只得一旁静观其变。后来看到李元霸受了邴元真两掌,居然未倒,反把邴元真吓退,也不禁大吃一惊。他察颜观色,料想李元霸正处十分凶险时刻,心道:“这小子身负奇功,他身中气机正处微妙之际,此时若不动手更待何时?”不及多想,一跃而起,挥出白羽扇,向李元霸头顶击去。
李元霸虽手足无力,动弹不得,心智仍明白,暗暗叫苦:“这程元趁火打劫,我今日休矣。”
这时,只听一声轻叱传来:“住手!”转眼一看,只见高丽公主已冲过来,手执苍龙剑挡开了程元的白羽扇,身子挡在李元霸跟前,向程元怒目而视。
虬髯刺客也赶过来,守护高丽公主,持剑将程元逼退五步之外。
李元霸惊出一身冷汗,暗自叹幸。高丽公主转脸见他面色苍白,额头冒汗,关切道:“你、你没事么?”
李元霸摇摇头,微笑道:“多谢公主!这…这回轮到我出汗了。哈哈。”
高丽公主瞪了他一眼,叹道:“到这时候,你还要贫嘴。”将苍龙剑递到他手中。
只听虬髯刺客在后面急道:“公主,不可……”想要制止高丽公主还剑给李元霸,可是高丽公主头也不回,用高丽语说道:“崔大哥,你不要管,我自有分寸。”虬髯刺客不再做声。
李元霸惊魂稍定,又得苍龙剑在手,心神大定,暗自运功调息。他也不知自己体内已藏气龙,略一凝神,意到气到,略无滞障,顺畅无比。意气所到之处,体力便即迅速恢复,如水中出日,温润升腾,竟成既济之象,此为修炼初成征候。
他暗运指力,剑指程元,笑道:“大师兄,你以为偷学了达摩扇法,便可以为所欲为么?你想趁火打劫就来吧。”
程元见李元霸得了利剑在手,转眼便精神焕发,又见他有恃无恐,心中不禁猜疑:“这小子的武功时好时坏,方才还站立不稳,此刻岂能再跟人动手?哼,分明是故弄玄虚,今日我偏要试试你究竟有何过人能耐。”如此想定,冷笑两声,挥扇又击向李元霸。
他以为自己有达摩扇法,虽只学到几成,也能收到奇效,只要将李元霸打败,一则雪往日屡次败北之辱,一则将他掠去逼问玄武秘笈所在。因此志在必得,招招都往李元霸要害招呼,想速战速决。实则程元忘了,达摩扇法本系禅宗初祖所创,达摩创此扇法,旨在防身,志不在杀人,因此扇法招式若用来防守,必或奇功,可是称元心术不正,背离达摩扇法要旨,心含杀机,动则攻击,未能将扇法妙处发挥出三分来。
程元的达摩扇法初学试用,虽然收效惊人,又得白羽点穴真传,孰料对手身负奇功,与李元霸较量了十几个回合,自己一招未出手,已被他挡在前面,捉襟见肘,处处受制,渐渐不敌。不到二十回合,被李元霸一记快招,出剑刺中右手腕,程元痛哼一声,白羽扇月兑手飞出,手臂顿时血流不止。
李元霸一个箭步冲上前,剑指程元,笑道:“大师兄,还要打么?”
程元面无血色,惨然道:“我又输了!李…李师弟,请你手下留情!”
李元霸冷笑道:“嘿嘿,怎么以前你不屑承认与我有同门之谊,今日却认我作师弟了呢?”
程元道:“我是白羽派的开山徒弟,你是师傅的闭门弟子,虽然彼此有些过节,可是并无大仇,何苦相残。何况…….”
李元霸微微一笑,问道:“什么?”
程元道:“何况你武功高强,日后白羽派掌门非你莫属。只要我支持你,其他师弟亦必赞同。”
李元霸轻哼一声,道:“程大师兄,你也太小看我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由自在,岂拘于区区一个掌门之位?你放心好了,这个掌门人我是不会稀罕的。”
程元见他不为所动,竟不想当白羽派掌门人,大出意外,心中暗喜,忙道:“看在这数月来我千里迢迢护送小师妹四处寻你的份上,也请高抬贵手。”
李元霸皱眉道:“你说甚么?”
程元道:“李师弟,难道你还不知吗?小师妹心中对你实是情深意切,这些天来,我陪在她身边,看到她为了找你,吃了不少苦。我身为大师兄也因此而深怨你,致使一见之下,才和你刀剑相向,想为小师妹讨个说法,我……”
李元霸道:“你身为大师兄,诸事都是众位师弟的榜样,可是你却偷盗师傅武功秘笈习练,小师妹对你甚感失望,如今一个人走了,你为甚么还不去追她?”
这时,程元已缓缓站起身,垂头丧气道:“我何必去追小师妹,如今她更加不肯原谅我了。”
李元霸叹道:“你为甚么不去追她,难道你心中不是一直深爱着小师妹么?”
程元忿忿道:“小师妹对你才是情有独钟。她什么话都跟我说了,她说自遇见你,便爱上了你,此生非你不嫁……”
“大师兄!你…你说话不算数,怎么把我说的话全跟他说了!”一道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元霸和程元皆愕然回首,只见说话之人竟是王蝉儿,也不知她几时又去而复返,悄然站在远处一棵树背后。
李元霸忽见王蝉儿现身,喜出望外,笑道:“小师妹,你回来了。”
程元趁李元霸和王蝉儿说话分神之际,迅即弯去偷偷抓起扇子,猛然击向李元霸左腿外侧,同时勾动机括,将扇中暗器射向他。李元霸不曾防备,被程元扇子击中,顿时歪倒在地,往后翻了两个滚,才躲过暗器。危急之际,他并不慌乱,半跪起身,紧握苍龙剑,横在身前。程元见他手中有剑,忌惮他的武功,不敢相逼,仰天大笑几声,远远站在三丈之外,扬声道:“李少侠,今日暂且别过,来日程某必取你性命,否则不能泄我心头之恨!小师妹,我陪你这几个月也够了,你终于找到他了。你对这小子痴情无悔,且看他对你情分又几何?嘿嘿,你们俩个好好叙叙罢。哈哈哈,哈哈哈,我去了。”说完转身向北而去,转眼不见。
王蝉儿见大师兄程元趁机偷袭,将李元霸打伤后自去,又说了一番挖苦之言,心中气苦。她先前跑开,可是走了不远,担心大师兄程元一直深怨李元霸,他学有达摩扇法,动起手来恐对李元霸不利,因此又转回头。她赶来之时,见大师兄和李元霸果然打起来,正要出去阻止,谁知反是李元霸胜了大师兄。她见李元霸并无加害大师兄之意,便未急于出面,后来听见他们两个一番对话,便背靠在一棵树后偷听。谁料大师兄突然将自己的心事全告诉了李元霸,心中又羞又恼,这才现身打断。如今大师兄一个人走了,李元霸他纵然知道自己苦苦寻他之情,他心中另有所属,无动于衷,又有何益。因此,见李元霸受伤歪倒在地,本想上前探视,又见他神情自若,似无大碍,,终于忍住不去,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南奔去。
李元霸坐在地上,喊道:“小师妹,你别走,我有话和你说。”
虬髯刺客见李元霸脚下受伤,正好趁机出手将他制服,可是高丽公主阻止道:“崔大哥,不能这样。”
虬髯刺客用高丽语与高丽公主对话,道:“公主……”
高丽公主轻声道:“崔大哥,前面你不在时,多亏了他。方才他又出手助你救我,现下他既受了伤,不可为难他。”
虬髯刺客道:“玄武秘笈怎么办?”
高丽公主叹道:“你不是搜过他的身了么,他身上并没什么秘笈。此事以后再说罢。”走过去弯来,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子来,面无表情,递给李元霸道:“这是我们高丽国止痛奇药,你若还能动,便自己涂上一点,然后快去寻你小师妹罢。”
李元霸眼看高丽公主,接过药瓶,心念一动,拔出去尘剑和凤兮剑重叠一起,低声道:“原来你的凤兮剑和我的去尘剑正好一对儿。只是方才和你的凤兮剑柄角受了点伤,改天镶好了再还你罢。你若不嫌,先借去尘剑给你防身如何?”说罢对她微微一笑。
高丽公主欲言又止,低头看两柄短剑,果然长短造型一样,只是凤兮镶金乃雄剑,去尘嵌玉乃雌剑。她伸手过去,仍将凤兮剑拿起,淡然一笑,盈盈转身,头也不回,向西行去。虬髯刺客一直抱臂站在五步之外,待高丽公主走后,恶狠狠瞪了一眼李元霸,转身随高丽公主而去。
李元霸看着高丽公主远去的背影,忽感一阵惆怅。转眼之间,周围的人全走光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不禁感到一丝孤单。低头看着高丽公主给的黄色小瓶,触模之际,高丽公主体温和余香犹在,不禁砰然心动。打开药瓶盖子,鼻中闻到一阵淡淡药香,沾了一丁点,涂在受伤处,顿感清凉无比,减痛不少,将药瓶盖好塞入怀里。
坐在地上,沉吟有时。转念又想:“高丽公主来自敌国,岂能与她有何瓜葛?我心中为何对她总有隐隐企盼,唉,如今她也走了,身边还有虬髯刺客陪同,可是小师妹却孤身一人,在这漠北荒原,恐有不测。她千里迢迢寻我,也受了不少苦,现下又因我而与大师兄分手,无论如何,我须得去寻她。”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朝南而去。
他一路往南而行。为掩人耳目,蓄了胡须,乔装成一个贩卖马匹的商贾模样,骑一匹突厥矮马,经崞县,往忻口,过秀荣,至汾阳,一路寻找王蝉儿。可是过了二十几日,仍不见王蝉儿的踪影。
这一日午时,便来到了太原郡。从北门进了太原城,四处打听,也无消息。几经辗转,才在南城门附近一条热闹街坊问出点眉目。走进一家名为“雁巢客栈”的旅馆,一打听,果然有个孤身少女在此留宿已有多日,住在六层楼朝南一间客房。掌柜的描述留宿少女衣饰状貌与王蝉儿相符,李元霸便在她住的客房隔壁要了间房。
在房中等了半天,不见隔壁有动静,贴耳墙壁,也无丝毫声息,便断定房中无人。将近黄昏,下楼至街上买食物,刚回到房中,忽听隔壁有开门声,出去看时,果然看见一白衣少女正在开门,却不是王蝉儿是谁,但见她明眸皓齿,娇艳动人,只是神色憔悴。跑过去,笑嘻嘻道:“小师妹,你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