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霸见高丽公主拉肚子,外出买了几斤米,回到客房进厨房煮粥,捧出来时,只见高丽公主已然起身,亭亭玉立,长发垂至腰间,站在窗前。他摘下几枝梅花已经插入一个瓶子,放在窗台上,月光射入,人面梅花相映,更显出公主的冷艳绝美。他走过去轻声道:
“公主,请喝点粥罢。”
高丽公主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接过粥碗,道:“谢谢!”放到窗台上,依旧没有动手吃粥。
“你身子虚弱,又经风寒,须得吃点东西……”
高丽公主点点头,微微一笑,柔声道:“粥还很热呢。放心罢,你煮的,我会吃的。”
“好,你吃完粥就歇息罢。我出去再开一间房……”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还有去开一间房,欲言又止,道:“你先别走,陪我说说话可以么?”
李元霸本来已转身,听见公主挽留,停下来,看着她。“这两天你辛苦了,须得早点休息,养好身子……”高丽公主脸上一红,道:“你放心,我没事的。到明天就会好的。你是不是担心我走不动,拖累你?”
李元霸不置可否,见高丽公主纤弱的身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她精神甚佳,双目如漆,对追踪程元之事,意含关切。
“公主,实不相瞒,我的确想请你留在这里休养,追踪程元之事,我一个人去就可以啦。”
高丽公主闻言一惊,急道:“怎么可以?你不能丢下我不管!你说过的话难道不算数么?”
李元霸不动声色,道:“公主,你留在这里,会更妥当……”
高丽公主一跺脚。“什么妥当不妥当,总之我要跟你去。”走过来,拦住李元霸,“今晚你就住在这里,不须浪费钱财,再另开房了。”她担心李元霸另住一处,明日一早说走就走,自己上哪里去找他。
李元霸见她如此,转头在房中左顾右盼。公主道:“今晚我就在这张茶几上静坐练功,你上床睡好了。”
他看一眼公主,她见自己情急之下,竟拉住他的手,感到害羞,但一咬牙,还是月兑口道:
“你也知道的,我拉肚子,现下浑身无力,晚上要起身如厕无法自起,你既然当我是朋友,见人家这样,也该在旁照顾……”说到这里,已经满脸红透,声音越来越小。
李元霸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是说晚上没有力气自己起床么?”
“是。因此要你今晚不要离开这里,我……我随时都要上茅房的。”
高丽公主涨红了脸,瞪了李元霸一眼。“你说过的,崔大哥不在我身边,你也可以像他一样,做我的仆人的。我也不要你做什么,你夜来扶我起来就可以。”
李元霸见她情态可爱,忍不住逗她几句,佯作为难,道:“我今晚住在这里倒没什么,可是,我们中国人的习俗是只有皆为皆为夫妻的男女才能同房……”
公主闻言,咬唇道:“那些俗礼何必在意?何况,只要你我没有私心杂念,就是同住一房又有什么?”
李元霸抱臂靠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可是,你跟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同住一室,很难保证没有私心杂念的哦?”
“呸,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说这些风凉话?褒姑娘才……你已削发为僧了,怎么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李元霸闻言一耸,忙正色道:“是,你说的是。”抬脚要走开,公主见他还是要走,不禁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里?”
“公主,你放心!”李元霸手指粥,“你看粥都凉了,快吃了罢。你今晚安心休息,我不会丢下你走的。”又微微一笑,“这两天我也想静养一番,顺便打听程元他的消息。”
听见李元霸这样说,高丽公主半信半疑。李元霸见公主还是不放心,道:“这样吧,我就在隔壁开一个房间,这样可以了吗?”
高丽公主咬唇,点点头。
李元霸果然去找旅馆老板,要在隔壁开一个房,可是掌柜的说已经有人住了。无奈,他回到公主房间。公主看他。“隔壁两边都住人了,今晚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高丽公主闻言一喜。拿起碗,低头喝粥。
李元霸一跃上茶几,盘膝而坐,闭目用功。旅店外面,人来人往,嘈杂之极,高丽公主见他这样,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歇息。
李元霸才打坐片刻,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原来乌蓝达公主率领黑驼二圣到了。
乌蓝达公主非常愤怒,在外喊骂:“臭达奴!你给我滚出来!”
李元霸闻言大惊,知道乌蓝达公主有备而来,今日出门看见阿史那和骨杜勒出现就早有警惕,这时听见乌蓝达公主骂声,立刻一跃而起,过去拉起高丽公主,跑近窗台。探头往外一看,见楼外也有可凭借之物,心中便有了主意,道:“公主,突厥公主来了。事到如今,我们只好从这里跳下去。”
“为什么?这样跳下去很危险。”
“达达公主带的黑驼二圣,可不好对付。”
李元霸情急生智,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扯过床被,绞成一条索,却不够长。高丽公主月兑上长裙,接上床被,变成一条长约两丈的布索,扣在窗棂上,打两个死结。李元霸一手抓住布索,一手紧握高丽公主的手。准备从窗口跳下去时,两人对视一眼。
这时,客房门口已破,乌蓝达公主和黑驼二圣,还有阿史那、骨杜勒一群人一涌而入。李元霸率先往下一跃,高丽公主也同时起跳,两个顿时如两只燕子,从楼外空中飞掠而过,李元霸紧抓布索,和高丽公主将要跳到半空,伸出一脚,点在二楼窗台上,来回几个起跃,就落到了地上。
身后射来几支箭,从身边头肩掠过。眼看一支箭将射中高丽公主,借着月光,李元霸伸手一把将箭抄住。高丽公主吓得花容失色,但仍很镇定。二人还没站定,李元霸一把揽住高丽公主的腰,飞身往街道黑暗处奔去。
乌蓝达公主骂声不断。“臭达奴!死达奴!下次再让我抓住,非剥你的皮不可,气死我啦!你们快追,快射死这两个奸夫婬妇!”
李元霸知乌蓝达公主是个厉害角色,她既有备而来,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高丽公主。他和高丽公主转了几圈,又转回到旅馆。起初高丽公主很惊讶不解,李元霸微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达达公主万不会想到我们又转回到这里。不过,这次我们不要惊动旅店的掌柜。”
李元霸手携高丽公主悄悄转到旅店后院,二人同时纵起,跃上围墙头,轻轻落地。走到底楼一间客房前,低声对高丽公主说:“这房里住了一个贩马商,他带有车马,明天正要借他马车一用。”
拿出去尘剑,轻轻往门缝一挑,门栓断落,推门进去,迅即走到客房床前,见贩马商酣然大睡,伸手点了他两处穴道,将他推下床,拖到客房里间一个角落。
“公主,今晚城门已关,我们无法出城。先在这里歇息,等天一亮,城门一开,我们就出去。”高丽公主点点头。
见高丽公主衣衫单薄,将白天买的裙裳拿出,披在她身上。又把床上棉被之物翻过来,让公主躺下歇息,自己依旧在茶几上打坐。
高丽公主辗转反侧,睡不着,半夜时分,有两只老鼠出来活动觅食。高丽公主惊得跳起来,心中害怕,又不敢惊动李元霸。谁知李元霸在定中,早已知觉,举起左手,弹指过去,一股力道过去,居然把两只老鼠击昏。他见过袁天罡的弹指剑气,如今也试一下,不想居然有效,心中大喜。
高丽公主见李元霸弹指驱鼠之后,才放下心,又复躺下,心情复杂,依旧难以入睡。正迷糊间,李元霸却来醒她。她坐起来,李元霸告诉她,贩马商已被李元霸教过,同意用马车带他们出城。为了走漏风声,李元霸要他陪着出城,然后买下他的马车。
“不过,他是个财迷,要给他钱。”高丽公主从行囊中拿出两片金叶,李元霸接过,递给贩马商。贩马商见钱眼开,非常殷勤,早把马车备好。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出去一看,才知马车颇旧的,仅有两匹老马拖着。马车旧是旧,倒很宽敞。贩马商笑说,这辆马车陪他天南地北,跑东跑西,已经七八年了。马车很结实,老马也很健跑。晚上若在路上,没有旅舍可住,还可以当床睡。
李元霸和公主两个坐在马车里,贩马商亲自驾车。高丽公主施展易容术,乔装改扮,把李元霸变成满脸虬髯,似个仆从,她则变成一个病弱的白面书生。
马车于拂晓前出城,出城时并没有何动静。可是才出城不远,身后便有追兵。起初,李元霸还以为是乌蓝达公主,后来发现却是黄龙教的四名黄衣侍者骑马追来,他们自然是冲着玄武秘籍来的。
贩马商惊恐不已,李元霸逼他加鞭快走。两匹老马虽瘦小,果然健跑,顿时撒腿狂奔,跑直了尾巴,四名黄衣侍者居然追不上。贩马商见把黄衣侍者甩在后面,月兑离危险,不禁得意,夸道:“公子,我没有骗你吧,我这两匹老马,千真万确是千里马啊。”
正说之间,后面追兵已经赶上。贩马商慌忙扬鞭,择荒而逃,现实往南,然后又往东,再后又往西,跑出几十里。黄衣侍者仍是紧追不舍。半路上,又杀出黑驼二圣和阿史那等突厥武士,原来他埋伏在去往五台山的岛上。不知不觉,原来马车已驶上往五台山的路。
贩马商见前后都有追兵,顿时慌了手脚,正不知何往,突然迎面嗖的一声,射来一支利箭,李元霸看见时想救他已经迟了。只见贩马商往后一倒,顿时裁下马车去,眼见不能活了。两匹老马受惊,四处乱窜,拉着马车就往路旁山道上跑。
李元霸见事出紧急,连忙坐到驾座上,拉起缰绳,想控制住马。可是怎么拉都拉不动,马车直接往斜斜的山道上疾走。
高丽公主把头伸出车窗,看到马车下面,竟是悬崖峭壁,又是雪地路滑,马车上下颠簸,心中不禁担忧。
“李公子,请小心!”
“公主,你坐稳了。不要担心!”马车竟是绕着山道,蜿蜒而上,车后飘起阵阵雪雾。可是,后面的追兵依然紧追不舍。
马车越向前跑,越往高处行,山道一面紧挨山壁,另一边则是万丈深谷,烟雾缭绕。其时,尚是巳时,山中日头未显。李元霸和高丽公主不知已经进入五台山境地。
身后听到黑驼二圣高声喊道:“李公子,快停下,公主有命,我们不会伤害你。公主还有事和你相商,快请停下。”
李元霸哪里相信,继续纵马而行。可是,跑着跑着,马车似已走月兑了山道,正在树木荆棘中乱闯。他隐隐感到不妙,回头对高丽公主说:“公主,马已受惊,快出来,我们准备跳车!”
高丽公主闻言,从车厢里爬出。可是才爬出半个身子,马车一颠簸,又把她倒回到车厢里。
李元霸见马车已经冲向一悬崖,当机立断,把缰绳一扔,回身钻入车厢,把高丽公主拽出来,才走出车厢门,只见前方五步之外,已无去路,云雾缭绕,暗叫一声:“不好!”不及细想,抱起公主,纵身向旁边一跃,跳离马车。
李元霸抱着公主,跳到地上,还未站稳,只听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马车不见了。
二人相顾骇然,原来马车已经冲下悬崖,转眼间无声无息。李元霸和高丽公主同时往脚下一看,发现竟然站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旁边也是悬崖峭壁,高丽公主吃了一惊,脚下发软,站立不稳,突然向后仰倒。李元霸忙伸手去拉她,才抓住她的手,却拉不回。不想两个一起往后摔倒,李元霸赶紧抱住高丽公主,喊道:“公主,快抱住头!”二人同时滚下悬崖,一直滚了十几滚,犹未停止。李元霸一边滚,一边拼命伸出双脚,希望卡住什么东西,阻止下滑之势。
可是,二人滚下的冲力身甚大,即便脚碰对什么树枝草木,也无法停止下来。李元霸心中暗叹:“今日命休矣!”
突然,高丽公主的裙裳被一根树枝勾住了,两个被突然扯住,不再往前滚落。李元霸趁机倒转身子,伸出双脚,抵住一块石头,才把二人滚冲之势挡住。终于停了下来。心中大喜过望,正想松一口气,可是,那块石头并未坚固,稍微停留半响,石头松动,二人又向下滑落,可是下落之势大减。李元霸面向悬崖,他在玄竹谷住过多人,对山间情形颇为了解。因此,在下落之时,只看有无树木长出崖壁之上。
他双手紧紧抓住公主的腰带,顺势往下坠落时,看准了悬崖下面有一株松树横斜而出,只望松树盖顶跳去。
往下直坠了十几丈,才落到松树之上。公主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可是她并不叫喊,只是紧闭双目,双手紧紧抓住李元霸的手不放。
只听扑通一声,李元霸和公主双双落在了松树之上。李元霸张开双腿,骑在松树枝上,公主仍然往下坠落。李元霸紧紧抓住她不放。一时间,他的双脚倒勾在松树枝上,身子向下,双手抓住公主的腰带,公主吊在他下面。
二人不住摇晃,想荡秋千一样。公主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见身子只是荡来荡去,慌忙睁来眼来,仰头一看,原来李元霸倒挂在松树枝上,双手抓住自己的腰带,她的脚下却是万丈深谷,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公主衣裳飘飘,竟如飞仙一般,李元霸不敢有丝毫懈怠,紧紧抓住公主的腰带,公主眼看着他,两人对视,明白所处的险境,彼此有生离死别的感受。
“公主,今日恐怕是你我同归于尽之日。”
公主惊魂略定,见李元霸居然笑得出,忍不住道:“你只要一放手,就只死一个而已。”
“不,要死就两个一起死!”
公主抓住李元霸的手臂,见他抓住自己的腰带,拽得更紧,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顿时心中感动。
“李公子,你放手吧。不要两个一起死,你还要去为褒姑娘报仇……”
李元霸咬紧牙关,惨然笑道:“如今我们命悬一线,你居然还想到为褒妹报仇……”
“你不是急着要去为褒姑娘报仇吗?你心里就只有这件事啦。你放手吧。我不会恨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我不想你死!”
“你不是一直都很恨我吗,我老是冒犯你、得罪你……”李元霸一边说,一边左右观察。
“是,从一认识你,你就一直在冒犯我,欺负我,可是,我并不恨你……”其时,日光微透,雾气渐散,李元霸看到周匝情形,似乎没有那么危险,心中一喜,可是他没有表露出来,继续和公主对话。
“哦,公主,你真好!你居然不恨我。”
“我有什么好?你的褒姑娘、小师妹、突厥公主才好!唉,我恨不恨你,现下都没有什么关系了!”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喉咙哽咽。
“哈哈,公主,你不恨我,我更加舍不得放手让你死。就算一起掉下去,我也不会放手!”
“你为什么不舍得放手?”公主听李元霸说不舍得自己死去,心中激动,说道:“你又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我和你萍水相逢,不值得你陪我一起死!”
李元霸看着她,见她两眼汪汪,似有很多话想对自己说,深吸一口气,又道:“公主,要是我们一起死了,我变成鬼,你变成仙,你还愿不愿意把我当做朋友?”
“什么鬼呀仙的,死就死了,还会变成什么?道绰大师不是说有西方极乐世界么,要是我们……我们一起死了,就念一声阿弥陀佛,只好一起往西方极乐世界啦。”
“公主,要是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不,你不能死!还有一大堆爱你死去活来的人等着你呢。虽然褒姑娘不在了,可是还有什么小师妹、杨姑娘、颜姐姐呢。你死了,伤心的人太多啦,轮不到我为你伤心……”
“喔,我明白了。公主,这个世上,除非你的崔大哥死了,你才会伤心!”
“崔大哥对我忠心耿耿,一直保护我、照顾我,他要是死了,我自然会伤心!”
“那么,我再问你一句,你和我在一起,要是一起死了,你会后悔吗?”
公主望着李元霸,心情复杂,叹道:“到这个时候,你还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说到这里,李元霸的手抖了一下,公主以为他支持不住了,自己要掉下深渊,顿时把眼睛一闭,从容就死。可是,等了半响,李元霸居然没有松手。
她又睁开眼,见自己还被李元霸抓着,可是已显出难以支持的样子,心中又不禁恐惧。不料,这时李元霸又问道:“公主,反正我们准备要死了,在死之前,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你……你又想知道什么事?”
“你讨厌我吗?”
公主愕然,紧咬双唇,摇了摇头。
“那么,你有喜欢过我吗?”
公主闻言,脸上一红,迟疑片刻,反问道:“那么,你呢?你有喜欢过我?”
“我有。我一直都喜欢你!”
“……”
“公主,请你说实话,你既然不恨我,也不讨厌我,那么,你是不是喜欢我?”
公主仰面凝视李元霸,居然点了点头,随即又流露出害羞的样子,月兑口道:“是,我……我喜欢过你,可是……”
李元霸闻言,心中狂喜,见公主欲言又止,忙追问:“可是什么?”
公主垂扭过脸去,叹道:“唉,现在跟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这时,李元霸倒挂在树下,鼻子上的汗水掉下去,滴在公主的额头上,心中竟涌起一股暖流。汗水不停滴下,沾满公主的脸颊,流入她的口中,心里一激动,喊道:
“你放手吧!李公子,让我一个人去死,你只要答应我……”
“答应什么?”
“你上五台山学到武功后,一定替我把崔大哥就出来。”
李元霸闻言,心道:“死到临头,她还念念不忘虬髯刺客。”心中不禁发酸,手臂竟开始发软,赶紧咬紧牙关,手上抓紧公主的腰带。这时,一瞥眼,早看清离公主脚下三尺远,悬崖壁上凸出一块石头。
他惊喜喊道:“公主,你快低头往下看!那里有一块石头……”
公主闻言,低头去看,果然看见脚下不远有一块石头,原来他们距离崖壁只有三尺远,方才雾大,日光未出。如今时近午时,日头从崖壁上方照下,雾气散尽,才发现实际情形没有想象的那样危险。
她喜出望外,不知所措。李元霸喊道:“公主,你听好了,我从一数到三,喊到三的时候,我就放手。你转身往那块石头跳下去,记得抓住那根藤……听清楚了吗?”
公主临此危急时刻,神智仍很清醒,并不慌乱,她也看见了石头,大声道:“我知道了!”
李元霸依言把公主身子摇近石头,数到三时松手,公主颇为沉着,轻轻一跃,就落到了石头上,一落地,伸手抓住崖壁上的一根老藤。石头凸出崖壁约有两尺,宽近三尺多一点,石面颇为平坦,公主蜷缩着身躯,伏在石头上,裙裳已经掩住石头。
见公主安全落地,李元霸松了一口气,他支持怎么久,和公主说了那么多话,这时才觉得力气吃不消。他深吸一口气,身子坐起来,跨在松树上,双手紧紧抱住树枝,往下一看,万丈深渊,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他观察周围情形,知道自己和公主下落之时,被这棵横斜而出的老松遮挡,才捡回一条性命。公主已经转过身,抬头看见,李元霸就在离自己有七八尺高的老松树上。她急切招手道:“李公子,你要坐稳了!千万别掉下去……”
李元霸突然手指松树靠近崖壁之处,笑道:“公主,你看,哪是什么?”
公主顺着他的手指,只见那辆旧马车赫然挂在松枝上,挨在崖壁边上,两匹老马已不见,自然是月兑缰坠入了深谷。公主却不以为喜,见两匹马已坠崖,自然是摔得粉身碎骨了,心中叹道:“啊,可惜了那两匹老马……”
李元霸突然拍手笑道:“哈哈,这下咱们可有救了……”谁知“了”字才说出口,只见身子一歪,像是要倒下松树去。公主大惊失色,不禁喊道:“小心!”用手捂住嘴巴,吓得面如土色。幸好李元霸反应灵敏,身子一歪,随即伸手抓住身边树枝,才稳住了身子,可是松枝不住上下摇晃,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李元霸见公主担心自己,笑道:“公主,你放心,这株松树结实得很,我不会掉下去的。”
他转过身,缓缓从树枝上爬向松干,担心松枝受力久了会折断,因此想先抱住松干更稳妥一点。公主见他上下摇荡,在松树上爬行,担心之极,颤声道:“李公子,你不要乱动嘛,松树摇得很厉害……”
李元霸身材瘦小,身手敏捷过人,只见他三下两下,就爬到树干旁,一把抱住,骑在一根枝杈上,坐稳了,才对公主笑道:“别担心!公主,我答应过你,陪你上五台山,我不会那么快就死的……”
公主皱眉,嗔道:“不许你再提什么死不死的。你……你快想办法,过到我这里是正经。”
用手拍拍身边的石头,道:“这块石头还可以坐一个人,你先过来,我……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害怕……”这个时候她已顾不得害羞了,用命令的口气直接对李元霸说话。
李元霸听见公主这样说,居然乖乖的道:“遵命!”看准了老松横斜而出,树干上爬满了老藤,公主所做坐的那块石头在松树下面,离松树只有两丈之遥,他抓过一条老藤,用手掂了掂,道:“公主,我准备顺着老藤荡过去……”
公主点头,缓缓站起身,关切道:“你抓的藤够不够结实?”
李元霸笑道:“哈哈,这老藤可能也有几百年了,结实得紧,再加上你都没事呢。”见公主已经为自己腾出站立的空间,喊道:“公主,我来了!”双手抓住腾条,顺着藤枝一溜烟往下滑去,同时用力往崖壁一冲,老藤带着他荡向公主。
将近公主跟前,公主一手抓紧紧贴崖壁的一根老藤,一手伸过来,抓住了李元霸的腰带,将他拉到身边。李元霸看准了石头,轻轻一跳,就落在石头之上,和公主紧紧相拥在一起。公主激动不已,喜极而泣。李元霸见公主落泪,伸手拍拍她的肩头。
公主已泣不成声,又哭了几声,突然发现自己情不自禁,感到难为情,忙和李元霸松开了手,转过身去。
李元霸背贴着崖壁,道:“公主,我们靠着崖壁坐下吧。”公主点点头,两个彼此看了一眼,肩并肩缓缓坐下。
沉默有时,彼此又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公主脸上一红,忙移开视线。李元霸见公主女儿家情态,娇媚动人,鼻中闻到一阵异香,不禁砰然心动,心想:“想不到我竟能和她如此贴近,两个一起生死患难,劫后余生。”
微微一下,道:“公主,别担心!现下我们安全了!你看,那马车挂在树上,就像一间房子一样,我过去看看……”
公主闻言,一下紧张起来,月兑口道:“不,你不要过去!”情急之下,转过身去,两手紧紧抱住李元霸的手臂,也顾不上原先的矜持,嗔道:“管他什么马车不马车的,从现下起,不许你再离开我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