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高达明拿起话筒一听，脸色就变了，他急忙放下话筒，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向刘大生办公室的房门走去。
刘大生正在办公室里跟他分管的一个局长谈话，高达明径直走进了办公室，来到刘大生身旁，低声道：“刘副市长，赵副县长可能出事了。”
刘大生一惊，问道：“赵副县长出什么事了？”
高达明没吱声，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那位局长。
局长立刻站起身来，道：“刘副市长，我改天再向您汇报工作。”
刘大生点了点头。
局长转身出去了，到了门口，把门顺手轻轻带上。
高达明敢这么做，是因为知道刘大生和赵茗荃的关系，更知道刘大生不知道赵茗荃出事了。
局长一出去，高达明立刻道：“大梁县发洪水了，赵副县长为了救群众，被洪水冲走了。”
刘大生蓦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
高达明赶紧道：“刘副市长，这消息不是大梁县通报上来的。”
刘大生的身子又蓦地顿住，他盯着高达明，问道：“怎么回事儿？”
高达明道：“我有个朋友，他刚才电话告诉我的。”
刘大生问道：“你朋友在哪儿？”
高达明道：“就在外面。”
刘大生道：“你立刻带他到我的办公室来！”
高达明转身出去了，刘大生坐下，拿起话筒，想了想，又放下了。
这事儿不寻常，但赵茗荃遇险极可能是真的。
刘大生心急如焚。
高达明出去没多一会儿，就领着两个人进来了。
看到高达明领进来的两个人，刘大生愣了一下，年轻的那个他没见过，但那个老人他似乎有点眼熟，可想不起来了。
刘大生没什么架子，他站起身来，没等高达明介绍，刘大生看着走在前面的老者，问道：“我怎么看着您有点眼熟？”
心里叹了口气，郭文亮道：“刘副市长，不好意思，我是郭文亮。”
刘大生的记性是极好的，要不是郭文亮的变化太大，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虽然当初两人的关系不太融洽，但接触不多，而且郭文亮很快就调走了，何况那么多年过去了。
刘大生走过去，握住郭文亮的手，热情地道：“原来是老领导，快请坐。”
坐下后，郭文亮没有废话，他把材料拿出来，道：“刘副市长，我知道你急，这是我写的材料，你看看就明白了。”
接过材料，刘大生没有立刻就看，他凝重地问道：“赵副县长怎么样了？”
微微摇了摇头，郭文亮道：“被洪水冲走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
刘大生心里一沉，不再说什么，低头翻开材料看了起来。
猛地，刘大生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怒骂道：“混账！”
郭文亮心头一喜，刘大生越发怒，就说明他越有戏。
缓了一会儿，刘大生平静了一些，又开始看材料。
郭文亮弄的这份材料，字数不多，只是总纲性质的，如果引起了重视，那他再递上详细的材料也不迟。
不一会儿，刘大生看完了。
郭文亮什么用心，刘大生当然知道，但郭文亮的用心不重要，重要的是材料的真实性。
刘大生道：“老郭，你坐会儿，我去见陈书记汇报一下。”
郭文亮心头大喜，道：“刘副市长，你去忙。”
刘大生起身，走到办公桌旁给陈光然的办公室打电话。
陈光然在办公室。
放下电话，冲郭文亮点了点头，刘大生离开办公室，去见陈光然。
这几天，防洪的形势严峻，陈光然的身体不是很好，有些乏累，刘大生到的时候，他正靠在椅子里歇息。
刘大生来了，陈光然睁开眼睛，见刘大生的脸色很不好，他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大生，出了什么事儿？”
把材料放到陈光然面前，刘大生道：“书记，您看看这个。”
陈光然把材料翻开，看了起来。
没看几眼，陈光然的脸就气红了。
材料的最前面是赵茗荃去红河湾公社蹲点抗洪，以及处置群治转移和为了就群众遇险的事儿。
五盘县决堤，险情不可谓不重，没有造成重大伤亡，陈光然还庆幸呢，可他现在才知道，之所以没有出现重大伤亡竟完全是因为赵茗荃。
不用再往下看，就凭他不知道这些，问题就极其严重了。
这么重大的事儿，蒋朝文为什么不上报？
抬起头来，陈光然问道：“大生，情况确实吗？”
“书记，材料里的内容应该是真实的。”刘大生说着，他上前一步，拿起了话筒。
不一会儿，电话通了，刘大生把话筒交给了陈光然。
陈光然接过话筒，道：“我是市委书记陈光然，找你们蒋书记！”
“陈书记，蒋书记不在，去红河湾公社了。”
“找个负责的人，快！”
不一会儿，有人接过电话，道：“陈书记，我是县长王鼎城，您有什么指示？”
陈光然道：“我问你，赵茗荃去红河湾公社蹲点抗洪、提前转移群众、现在生死不知是不是真的？”
王鼎城道：“陈书记，是真的。”
啪！
陈光然没有再说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
赵副县长没死！
红河湾沸腾了。
老百姓是最淳朴的，谁对他们好，他们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
不用多了，就这些，不论识与不识，也不管受没受到过好处，已经足以让红河湾的老百姓把赵茗荃当菩萨供起来了。
王铎和赵茗荃是自己回到红河湾公社，他们上岸的地方离红河湾公社不远了。
之所以回来的这么晚，是因为一开始他们不是从南边上岸的。
那儿不远有个小村子，只有二十来户人家，也没有电话。左近的村子也都比较小，都没有电话。
自然，更没有船。
王铎实在是累惨了，一觉睡了十五六个钟头。
彻底恢复过来之后，王铎找了个水流相对平缓的地儿，带着赵茗荃游了过去。
王铎急着回来，是因为卫明华。这丫头死心眼，他怕出什么意外。果然，就这两天的功夫，那丫头都没人形了。如果不是没看见他们的尸体，可能就撑不住了。
卫明华一看见王铎和赵茗荃，只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当时那个场景，人人落泪。
王铎和赵茗荃没怎么受到领导们的骚扰，因为市里的调查组下来了，也就顾不上他们了。
卫明华的虚弱主要是精神上导致的，很快就缓了过来。她一缓过来，就由被人照顾的病人变成了照顾“病人”的人。
能让卫大小姐照顾的病人自然是王铎。
王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五六十处。
虽然都是小伤口，根本不碍事，但看上去触目惊心。
王铎赤果着上身，趴在炕上，卫大小姐抚模着那一个个伤口，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又下雨了。
屋外，风雨如晦；屋里面，温馨到了极致。
李小影回县里了，刘明星下到村子里去了。
下到村子里的不只刘明星，县里来的干部和公社的干部全都下到受灾的村子里去了。
现在整个公社大院，除了他们，就一个值班守电话的干事。至于那个随到随吃的大食堂，早就撤了。
赵茗荃也在，她没下去。
这一刻，三人在一起的感觉和以前又有不同，生死相依、血脉相连的感觉生生不息。
人与人之间，有没有过生与死的考验，关系是有本质的不同的。
这一刻，王铎很乖，一点都不乱动，老老实实地趴在那儿。
忽然，外面传来了了声音，有车开进了公社大院。
赵茗荃下了炕，走到了窗边，向外看着。
王铎坐起来，卫明华服侍着，给王铎穿上衣服。
忽然，赵茗荃快步向房门走去，同时道：“红丽来了。”
赵茗荃把门打开，喊道：“红丽，这儿！”
高红丽不是一个人来的，同来的还有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
“嫂子，没事吧？”高红丽一进来，先扫了一眼王铎，然后看着赵茗荃，问道。
高红丽的声音里没有太多的激动，但赵茗荃感觉得到，那没多少激动的声音里隐藏着压抑不住的关切。
一直以来，不管她们的关系密切到什么程度，赵茗荃“大嫂”的身份始终都在高红丽的心里砌着一堵墙。
但这一刻，赵茗荃感到高红丽心里的墙，没了。
赵茗荃的眼圈红了，她道：“没事儿。”
天阴，没电，屋子里很暗，但高红丽还是看到赵茗荃红起来的眼圈。
上去一步，高红丽抱住了赵茗荃。
发大水了，抗洪抢险，这个时候，记者是很忙碌的。
高红丽听到赵茗荃遇险的消息时，赵茗荃已经安全地回来了，但即便知道赵茗荃安全无恙，她听到赵茗荃被洪水卷走的那一瞬间，心也疼极了。
她们的生命早已纠缠在了一起，今生今世也别想分开了，那一瞬间的心疼融化了高红丽心中最后的心结。
“红丽姐！”卫大小姐的眼圈更红。
也把卫明华搂在怀里，高红丽拍着卫明华的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一旁，看着这一幕，那两个年轻人都有点发愣。
这时，高红丽给众人做了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