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的女孩儿应该是怎样的?在现代,她也许就是个刚上小学三年级还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想写作业,成天向父母索要绒布女圭女圭的小淘气。也许会是个乖巧听话,写完作业后守在电视机旁静静等待自己喜爱的动画片的小可爱。但绝对不会是顾清晓眼前这样举止得体、浅笑盈盈,说话轻声细语,对任何事似乎都知晓一些但又绝对不会刻意显露卖弄,只在无意的谈话中稍露才情又不会让人产生突兀、厌恶等反面情绪的娇俏小佳人。柔媚、沉静,端妍、纯慧。顾清晓竟然在一个九岁的女孩儿身上看到了也许连一个十九岁的女子都没有的特质。
“妹妹许久不见,气色倒是不错。我是你大姐萨伊堪。前两年生了场大病便一直养在枕风阁里。如今总算是病好了。妹妹可能都不记得姐姐了。”萨伊堪身姿羸弱,皮肤白皙,看上去的确像是大病初愈的人。
“姐姐说哪儿的话。额娘跟我提起过姐姐。虽然姐姐病好了,但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些。”顾清晓轻轻抽出被萨伊堪握住的手,看向索绰罗氏,“额娘,女儿饿了。”
索绰罗氏宠溺的模模顾清晓前额可爱的流海,“早上又赖床了吧?待会儿喝碗薄荷粥,正好给你醒醒神。”
“女儿已经尽量早起了。”顾清晓嘟嘟粉粉女敕女敕的小嘴,抱着索绰罗氏的手臂撒娇道。
“额娘还不知道你。”索绰罗氏将女儿抱到凳子上坐下,“额娘已经吩咐静风她们去拿早膳了,别急。”
顾清晓乖巧的点点头。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的腿上。
“萨伊堪用过早膳了吗?没有的话就一起吧。”索绰罗氏收起面对女儿的宠溺与温柔,略带公式化的对着萨伊堪说道。
“多谢母亲。”萨伊堪感激的对着索绰罗氏福了身,端坐在下手。
用过早善后,索绰罗氏领着顾清晓和萨伊堪,后面跟着两个嬷嬷、四个丫鬟出了府门。门口停着的马车旁还站着八个高壮的护卫。马车沿着惠州城的街道一路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布尼府的门口。
顾清晓被段嬷嬷抱着下了马车,牵着索绰罗氏的手,一张莹润的小脸巴望着索绰罗氏。
索绰罗氏低下/身子模了模女儿的脸蛋儿,“待会儿就跟在额娘身边。前两天额娘告诉你的都记住了吗?”
顾清晓点点小脑袋,“女儿都记住了。”索绰罗氏花了三四天的时间给顾清晓讲了宴会上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事无巨细,该说的全都说了,直到顾清晓能完整无错的重复一遍才放了她回沉香阁休息。
“嗯。待会儿就照着额娘告诉你的做。少说多看,少动多听。别怕,有额娘在。”索绰罗氏牵着女儿的小手,迈着细碎的步子跟着前来迎接的嬷嬷进了布尼府。
品花宴即为品花,宴会地点自然是设在了花园的亭子内。亭子分东西两亭,一大一小,亭子里均布满了各种开得正艳的珍稀花卉,映和着花园里累累簇簇桃花、梨花、海棠花更显娇媚艳丽。布尼.木达官居五品,官衔自是比富良低一阶,他的夫人钮钴禄.芳慧一见到索绰罗氏便立刻热情的起身相迎,“布鲁堪妹妹可算是来了。我们几个姐妹都快把眼睛望穿了。”
钮钴禄氏同富察氏一样,同为满洲贵族姓氏,满族八大姓之一。钮钴禄.芳慧年纪同索绰罗氏相差不大,甚至比索绰罗氏年长两岁,是木达的原配。因与索绰罗氏是同届的秀女,私交甚好,私底下都是以姐妹相称。钮钴禄.芳慧的曾祖与康熙年初的四大辅政大臣之一的遏必隆系同出一支,为异母兄弟,康熙爷已故的孝昭仁皇后、温僖贵妃都是她的长辈。
“劳几位姐姐久等了,是布鲁堪的过错。”索绰罗氏微笑着道歉,比平时多了一份随意与亲切。顾清晓猜想,她的额娘与这些夫人们相处的似乎不错。
“快别这么说。都是自家姐妹,还会有人真的怪你不成?”钮钴禄氏将索绰罗氏拉到椅子上坐下,又命人赶紧上了热茶。
“这是瑚图玲阿?”钮钴禄氏转身看向顾清晓,细细打量了一番,看见顾清晓粉女敕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走近瞧瞧。
“瑚图玲阿给布尼夫人请安,夫人吉乐安康。”顾清晓一本正经的蹲身行礼问安。
“哟,瞧这小模样可人的。”钮钴禄氏一把抱起顾清晓,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我跟你额娘情同姐妹,以后啊,你可以叫我安布。”安布是满语,汉语里即姨母的意思。清朝入关后不管是文字还是礼节多少都有些汉化,称呼里也有许多采用了汉人的方式,但还是有许多习俗被保留了下来。
“钮钴禄安布。”顾清晓脆生生的唤了钮钴禄氏一声。
钮钴禄氏开心的应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更深,她将顾清晓抱到椅子上坐好,扭头看了看萨伊堪。“这是富察大格格?”
“正是。”索绰罗氏笑着点头,对着萨伊堪招招手,“萨伊堪,过来见过布尼夫人。”
萨伊堪乖巧的上前来行了礼。钮钴禄氏也顺嘴夸赞了几句,不过明显没有同刚才顾清晓那般的亲近。
“安布这里也有两个小姐姐,瑚图玲阿跟小姐姐她们一块玩儿好不好?”钮钴禄氏招来自己的两个女儿,八岁的舒乐与六岁的舒平,“这是富察家的瑚图玲阿妹妹和萨伊堪姐姐。你们姐妹俩作为主人万万不得怠慢了客人,去吧,和你们的姐妹们一起玩。”
顾清晓和萨伊堪被舒乐和舒平领着到了花园的西亭里,里面已经有五六个年纪最多不超过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坐在一起品茶聊天了,几个女孩看见顾清晓几人后都纷纷停下来手里的动作,站了起来。
舒乐和舒平为大家相互作了介绍,都是些年岁不大的孩子,生活环境也都相似,很快,大家便说到了一起。
“我额娘每天都逼我练两个时辰的书法,说是以后选秀用得着。你们看我的手,都快要长茧子了。”这是防守尉伊拉里大人家的嫡孙女儿尼楚贺,小姑娘今年刚好十一岁,再过三年就要参加下一届的选秀,家里人正管得严。
众人看着仍然白皙细女敕,没有一点儿薄茧的手的双手直点头,“练字是很辛苦。”
“练字还好,学规矩才难呢。”知州沈大人家十二岁的嫡女宁月说道,“我娘给我请了两个教养嬷嬷,每天都盯着我学规矩,不管是走路、行礼,还是用膳、喝茶,都得照她们说的做,不能错一丝一毫。错了不止要重来还要被罚抄女四书。”
“这么严格?”
“何止。女红也很重要,听说每一届的秀女都要考校女红。不合格的都会被撂牌子。”千总亨奇勒大人家九岁的嫡次女松格里补充道,“我姐姐告诉我她那一届和她同屋的秀女就是因为女红不过关被撂了牌子的。”
顾清晓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滴溜的,看似好奇得不得了。萨伊堪也是竖起了耳朵恨不得把每字每句都背下来。她虽然离选秀还有五六年时间,但是她没有全心为自己着想的额娘,也指望不上索绰罗氏能为她谋划,索绰罗氏只要无视她,她就千恩万谢了。像这种能听取消息的场合,她是绝对不能错过的。萨伊堪正了正坐姿,看了眼粉团子一般惬意十足的顾清晓,掩下心底的不甘,把视线重新放到正说得起劲的几人身上。
话题一直围着选秀绕来绕去,顾清晓有些无精打采的想阖眼与周公约会了。再新鲜的话题听多了也是很无趣的。
顾清晓正想着是不是找个机会溜到索绰罗氏那里去,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似乎被人扯动了一下。
顾清晓顺着望过去,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我们到那边去玩儿。”女孩指了指亭子外面的一处假山。
顾清晓看假山那里有几个家丁和婢女守着,离亭子也就二十多步的距离,没有危险,便点头同意了。
女孩和顾清晓坐在假山前光滑干净的石凳上,顾清晓看那个女孩对一旁守着的一个婢女吩咐道,“给我们拿些茶点过来。”那个婢女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你叫瑚图玲阿?我是苏沁薇。今年五岁。你呢?”苏沁薇的父亲苏召南只是个六品的通判,出门前,她的母亲就告诉过她今天要来参加品花宴的各家夫人、姑娘的具体情况。瑚图玲阿,富察家最宝贝的嫡女,可谓是受尽家人的宠爱,特别是富察大人。抛开别的不谈,单就她姓富察就值得她苏沁薇交好。富察家自从马齐恢复武英殿大学士的职位后,越发的有复宠的架势,是各方势力都真相巴结的对象。喔,这些东西太深奥,苏沁薇不大懂。她只知道她和瑚图玲阿交好对自己有莫大的好处就行了。
“我也五岁了。”顾清晓细细打量对面的小女孩儿,女敕女敕的包子脸,大大的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小小的鼻,红红的嘴,一身粉红的绣花旗装衬得她更是玉雪可爱。
“你也是第一次来品花宴?我也是。里面那些人我都不认识,也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好像只有我们两个最小啊。我以后可以经常找你玩儿吗?”苏沁薇满眼渴望的看着顾清晓,湿漉漉的眼神让人不忍拒绝。
“呃——”顾清晓有些为难,“我要问过额娘才知道。”
“那你待会儿就去问问富察夫人,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没有人陪我玩。爹和娘都要忙好多事情,哥哥他们嫌我麻烦也不肯带我玩儿。”苏沁薇嘟起嘴吧喃喃的抱怨道。
顾清晓点点头,“那好。待会儿我问问额娘同不同意。”
这时,刚才的婢女端着茶点走了过来。一壶热茶,三四碟点心,整齐的摆放在石桌上面。
苏沁薇拿起一块莲子糕秀气的咬了一小口,“瑚图玲阿,这个好吃,我最喜欢吃这个。可惜在家里娘从不让我多吃。”
顾清晓也捻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有些甜,吃多了会长虫牙。”
“那我还是不吃了。”苏沁薇听顾清晓这么一说连忙放下手里的点心。
两个小女孩又聊了些闺阁话题,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又返回了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