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老人的身影才慢慢地出现在石栏边,此时,他已是满汗流浃背,气喘不止,口舌发干。说来也是,天气这么炎热,就算是一个年轻人在这种时候登上山来,也会如此,更何况是个花甲老人。
当然,由于年事已高,如果没有一把拐杖之类的长物跟在身边,想孤身爬上这座高山的山顶,恐怕也不大可能,而此时,老人手中已经多出了把一米左右的粗大树枝。
老人将树枝靠在石栏边,从口袋中掏出一瓶所剩不多的矿泉水,扭开瓶盖后,便“咕噜咕噜”大喝了几口,登时心中一片凉意,酷热干渴骤减,清爽至极。正好,石栏边,置有一个不大的垃圾箱,老人便随手将瓶子扔了进去。
之后,老人缓缓除下帽子,只见,一顶灰白色的头发在烈日之下,熠熠闪光。这会儿,老人又从另一个口袋中,掏出一条白色带红边的小毛巾,迅速擦掉脸上的汗珠。
跟着,他缓慢地来到庙前,弯下腰去,对着大殿深深地鞠上一躬。抬起头后,老人眸光飘乎,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周边的一切景物,登时,往昔的记忆如同奔涌的潮水般,再次冲刷着整个脑际。
很快地,那双模糊不清的老眼,又让涌荡上来的泪水,打湿了。
老人徐徐地移动着脚下的步伐,仿佛是为了更换视野中的景物,又仿佛对视野中的景物带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怀。
似乎忘记了,强光烈日,线灼烧皮肤的疼痛感;似乎忘记了,登山跋涉,在身上落下的一片倦意。
全副身心,都沉浸到这片美妙的小天地当中。
台林庙后,那座仙灵之山,居灵山,不经意间,引发了老人的点滴思索。
好一会儿过去了,老人似乎觉得已经将庙外的一切景物,重新牢固地印在脑海里了,才缓步朝庙中走去,准备迎接下一片美景。
老人将手中的帽子搁在门边,那副已经褪了色、满载历史的长条木椅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绕过内院的大鼎,来到庄严肃穆的内堂中。
堂上,高坐的,是台林土地神的塑像,一副慈眉善目,神情怡然的模样,仿佛正沐浴在无限美好的春光当中,又像是在以仁慈博爱之心,普渡世人。
站在他面前,仿佛除了身心舒畅,就只剩下股股油然而生的崇敬之情。
老人朝着土地神像深深地鞠了一躬之后,又是满怀敬意,幸福地沉浸在堂中的一片景致之中。
可过会儿,老人却不禁感到奇怪,他发现,八仙桌上,香炉里的香渣有些凌乱,油灯眼看已是风烛残年,煤油将尽。不仅如此,许多地方,都披着一层清晰可见的灰尘,很是陌生,仿佛,有一段时间没人来此打理了,这与老人记忆中的景象相离甚远。
于是,蓦然间,一个莫明其妙的想法跳了出来:
“难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人渴望立即能够解开这个迷题,可一想到,此时他正身处在山中圣地,不该怀有其他杂念,便只能暂且将这个想法搁在一边。
况且,在踏上这里之前,他还见过不少村民在街上行走,这也就防止了他的思想向更远、更可怕的地方迈进。
老人很高兴能够在一旁找到半瓶煤油,在小心翼翼地给油灯添上之后,他便细心地将香炉从头到脚整理了一遍。紧接着,老人又从旅游包中拿出一包纸巾和一瓶矿泉水,稍微弄湿了纸巾,便仔细地把不该有的尘埃一一抹去。到最后,老人把所有的东西略微归置了一下,使它们恢复到自己记忆中应有的模样。
这会儿,老人整理好了衣着,取来了五根粉红色的细香,缓缓将香燃上,一脸恭敬,屈膝跪在方形垫上,双手挚香,凝神闭眼,口中低语默念,求祉祈福。
这样,大概过了半分钟,老人才结束这一参拜,慢慢地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便要将手中的细香插入到桌面上的香炉之中。
却在这时,一把粗糙刺耳的声音突然从背后狂扑过来,野蛮地打乱了老人心中的一片静谧,把他吓了一跳,心脏当即“噔噔”作响。
老人一脸惊诧,慌忙回过头来,定了定神,却见到,在门口处,一根木棍倾倒在门槛和红土砖之上,除此之外,不见任何人。
这可以想象,无论是谁,看到这种荒唐莫名的情景,第一感觉,必定会认为是某人在暗中恶作剧,老人也是这么想。在妥当地安置了手中的几根细香之后,老人便带着有些不满和丝微的惊惧,朝着事发地点赶去。
然而,当老人认出了这根木棍,正是他在途中捡来当拐杖的树枝时,面容一僵,心头不禁为之一震:
“这、这不是我在途中捡来作拐杖的树枝吗?怎么会在这?我记得……我明明是把它放在外面的……石栏边的?!”
老人想到这里,眸光微抖。
“谁在外面!是谁?谁在恶作剧?”
自然,他最初有的只是对恶作剧者的行为所产生的愤怒,他生气地朝外边空旷的院子大声喝道,语气非常严肃。
然而,半晌过去了,外面依旧是死一般沉寂,略带荒凉。
“到底是谁?谁搞的恶作剧,快点给我出来!”
老人没有放弃,捡起地上的树枝,用身子将声音带了出去。
他移动着稍微平静的双眸,迅速地朝外边扫视了一遍,可所见之处,除了在稀薄的风中,微微晃动的、密密麻麻的杂草树枝外,并没有其他动静。
当第二次的探问没有得到结果时,老人的思想开始活跃起来了,忽然将之前庙中荒乱的景象与此事结合在一起,心中有个残缺的念头一闪而过:“该不会是……?不可能!”
老人这么想,虽然是这么想,但多少还是对他起了些作用。
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变了样,随即,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瞬间以鸡皮疙瘩的形式,从皮肤表面冲溢出来。
“到底是谁?哪家的孩子?快点出来!不然、不然我可不客气了,要是让我逮到的话,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老人吞了下口水,鼓起勇气,又朝外面发起第三轮审问,为了使此次审问更加有用,让闻者更加害怕,老人还加上恫吓,双手紧紧地握着树枝,摆好准备对付淘气鬼的架式。
果然,正如老人所料,这一会儿,他成功地做到了,他的威吓对恶作剧者起了作用,可当恶作剧者真正现身时,老人却被吓得浑身哆嗦,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