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的语气淡淡的并不如何冷厉,但眼神却好像直透人心似的,雷樱被他一口道破心头所想便有些着慌,“你……我……”
猛一咬牙……
“吱嘎!”疾驰在高速路上的大切诺基陡地一震,高速旋转的车轮骤然抱死,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突然停了下来,没系安全带的顾昔全无防备之下闷哼一声身不由主地向前扑去,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风挡玻璃……
“哎呦!”被撞得七荤八素的顾昔呼痛,呲牙咧嘴地咝咝吸气,苦着脸看着俏脸紧绷的雷樱嘀咕道:“至于吗?”
雷樱高耸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又是委屈又是恼怒,气咻咻地叫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认为安子明在这件事上有嫌疑!分析案情就要客观冷静,一切都要用事实证据说话!我有错吗!”
顾昔摊开手无奈地道:“我也没说你错了?事实上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
“嗯?”他说语气平静,神色如常,反倒让雷樱愣住,她还当顾昔说的都是气话呢。
“如果换成一个我不熟悉的人,我肯定也和你同样的想法,但是安子明不同!”
“我相信他。”顾昔略微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说道,抬起头注视着雷樱,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不再遮遮掩掩与安家的关系,何况他也不会真的以为雷樱对顾、安两家的亲密一无所知。
“从我记事起就认识了他,对我而言他就像父亲一样,从个人情感上来讲我当然会信任他!”
雷樱眉头一扬,刚要开口,顾昔微微抬手制止了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不是感情用事,我眼中的安子明或许算不上两袖清风、天地无私,但也绝对与贪赃枉法没有关联!”
雷樱便沉默了,像她这种家庭出身,看到听到的远比普通的同龄人更多更深,早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并非只有黑白两色,也不会单纯到拿着思想道德课本认为好官就是一尘不染、铁面无私。
就像她家平日里门庭若市,逢年过节拜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哪个是空着手上门的?
她从警校毕业两年便由一个实习民警成长为平湖市刑警支队一大队的副队长,哪怕她自认为自己的努力和辛苦绝不比旁人少半点,可是若没有父亲的缘故,她凭自己真的能够做到这个位置?
若是她父亲雷铭德只是个普通工人又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我理解你的心情请记住我们的网址”雷樱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愿意相信安副市长是……”
“如果鉴定的双方都没有说谎呢?!”顾昔打断雷樱的叹息,沉声问道。
“嗯?”雷樱莫名其妙地望着若有所思的顾昔,心跳忽地加速,一颗心倏地提起,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其中一方鉴定出错?安副市长并不知情?”
怎么都觉得这更像是托词借口,莫非顾昔打的主意是将过错推到平湖博物馆的鉴定专家身上?
如此一来安子明虽然不能说全无过错,但受蒙蔽的过失显然要比知法犯法轻得多。
从顾昔和安子明的私人关系说,他处心积虑地为安子明开月兑倒也能够理解,可雷樱的心里却生出不舒服得感觉,就像吃了个表面光鲜,内里却腐烂的苹果一样,只觉得提起的心如坠冰窟,失望难过至极。
爱憎分明的雷大警官失望之下甚至不愿再看顾昔。
顾昔可不知道这瞬间雷樱的心里经过了怎样一番婉转纠结,都恨不得一脚把他踢下车,摆了摆手笑道:“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省里的专家和平湖博物馆的老师都对自己所鉴定的犀角杯给出了如实客观的评述,问题并不在他们的身上。”
都已经失望透顶的雷樱心又动了,听起来顾昔好像不是打算推诿于人的意思?
“如果他们都没错呢?!”顾昔凑近了雷樱,挤眉弄眼神秘兮兮地问道。
雷樱被顾昔突然逼近,借着窗外泄入的微光看着那张笑得古怪的俊脸,只觉得头脑微微晕眩,想要拉开与顾昔的距离,却又觉得僵硬的身子不受自己的控制……
“你到底在说什么?!”雷樱咬了咬嘴唇,恼声道:“鉴定的结果截然相反,必然有一方是错的!”
她本想用“说谎”这个词,可文物鉴定是一项技术含量很高、十分考校功力的工作,主观性太强,即便是出错,可到底是有意无意也难以界定。
顾昔砸嘴摇头,循循善导地启发着,“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鉴定的专家都没错,那你觉得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人没问题,那有问题得只能是……”雷樱气哼哼地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忽地一滞,脑海中灵光一闪,月兑口叫道:“鉴定品?!”
“BNGO!”顾昔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道:“如果双方鉴定的压根不是一件犀角杯,结果不同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雷樱美丽的眼睛渐渐睁大了,毕竟是刑警,并不缺乏推理的能力,“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安子明不知情的情况下调换了那件犀角杯?会是什么人做的?又有什么目的呢?”
顾昔笑了笑,目光清冽,“要不是有些人画蛇添足,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到呢!”
见雷樱神情疑惑,便解释道:“你想一想,如果安子明真的是一条隐藏极深的蠹虫,会愚蠢到把大量贪污受贿的金钱藏在办公室里?将一件价值千万的古董随随便便摆放在家里?呵呵,有次他见我喜欢,还说让我拿着玩好了。”
在顾昔条理清晰的分析下,疑点渐渐显露,这张网实在算不上天衣无缝,顾昔心里暗暗月复诽:真不知道是办案的人员无能,还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对其中的破绽视而不见?
雷樱说起破案就恢复了平素的冷静缜密,沉吟着道:“如果说是栽赃,能出入副市长办公室的人不会太多,却也绝对不少,但是能出入他家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犀角杯的人肯定不太多……”
“我能啊!”顾昔嘿嘿笑道,雷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说真看不透这家伙,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不过倒也不会认为他不知深浅,秀眉微挑,“你是不是想到嫌疑人了?”
“唔……”顾昔摩挲着下巴冒出来的稀疏胡茬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忽地问道:“安子明的秘书季然在哪里?”
“季然?”雷樱对这人却十分陌生,只是听说过,“你怀疑他?”
与安子明在平湖市的风风火火不同,他的秘书季然行事却异常低调,简直和隐形人一般藏在安子明的影子里,平湖上下没几个人敢说真正了解此人。
顾昔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永远含着微笑的年轻的白皙面孔,说起来他与季然也不陌生,季然给安子明做秘书将近两年,两人在安家也常能相遇,季然对他很热络,只是顾昔从来都看不透那双近视镜后深邃如水的眼睛。
顾昔对雷樱的问题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如果没有安子明身边的亲近人做内应,这一场栽赃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种程度,而季然是第一个被他打上了问号的嫌疑人。
安子明去省城开会后一去不归,而季然也销声匿迹,再没有在平湖露面,当然,按理说他应该是跟着安子明一起去了江州的。
雷樱取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顾昔也没问她打给谁,默默地听着她询问季然下落,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雷樱脸上便露出怪异的表情,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安子明去江州前,季然就请假了……”雷樱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顾昔,有惊讶也有佩服,“他选择这时候离开很可疑!”
顾昔抿了抿嘴唇,淡淡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雷樱张口想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听了片刻,雷樱飞快地扫了眼顾昔,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句挂断了电话,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朝顾昔哼了一声,“都是被你气的,高速路上停车多危险!”
说着重新启动了车子,做出全神贯注架势的姿态,顾昔的眼神却严肃起来,“是不是关于我爸的消息?”问出这句话时,心跳疯狂加速。
雷樱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顾昔好像会读心术一般,什么都瞒不过他,低声道:“江州警方暂时还没有发现线索”
顿了顿,安慰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不会有事的。”
顾昔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心头飞转,忽地扭头对雷樱道:“能不能联系上江州道上的人,请他们帮忙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