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街名字有个街字,其实里面街巷纵横,占地很大的一片生活区。
车子却是能开进去,只是进了车后小巷里的空隙走人都要侧身,一行人也不会为了少走那么几步路损人利己,把车停在了外边,跟着陈思沿着凹凸不服的石子路朝里面走。
这才多大的工夫,陈思考了省文科状元的消息就传的绿柳街人尽皆知,不断有街坊邻居跟陈思贺喜,陈思的俏脸一直红彤彤的,一边跟贺喜的人报答,惴惴不安的小声跟安馨说:“这么多领导来,家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安馨笑嘻嘻的说:“都说了吃家常菜,还需要准备什么?”
谭秀琴也笑着抚慰紧张的陈思:“都不是外人,没那么多的讲究。”
赵文梅奇怪的问:“陆明哪去了?”
“跟顾昔说了几句话就开车跑了,不晓得干嘛去了……”安馨撅起红艳娇女敕的嘴唇埋怨,对顾昔有事情瞒着自己感到不满,不过转瞬就把这点小小的不满抛失落,晃了下手里厚厚的信封,弯如弦月的眼睛里全是满意和好笑,“顾昔这家伙鬼点子真多,老崔刚才还说要是不敷再补!”
下车的时候崔明奎就将午饭的钱交给了陈思,陈思欠好意思拿,还是安馨替她接下来的,偷偷的数了数,五千元整。
谁叫崔明奎说出了食通天叫顾昔借机会定下了个标准,给的太少也实在欠好意思,真要是去了食通天,没个一两万块这顿饭也吃不下来。
崔明奎的目的是让安子明满意,至于去哪里吃、吃什么却完全无所谓。
“已经太多了,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陈思轻轻的咬着嘴唇,心里越发忐忑,五千块钱对陈思一家四口差不多都够整年的菜钱,实在想不出五千块钱一顿的饭菜是什么样子?
谭秀琴回头瞥了眼不远不近的崔明奎,握着陈思的手稍微用了下力,带了些嗔怪的语气小声说:“傻丫头,还要准备什么?你真要照着这些钱吃不成?”
赵文梅在心里叹了口气,能看得出陈思家境虽然困难,可是个要强自尊的女孩儿,顾昔变着体例讨要奖励,其实获得好处最大的却是陈思,难免觉得顾昔这小子讨好女孩子的手段真是令人挠头,忍不住替自己女儿担忧,偏偏安馨对顾昔又是毫无保存的信任……
崔明奎和宋明丽不敢打搅几位领导谈话,又欠好跟得前面几位太近,有偷听人家私密话的嫌疑,不尴不尬的跟在谭秀琴和赵文梅四人的身后,走在安子明等人的身前。.
顾昔陪着安子明和自己老爸、陆晓东走在最后,控制着脚步与前边的众人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笑着问:“几位领导之前没有来过这里吧?”
陆晓东笑了笑,算是默认,他到高新区前一直在发改委工作,到了处所上绿柳街又不是高新区的辖区,晓得自己不过是个陪客,自然也不会喧宾夺主。
顾钧吾哼了声,不满的说:“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干部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凭空想象,拍着脑门子做决定?这绿柳街,当初陪安市长都不晓得走过几多趟……”
“我想起来了!”顾昔拍了下额头,“三年前还是两年前?我记得有段时间老爸和安爸整天都看不见人影,还是在电视上瞧见你们戴着平安帽指挥绿柳街的裁撤工程……”
这次就连陆晓东都听出来顾昔话里的讽刺,心想这顿饭果然没那么简单。
安子明睨了眼顾昔,笑骂说:“就晓得你这顿饭不容易吃,这绿柳街拆与不拆的争议很大,看来你也是持否决态度的喽?”
顾昔腼腆的挠了挠头,欠好意思的笑着说:“这种大事哪里轮获得我这样的小孩子置喙?只是突然想到那时候听这里的居民很高兴的议论,说拆了旧房住新楼,不过到现在也没看到当初市里许诺的安设楼?”
对那位嘴上整日里挂着“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立志要拆失落一个旧世界,建造一个新世界的拆光书记,顾昔半点好感都欠奉,平湖有千年的历史,石静文干了一任之后,可着整个平湖还能找出几处古迹来?
只是他很清楚绿柳街是拆是留根本轮不到自己多嘴,就算是安子明也不得一言而决,而以市里目前的资源,想要完全解决绿柳街的问题亦是有心无力。
安子明脚步顿住,目光复杂的注视着满脸奇怪的顾昔,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的说:“这里也没有外人,也不需要隐晦什么,当初石静文为了减少拆迁阻力,画出了漫天大饼,后来绿柳街的拆建中途而废,开发合同酿成了一纸空文,连动迁抵偿都是市里垫支的,哪里还有过剩的资金建设安设房?”
顾钧吾也皱着眉头说:“这是个历史遗留问题,情况很复杂……”
“石静文下去了,宋时穷走了,可这些复杂的问题就能不解决了?”顾昔的神色一下子严肃起来,眼里也没有了前一刻的疲懒散漫,平静的问:“市里从半个月前就获得了消息,平湖制药的职工私底下搞串连着要拦陈知非的车,市里和市局这些天一直都在做工作,为什么还是没能阻止昨天的事情?”
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顾昔的脸上,倒真想听一听他的见解。
“铁打的政府流水官,每个官员都有自己的施政方针和观念意识上的不同,可是在老苍生的眼里看到的却是政府朝令夕改,甚至言而无信,失去了公信力,谁还敢相信你?”
顾昔的语速很慢,逐字逐句清晰而有力,其实他还有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当着安子明和陆晓东总要给他们留些面子。
安子明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顾昔这番话虽然不是针对他们,可作为体制内的一员,给一个十八岁的小年轻质疑身在的集体威信缺失,面子上自然无光。
顾昔说的问题浅显易懂,但身在局中往往容易一叶障目,或者说位置决定立场,在安子明他们看来,平湖制药的职工失落臂劝阻拦截陈知非的行动是一种失落臂大局让他们很被动的行为,也忍不住归咎于相关人员工作不力,却没有冷静下来从客观公平的角度阐发原因。
顾钧吾看到安子明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拧出水来,瞪着顾昔大声呵斥:“你一个小毛孩子懂什么?大言不惭的胡说八道……”
顾昔给他老子唬的缩了下脖子,很委屈的说:“是你们非要我说的……”
前面的人给顾钧吾的声音惊动,都回头看了过来,顾钧吾闷闷的住了嘴,掏出烟递给安子明和陆晓东。
给顾昔一番不留情面的话揭开了蒙在烂疮上的遮盖,安子明并没有恼怒,反而有种当头棒喝的感觉,疼,却让人清醒了许多,只觉得满嘴的苦涩,“顾昔说的没错,政策的预见性和延续性很重要,只有言必行、行必果的政府才能叫老苍生信服……”
“顾昔也给咱们提了个醒,在这之前,我还没有把绿柳街和平湖制药两者联系起来考虑……”安子明深深的看了顾昔一眼,有惊讶也有欣赏,还有一缕隐隐的好奇,“你却是说一说该怎么解决?”
“哈!”顾昔吓到似的张大了嘴,“安爸您别开这种玩笑,您都头疼的事情我哪里能想到解决的体例?不过我建议您可以先了解一下当事人的想法,不需要急着做决定,我听说陈思她爸原来是平湖制药的技术员……”
安子明缓缓的点了颔首。
陆晓东直到这时才真正看清了顾昔在安子明面前的地位,不是尊长对晚辈的宠溺,而是基于平等地位的交流和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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