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风雨飘摇中的契机
程斌此刻正在大营处理远景种植园事务,听顾昔出事,特意打来电话问候,从头至尾都没有提起过秘方,这让顾昔感到有些意外,也没料到他如此迅速的理顺了远景内部的分歧,“程哥是要结束种植园项目?”
程斌苦笑了一声,声音疲惫的:“以前没有真正深入分析远景当前面临的局势,只以为大不了有些损失,总不至于伤筋动骨,给过后冷静下来再看,真让人毛骨悚然,远景的身子有大半都探出了万丈悬崖还不自知……”
决定了结束在药品零售领域不成功的尝试和陷入两难境地的种植园项目,相对而言,前者不过是经济上的损失,咬一咬牙就能挺过来,要中止摊子已经铺展开来的大营种植园基地却没有这么简单。
不光前期投入的大量精力和人力都成了无用功,大营市政府自然不会同意远景这个时候抽身而退,已经支付的耕地承包费用如何处理双方也各执一词,还涉及到给征了地却没拿到补偿款的农民,处置稍有不慎就很容易引发。
程斌重重叹息:“以前只是听土地征用的猫腻很多,亲身经历才晓得地方上有多大胆妄为……”
远景承包的土地中虽然有部分四荒地,但绝大部分都是耕地,分布在四个乡镇共计2万余亩,每亩均摊的费用在600元左右,当年的承包费用远景已经全额支付,但是征地的进展却并不顺利,当地政府将责任都推到了农户身上,这时才晓得大部分乡镇的补偿款给挪作他用,根本没有发放到农户手中。
“刚才到乡下转了转,听是远景的人,当地人看我的眼神就像见到生死仇敌一样……”程斌的声音里流露出郁闷不平,“悄悄打听过才知道,村里跟他们远景占了田却拖着不肯付钱……这根本是颠倒是非”
顾昔也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大营地方政府这种上瞒下骗的行径简直令人发指,也能猜出他们的如意算盘,按照承包期限三十年计算,只要拖到下一年远景付款再给农户发放补偿,地方政府这个环节就可以压下千余万资金,即便终究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有几个人会去担心三十年以后的事?
只是千算万算,这些人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远景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撂挑子,地方政府坚决不同意的理由也就不难理解了。
“打算怎么办?”顾昔沉声问,耕地荒废了一年,农民的补偿总要讨个法,远景自然也不愿甘心接受地方政府违规操作导致的损失,一旦公之于众,很可能会引发一场大范围的官场震荡。
远景现下的处境用风雨飘摇形容也不夸张,这场纠纷无论结果如何,对远景都如雪上加霜,大营市地方政府的行为起来耸人听闻,可实际上绝非个案,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一种隐性规则,捅破这层窗户纸的远景从此以后怕是要在东平省的官员心头打上个问号……
程斌也应该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他的语气里虽然也有愤慨,但更多的却是无奈苦涩,“屋漏偏逢连夜雨,赵东来不肯见我,约魏俊国,他也推三阻四,我的底线是中止土地承包合同,可以适度分担农户的损失……”
顾昔的心头动了动,山林野地的面积日益减少,野生中草药的产量也逐渐成为制约中药成本和产量的重要因素,种植基地项目虽然不适合焦头烂额的远景,但这个项目本身是富有远见跟前景的。.
“程哥也不要太忧虑,我有一个想法,只是还不够成熟,给我点时间让我仔细琢磨一下,或许可以帮一把……”
程斌半信半疑的挂断了电话,经过名仕会馆那一晚,他不会把顾昔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半大孩子,也晓得顾昔跟安子明和雷铭德的关系匪浅,今天又有传言顾昔和省委书记邢云山也有关系,事实上他打这个电话,是存了通过顾昔请雷铭德站出来帮远景句话的心思,只是话到嘴边翻来覆去没好意思出口。
顾昔的法子是什么意思?程斌坐在车里痴痴的发呆,分不清是托词还是实话,可除了把希望寄托在顾昔或者雷铭德的身上,程斌一时间实在想不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等吧……程斌幽幽的叹息一声,“怎么?他不肯帮忙?”才赶到大营跟他汇合的妻子徐静姝蹙着眉头问。
徐静姝的伯父曾做过广南省的副省长,不过已经退了好几年,何况就算还在位毕竟管不到东平来。
程斌微微摇了摇头,“他要考虑一下。”
“考虑?”徐静姝冷笑着哼了一声,“这种事有什么好考虑的?官官相护,不过是怕得罪人罢了,就应该直接把大营市政府告上法庭……”
徐静姝虽然是个女子,脾气却火辣直率,有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要不然也不能把风流成性的程斌拾掇得服服帖帖,听到妻子撒气似的话,程斌苦笑着握住了她的柔荑,轻声:“比谁都清楚远景现在的困境,意气用事不能解决问题……顾昔这个人没见过,年纪虽然不大,心智见识都极不寻常,要不是他劝我,我现在大概也下不了决心砍掉种植园跟连锁药房,他又没不帮忙,等一等……”
徐静姝很少见丈夫如此推崇一个人,这个顾昔跟陆明一般大,才十八岁而已,再老成又能有多了不起?不以为然的:“如果他真想帮远景,为什么不肯把秘方转给咱们?”
程斌的脸色一变,侧头严肃的望着神情冷诮的徐静姝,“觉得因为陆明这层关系,顾昔就有非帮远景不可的义务么?不管是种植园还是秘方,他能伸手帮远景一把,那也是远景欠他的”
徐静姝的身体僵了下,又慢慢的柔软下来,反手握住程斌宽厚冰冷的手掌,美丽的脸颊上带了后悔委屈的神色,“我心里急,发一发牢骚,也当真,我又不是不讲理的人……”
程斌的脸色也变得柔和,了解妻子的脾气,虽然有点大姐的娇纵任性,但识大体也讲道理,口快心直,她又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又想到这几年她跟着自己为远景操劳奔波,心里便生出浓浓的愧疚,伸出手轻抚妻子的面颊,才发现那张曾雪女敕光滑的如花娇颜,眼角已经能瞧见细细的皱纹……
徐静姝轻轻的叹了口气,“其实就算公平竞争,远景现在的状况也不允许我们用过大的代价去争夺一件秘方。”
程斌默然,跟顾昔通电话的过程里始终没有提及秘方转让,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单单一个东泰就争不过,何况顾昔公然放出了消息,国内医药行业的各路豪强恐怕都要闻风而动了,远景又何必自己跳出来出丑?
顾昔结束了跟程斌的通话后,又把自己灵机一动生出的想法翻来覆去的琢磨了一遍,确定具有可行性,才给安子明拨去了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安子明就不悦的哼了声,“刚要给打电话呢子就不能消停些?才到江州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显然是收到了消息。
顾昔也不觉得奇怪,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邢云山的举动很有些大张旗鼓的意思,昨晚的事情怕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有些紧张的问:“您没把这事儿告诉安馨跟我老妈她们吧?”
“告诉她们干嘛?凭白叫她们为担心,要不是我按着,老爸早就打电话骂了……伤的重不重?”安子明冷腔冷调的训斥,最后一句话却不由自主的泄露了对顾昔的关心。
顾昔最担心的就是老妈跟安馨他们不了解真实情况,隔得又太远,疑神疑鬼的吓唬自己,听到她们不知道就松了口气,嘿嘿一笑,“哪里那么容易受伤?住院也就是做个样子……”
安子明轻轻的哼了哼,这家伙鬼心眼儿太多,装神弄鬼的十有又是在琢磨谁,不过听他没有受伤也就放下心来,在江州,有雷铭德的看顾总不会叫顾昔吃亏,何况连省委书记邢云山都给惊动了。
“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安子明问,一点也不客气的:“我马上要出去,一大堆急事等着办呢”
顾昔撇了撇嘴角,“跟您打听个人,您给我一冯宪堂,还有他在大营的话语权如何?”
安子明愣了下,“要干嘛?”
“药厂的事……”顾昔随口,“看中了大营的蒲慈堂,不过地方政府有着阻碍,想着请他帮忙句话。”
不是他有意隐瞒,实在是心里的那个想法过于庞大,怕吓到安子明。
安子明哦了一声,思忖着:“这两年老冯不太管事,毕竟年纪也大了,不过老冯是大营本地干部,在基层中威信很高,又有卢玉宇这层关系,赵东来跟魏俊国对他都很客气,这事找他问题不大……”
从安子明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顾昔心里就有了底,拨通了冯宪堂的电话,冯宪堂接到他的电话表现的很惊喜,听顾昔要来拜访自己,嘴上连连客气,心里忍不住犯起了嘀咕,试探着问:“这是要返回平湖,顺路经过大营?”
“不是的……”顾昔笑着:“一位朋友有意收购大营的蒲慈堂药厂,想着冯伯伯就坐镇大营,带她过去给您请个安……”
蒲慈堂药厂冯宪堂是知道的,早些年也红火了一阵子,不过听近几年经营不善,甚至走到了破产倒闭的境地,像这种不上规模、举步维艰的药厂大营市有一大批,听只不过是这么点事,冯宪堂的心就放了下来,很干脆的点头答应:“成,直接叫朋友过来就行,就不要再专程跑这一趟了”
“那可不成”顾昔笑了笑,“做晚辈的哪能这么没有礼貌?给安伯伯知道要骂我的……”
跟冯宪堂约好的是明天晚上,最多也只能在大营逗留一天,周四无论如何都要赶回来跟周氏的人见面,这让他生出时间紧迫的感觉,朝窝在客厅沙发里煲电话粥的林琳叫嚷:“收拾一下,出院了”
栾波和白羽已经坐上了去北京的飞机,赵平安跟方虽然见过白羽,却都不清楚她的身份,而栾清明在北京,两个人此行也不会显得突兀。
“青竹,那先这样吧……”林琳着走进病房,“回来的时候提前通知我,我去接”
正穿鞋的顾昔愣了下,“周青竹?她还会回来?”
“废话”林琳白了他一眼,“她要在艺术学院深造,当然要回来了……”
顾昔忍不住又想起那晚自己慌不择路的闯进了寝室,惊鸿一瞥的曼妙身姿,周青竹离开东平时不告而别,他知道时还有些若有所失的怅怅,哪里想到这么快就要再见面了?
“喂瞎琢磨什么呢?”顾昔正胡思乱想间就觉得脑门一疼,林琳正一脸鄙夷的看着他,“就知道对青竹没安好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顾昔哈哈一笑,“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是好蛤蟆对了,还没告诉青竹走的时候让转告我什么呢?”
“她……”林琳拖着长音,顾昔心知能叫林琳转告的必然不会是的内容,可还是给吊足了好奇心,“什么?”
林琳眼睛里露出戏谑的神情,咯咯的笑着:“她谢谢送给她的礼物”
顾昔笑了笑,并没有如林琳预想的那样露出失望的表情,心里想着不知道周青竹的礼物是那枚戴上就摘不下来的戒指,还是那条长裙?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周青竹换上了那条长裙走出试衣间时的惊艳绝美……
“林琳姐,种过地吗?”顾昔问正撅着嘴收拾东西的林琳,还以为怎么都要在医院里住几天,林琳一大早送走了栾波跟白羽后就去买了盆子、碗筷和给他换洗的衣裳,还没来得及用就又收拾起来,也难怪她会不高兴。
林琳愣了下,狐疑的望向若有所思的顾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当然种过了,以前我们全家四口人全靠着那一亩三分地讨生活,还是姐姐当兵之后条件才好了些,农民的辛苦不是这种生在蜜罐里的少爷能理解的……”
起初的语调还带了些讽刺,到后来想起父母为了供自己上学的艰辛,声音情不自禁变得低沉,大学四年,假期为了打工和节省不菲的路费,她也只回过一趟家,给顾昔这么一提倒有些想家了。
“会好起来的”顾昔看出了林琳情绪变化,林琳的自尊心很强,极少提起自己的家庭,他有限的了解也是从林瑶那里得来的,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也能够想象出这一家人经历过怎样的艰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安慰:“林琳姐马上就是都市金领了,到时候把伯父伯母都接过来享清福……”
“农民离不开土地的……”林琳叹了口气,苦恼的:“我和姐姐之前就商量要把他们接来,可两人什么都不干,种了一辈子地,到城里闲下来会生病的,真是的,这是什么理论?”
顾昔看着一筹莫展的林琳,童心大发,哈哈笑着:“不怕我们去弄块地,到时候他们就不怕没地种了……”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