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抬头看了眼前方的情况,跳下车跑了过去。
从平湖离开时只是有些阴沉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一辆满载了货物的大货车打斜停在那里,车头下卡着一辆变形严重的面包车。
顾昔先看了下面包车的情形,里面有两男四女六个人,年纪都不大的样子,除了司机位置的男青年浑身是血没有声息,其他几个人都还清醒着,只是车门卡在大货车下面没办法打开。
看到顾昔,几个人都拍打着车窗大声呼救,顾昔往车窗上踹了两脚,防爆玻璃的质量十分过关,都碎成了蜘蛛网还紧紧的连在一起,从他的角度也用不上力气。
仔细查看了货车和面包车的位置,顾昔跳起来寻找货车司机。
大货车驾驶室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打电话,看起来很镇定的样子,顾昔过去拉了下车门,车门却给从里面锁住了,拍了拍车窗,里面的人把车窗降下了一条缝隙,很警惕的问:“你要干什么?”
“倒车!赶紧把人救出来!”顾昔阴沉着脸说,驾驶室里只有这人自己,显然他就是货车的司机,不晓得这人怎么想的,发生车祸不想着救人,居然锁了车门打电话……
“现在怎么能动?还要等交警和保险公司来勘察现场呢!”司机不耐烦的说:“我看了,那几个人一时半会儿都死不了,是他们超车发生侧翻,我现在倒车,他们再把责任赖到我身上怎么办?”
顾昔听得心头发寒,要多冷血的人才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来?强压着心底的愤怒,对他说:“我给你作证,你先把车往后退一下,把人救出来再说……”
“小伙子,看你心肠不错,我也不瞒你,我就是个打工的,刚刚请示完领导,上头要求我必须等到警察来才能动……”
顾昔跳下来扫了眼,刚才着急救人压根也没注意,这时才看到货厢下方有一排小字:“金海物流”
“平湖金海集团的?”顾昔面无表情的问。
见司机点头,顾昔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回车里翻腾起来,记得昨天安馨坐车时随口提了句,往后座下面模了几下,果然找出条多功能警棍来。
听到司机跟顾昔的对话,白羽气愤填膺的站在大货车前,指着司机大骂他丧心病狂,司机起初还争辩两句,到最后干脆把车窗摇上,闭着眼睛对外面的一切都不理不睬。
白羽气得想砸车,可这高速路上连块石子都没有,恨恨的拿脚踢了两下,车子纹丝不动,倒把脚震得生疼,正奇怪顾昔不救人回车里干嘛,就看到他提着警棍朝货车走来。
从昨晚第一次见顾昔,哪怕是在那种混乱的殴斗场面下,顾昔的表现都十分轻松,带着玩笑的味道,后来的接触中,顾昔的态度也始终和气平易,这时看到他那张漂亮的脸孔阴沉似水,眼睛里煞气凛然,白羽不禁打了个激灵,心里生出不祥的感觉,慌忙叉开手想要拦住他,“喂,你想干嘛?冷静点……”
顾昔没有理她,侧身躲开了她的手,一步跃上车头,挥动警棍往风挡上狠狠砸了下去,“砰”的一声,给砸中的位置凹陷了下去,细密的裂痕由被砸中的位置迅速向四周扩散开来,粘连度极高的防爆玻璃却没有彻底碎裂。
司机被顾昔的举动吓了一跳,尖叫着抱住了脑袋,好在风挡玻璃很结实,挡住了这一击,看到他手里的警棍又举了起来,惊魂未定的司机推开门朝顾昔大骂:“**疯了!知道是金海的车你还敢砸?活腻歪了吧?”
顾昔开的车是平湖牌照,又是从平湖方向来的,司机认定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都是平湖的,难道就没听说过金海集团的大名?
随便在平湖的马路上拉住个人问一问,谁不晓得金海的大老板、平湖首富徐金海?
顾昔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给那道没有一丝温度的冰冷眼神扫过,司机心头陡然一寒,都已经冲到嘴边的更难听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色厉内荏的指着顾昔叫嚷:“有种你别跑!我已经报警了……”
“我不跑……”顾昔朝司机晃了下警棍,司机一下子跳下了车,也晓得驾驶室里并不安全,顾昔从车头跳了下来,“倒车!”又对司机说了一遍。
司机露出为难的表情,“小兄弟,你也别难为我……”四十多岁早不是热血冲头、不管不顾的年纪,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不管这年轻人是有依仗还是冲动,敢跟金海集团作,对自然有人收拾他,拿眼睛往驾驶室里夹了夹,“钥匙在车上,我去方便一下……”
顾昔启动货车,小心翼翼的退后了几米,露出了侧翻的面包车,在白羽的帮助下将车门给拉开,先把那几个受伤轻的给拖了出来,几个逃出生天的女孩儿抱头痛哭,倒是那个脸上给刮了条口子的年青年还比较镇定,连声感谢。
“先不要说这些了,救人要紧……”顾昔对他摆了摆手,脸色严峻的看着驾驶位上那个昏迷的青年和车厢里给卡住了腿的女孩儿,扬声问抱着膀子远远的朝这边张望的货车司机,“120什么时候能到?”
“报警有五六分钟了,快了吧?”司机不确定的说。
顾昔算计了一下,从大营到这里大概要二十多分钟的车程,面包车司机的伤势很重,不晓得能不能挺那么久,给卡住了腿的女孩儿神智还算清醒,据她自己说车翻时两条胳膊受了伤,大概是断了。
“这么等下去怕不是办法……”顾昔对那个叫李冰的神色惶恐的男青年说,“咱们得把他给弄出来”,指了下昏迷的司机。
男青年迟疑了一下,“万一加重伤势怎么办?”
“是啊,这种情况下只怕不能随意挪动!”白羽也说。
顾昔不是医生,又是性命关天的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看向给卡在车里痛苦申吟的女孩儿,“那我进去看一看能不能把她先救出来……”
李冰跪在地上对车里喊:“蒋媛,你怎么样?”
给叫做蒋媛的女孩儿白色的纱织罩衫给血渗透,看着就叫人心惊肉跳,“我好冷……”女孩儿声音微弱的颤声说。
顾昔看她的情况越来越糟,心知不能再耽搁,从拉开的车门钻了进去,对女孩儿说:“坚持住!”察看卡住的那条腿,看清了情况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蒋媛的腿别在车座下的空档里,小腿以一种很诡异的角度向外侧弯曲着,显然已经断了,半截牛仔裤像从血里洗过似的,触目惊心。
这么下去就算失血也足以要了她的小命,顾昔不再犹豫,拍了拍她冰冷的脸颊,沉声说:“咬牙坚持下,我要把你的腿拽出来!”
想要把蒋媛给卡住的断腿弄出来势必要触动她的伤口,这种痛苦想一想都叫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顾昔的动作很轻,饶是如此仍疼得女孩儿凄厉尖叫。
蒋媛被从面包车里救出来时已经昏了过去,顾昔找了两根布按照急救止血术的要领紧紧的勒住了她伤腿的动脉,对束手无策的李冰说:“把她搬到我们的车上,再拖下去血就要流干了!”
“顾、顾……”面无人色的白羽哆哆嗦嗦的拽了下顾昔,“他、他好像没气了!”指向驾驶室里声息全无的男青年。
面包车的司机死了,同行的三个女孩都吓得魂飞魄散,顾昔本来还想着要她们出个人跟自己一起把蒋瑞雪送去医院,看她们的样子就晓得完全帮不上忙,那个叫李冰的男青年是这群人中唯一还能保持几分冷静的人,可这里又离不开他。
听说出了人命,货车司机也懵了,嘴里嘟囔着:“怎么可能?刚才还好好的呢……”
顾昔这时候也没空理他,再耽误下去,那个叫蒋媛的女孩儿都有危险,对李冰说了句:“电话联系!”启动车子,朝大营的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在高速出口的地方倒是看到了一辆打着警灯的警车,却没发现急救车,顾昔拦住警车说自己的车上有伤员,那交警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那就送医院呀!还等什么呢?”
“我不知道医院在哪!”顾昔气得脸色铁青,“急救车呢?”
交警横了他一眼,“鼻子下面没有嘴啊?不会打听!我是交警又不是120……”
顾昔大怒,刚要说话,后面照顾蒋瑞雪的白羽急切的说:“我知道,救人要紧!”
“**也配穿这身皮?!”顾昔朝那个交警伸出中指咬牙切齿的骂了句,不等他反应过来,踩下油门,吉普车轰鸣着飞驰而去。
到了医院的时候,蒋瑞雪短暂的恢复了神智,顾昔想起来要通知她的家属,蒋媛声音微弱的说出了个手机号码就又昏迷了过去,根据医生的说法,蒋媛的情况很糟糕,胳膊和腿有多处骨折,大量失血,要是再晚一些就极其危险了。
换句话说,因为送来的及时,蒋媛并没有生命危险。
白羽长长的松了口气,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哎呀!”俏脸发苦的吐了下舌头,“我没记住她说的电话号……”
顾昔掏出手机按照蒋媛说的号码拨了出去,按下发射键,那一串数字却变成了个名字:唐毓。
江州商业银行那位熟女经理?顾昔愣了下,电话那边响起唐毓柔美的声音:“顾先生,您好!”
唐毓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顾昔两个字,有些惊喜,更多的却是疑惑,猜不到他给自己打来电话的目的,又颇为期盼,不晓得顾昔是不是有大额存款要照顾自己?
等到听顾昔问她认不认识一个叫蒋媛的女孩儿,唐毓的心头就生出强烈的不祥预感,声音禁不住有些发紧,“她、她是我的女儿,顾先生……”
顾昔打断她,沉声说:“你女儿发生了车祸,正在大营市第一人民医院抢救……”
唐毓脑袋嗡的一声,耳朵里一片轰鸣,压根都没听见顾昔后面说了什么。
“媛媛她现在怎么样?”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最关键的问题,听到顾昔说没有生命危险,那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略略放下了些,抹了把眼泪,“我现在就赶过去!”
唐毓慌慌张张的从银行里跑了出来,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请假,又没有车怎么往大营赶?
站在细密冰冷的雨里,想到在医院里抢救的女儿,再想起十多年前自己跟丈夫离婚之后,含辛茹苦的把女儿养大,唐毓禁不住悲从中来,蹲在雨中恸哭放声,对来往行人惊奇的眼目光然不顾。
“蒋明义,女儿出了车祸,生死不知,你这个做父亲的管不管?”唐毓在混杂了雨水和泪水的脸上狠狠的擦了擦,拨通了前夫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