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扇蜀锦,一身打扮可谓儒雅非常。鬓角三分灰白,额角两处褶皱。年岁刚满三十的萧何正当而立,然而连日成月的寻找已经让萧何骤然变得老去,十分老态,纵然这潇潇洒洒的打扮也遮不住身上的疲态。
萧何的敬业和忠诚,让苏党上下都是敬佩不已。甚至咸阳城中不自觉的,民众开始述说萧何的忠义无双。萧何的名声由此开始渐渐传扬天下。
在萧何老家沛县,萧何的旧识刘邦也是感慨不已。刘邦通过诸多好友的帮助,再加上县中望族吕公的举荐成了泗水亭的亭长,管着方圆十里的xiǎo地盘。以及周边地区的追缉捕盗,初始当官,看着一众人被自己吆喝来吆喝去的刘邦有些飘飘然。自觉地自己算是认识人中hún的不错的了。
就算比起被老县令带去咸阳的萧何,自己也快能跟上这群发达旧友的步伐了。没想到萧何的事迹一传到沛县,人人先是为有这么个名人骄傲。可暗自里,谁不羡慕萧何?对于高层之间的那些事情,老百姓是不大关注的。普通人的想法最是感xìng,萧何一番作为,当得所有人的敬重。
刘邦一听左右的议论纷纷,心中更是感觉到不舒服了。与萧何结识之时,刘邦只是一个hún吃hún合的无赖,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
但刘邦因为有义气,脾xìng不错,jiāo际手腕更是了得。渐渐的,刘邦周边聚成了一个xiǎo圈子。沛县的狱吏萧何便是其中的一号重要人物。另外还有捕役樊哙,书吏曹参,刽子手夏侯婴,还有吹鼓手周勃。此时的刘邦还未成为亭长,身处这群人中,刘邦的社会地位是比较低下的。
虽然长袖善舞,隐隐成为这群人的中心。可刘邦并未作出什么事业,jiāo际虽然广阔,一县之内大多卖他面子。可无论如何,刘邦的地位不高是确实的。
现在萧何一跃而上,得到了皇子的器重,成为天下有名的忠义之士。地位且不说,光是这等声名,就是回乡了,郡守也不敢怠慢。
这样庞大的落差一下子就传递到了刘邦的心理。刘邦出身不好,既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官二代。左近亲戚,也没有个可以依靠的。但刘邦有大志,想干一番大事。看着周边人一个个都渐渐有了自己的事业,成为周边人yàn羡的对象。刘邦对眼下自己亭长之职有些不满了。
萧何已经一跃而上成为了天下有名的忠义之士,那自己呢?呵,不过一亭长耳。刘邦这般想着,深呼一口气,有了决断。
河套第三曲。被刘邦羡慕嫉妒恨诸多情绪参杂在一起的那个人物,正在地图上仔细寻找着有用的信息。
此次能够深入巡查,机会十分难得,必须要万分珍惜。甚至可以说,在如此艰难的境地下,极难有下一次机会。通过贿赂,萧何让主管后勤辎重的高公公授意九原给卫队补充足了军资。这才使得两千八百余人能够深入森林,进行寻找。这是第一次深入河套,同时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每次这般,萧何的皱纹都要再深一层。重重重压,这个儒雅男子都一肩挑。身上xiǎo吏的味道完全驱散,一步步重压磨砺下,萧何已经迅速成长为可以为苏党独当一面的将才。
撇去其余细枝末节,现在寻找扶苏的线索有了重大进展。
找到了扶苏身边的亲随,这是最大的线索。至少,原本判定扶苏的生还几率多了三成。既然九个亲随都能活下六个,为何扶苏不可以?
对于扶苏已死的那些言论。反推过去,至今未有看到扶苏的尸首,就万不可断定扶苏是否遇难。况且,黄河东套长城军团所在地数十万人驻扎,各sèjīng通水xìng的悍卒日夜不绝在河下巡查,数百户渔户每日捕鱼,同样没有找到扶苏的尸首。
这般强大力量的拉网式搜查下,扶苏的“遗体”既然没有寻到。一切都可以反推过去:扶苏仍旧活着。只是陷入山林,不得而出。或者遇上了其余奇异事件。毕竟此时的河套平原,未经过大力开发,许许多多森林湖泊遍布。就是拥有军方支持的萧何在这种境地下也行进困难,费去了萧何一众人诸多脑细胞这才找出了一些妙法渡过。
扶苏一个人,形只影单,势单力薄,想要独自走出寻到人家,当然困难。
这种想法和猜测,是一直支撑萧何走下去的最大信念。一旦此次行动仍旧以失败告终,不难想象,萧何是否能依旧坚持下去,或者当场崩溃。
“先生,又有七名士卒受伤。两名士卒失踪了。”期泽入帐,拱手叹息一声说道。
萧何轻呼一口气:“成大事者不惜xiǎo费,可公子每时都让我重视士卒xìng命,若是公子回来。怕也要责罚我吧。”
的确,脑中装有后世灵魂的扶苏骨子里没有贵族轻贱黔首的那种想法。对每一个生命的珍惜是扶苏一直坚持的信念。再加上秦国完善的军事体系支撑下的威望,这才使得扶苏能够完全获得卫队上下三千零一人包括期泽的效忠,那种完全不带杂sè的忠诚。
而此时,为了寻找扶苏,不包括其余动员的士卒。单单扶苏手下这三千接触过的卫队,就已经陆陆续续失踪了一百余人。其余轻伤的,更是不计其数。然而这些轻伤员仍旧坚持在了一起寻找扶苏。
期泽是卫队的直属长官,对这些了然于心。眼神一阵黯淡,但还是劝慰萧何道:“能找到公子,想必这些同袍在黄泉之下也会欣慰的。”
萧何轻笑一声:“你也给我加压了,这担子,不轻。”
期泽赶紧解释。
萧何摇摇头:“我虽然不是铁打的。但这些我还扛得住,你放心就是。只是又失去了两条xìng命,虫蛇蚁蝎森林之中……。打嘴打嘴,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期泽默然,萧何肩上的压力。期泽一幕幕都看在眼里,不仅为萧何的忠义感到敬佩。同时也对扶苏的眼光敬服。这种人才,不过咸阳十数衙mén中一个默默xiǎo吏,一朝启用,明珠之上的尘土尽去,这种大才,真公子之幸。
此时的萧何重压之下,也唯有在期泽这几个信得过的人面前才敢吐lù一些心声,释放些许压力。
“唤离的手稿,可有制好?”转入正题,萧何的面sè开始肃然起来。
期泽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方羊皮纸:“唤离出身侦骑,对地图之事还算熟悉。只是丛林之中难以分辨方向。这地图,先生可要xiǎo心些。”
萧何面sè凝重接过羊皮纸,这可是集唤离六人之力费时三日不歇这才赶制成功的。其珍贵,不言而喻。
羊皮纸平铺在桌案之上,另一处,则有一方锦帛制成的北疆军用地图。上绘有河流,山川,森林,湖泊等等一应俱全。
“公子在三关口外跳入黄河。那几日风平làng静,河水尚且平稳。”萧何指指画画,定格在三关口至九原这一段的黄河上。
搬照地图,萧何用炭笔在唤离那个羊皮纸地图上重新定格。画面在黄河九曲中第四曲和第七曲中。
实际上黄河九曲并非说的是黄河有九个曲曲折折的湾流。实际上,黄河九曲是泛指贵德以上的黄河上游。只不过这里为了写作方便这么写罢了。毕竟,当时对黄河各地区的称呼史料所限,我还查找不到的。至于后世的说法,那就更扯淡了……
“从东到西。我们都找过了。前三曲和后两曲我们都去过。了无人烟。”期泽神sè淡然。
突然,萧何好像找到了些什么。神sè一阵jī动,仔细趴在桌案上,细细在不过数尺长的羊皮纸上寻找。
炭笔猛然重重在一处狠狠点了一个黑点!
“哈哈……”萧何放生大笑:“可笑你我竟然执拗于此。岂不知公子岂是常人,怎可能在这yīn森不见天日的森林中苦苦挨着!”
期泽神sè一怔,顾不得萧何的失态,近身摇晃萧何。连忙问道:“先生,先生。可是有公子的线索?”
萧何笑的有些癫狂。这几日的压力好似要一刻间统统散去一般。被期泽一阵摇晃,加上多日劳累下,有些虚弱。苦笑道;“莫要摇了,莫要摇了。我给你说便是了,再摇,这把老骨头就要散了。”
期泽有些赧然,憨笑道:“先生不过三十出头。正当而立,可莫要这么说。”
萧何轻笑一声,紧接着神sè一正:“我放在看唤离手绘的这羊皮地图。发现你我都走入了误区。公子要说势单力薄,没错。可并不是手无寸铁,公子随身佩剑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况且黄河河流平稳,做一xiǎo竹筏,即刻漂河而过。哪里还会坐等困守这鬼地方。”
期泽眼睛一亮:“先生是说?公子可能已然月兑险?”
期泽话音刚落,帐外闯入两人,正是外出带队寻找的伏承以及庆倪两人。庆倪虽然喝扶苏不大对头,但对于军令想来是服从得紧,是以,只要不事涉机密,萧何都让庆倪参与。毕竟,庆倪背后是王氏将mén,那可是一尊可以比拟méng氏的顶级将mén世家。
最先说话的是心直口快的伏承:“深入丛林百里。未见公子踪影!”此言一出,似乎浑身的力气都散了去。面上yīn沉,眼神黯淡。
一直喜怒不形于sè的庆倪也是黯然:“末将无能。寻了两百里,不见公子人迹。”
帐中之人,都是讶然。这种情况下,一百里已经足够将所有地方寻个便,两百里。那就是意味着庆倪此次是拼了命了。毕竟深林之中,蛇群猛兽,jīng锐军队也未必可以对付。
两人都是神sè凄惨,看向萧何,本以为萧何也是一脸愁云惨淡。却没想到萧何脸上古井无bō,甚至还带着从容。
萧何干咳一声,清清嗓子道:“以公子的本领,加上佩剑之锋锐。难道还会留在那险地等死不成?我听闻,九原又出了大成改良的纸!这种东西,公子曾与我谈起过。我猜测,公子应该一直在等着我们。极可能已经月兑险无疑!”
众人面面相觑,对萧何的解释有些不敢相信。的确,费了这般大的努力。可还是没有收到成效,可萧何突然说,原来我们都白干了,公子就一直在九原等着我们。
幸福来得太突然,一众人都不敢相信。
此时,帐外深入一只芊芊素手掀开mén帐,一个碧衣罗裙的少nv走入帐内:“扶苏还死不了,都改名了苏扶,每日佳人相伴。怎么会死掉!”
帐中掉落一地的下巴,众人张大着嘴。幸福若是将要来,众人或许带着不信的目光。可当真幸福来的时候,却有觉得太过梦幻。
萧何眼圈发红张着嘴,想笑,笑不出。反倒一副yù言又止,总之说不出话的表情看着众人:“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呵,不必管我。快去寻公子吧。”
说着狠狠向来人一鞠躬:“谢姑娘第三次救下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