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之惊险绝对是扶苏历次遭遇之最,为最危险的时候,若不是那个宫ménshì卫为扶苏挡下一箭。扶苏不知道那一箭若dòng穿自己的ròu体凡身会不会正中要害让自己命丧当场。
嘱咐伏承好生抚恤这名宫ménshì卫的亲属,扶苏也从其余shì卫的口中得知了这名shì卫的经历。事情很简单,这名宫ménshì卫的妻nv都很漂亮,外出之时被一名贵家子看上,图谋不轨被发现后,就要强行掳掠。此事正巧被南下任职的周校遇到。顺手教训了那个贵家子,周校志高趣雅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这名作姜七的shì卫却记在了心中,于是姜七看到他大恩人的主公遇险,报恩之心发作,以身挡住了这险之又险的冷箭。
唏嘘不已,扶苏不知道历史上的扶苏究竟遭遇过多少xìng命之险。可自己却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遇险,好在数次xìng命之忧都有人帮助躲过。
这走向金銮御座的道路,果然是尸山血海。扶苏自嘲几声,嘱咐宫ménshì卫统领好生料理,步入打开的阿房宫mén。
宫mén高险,坚不可摧的代价就是这宫墙深厚至极。莫名的扶苏感到一股zǐgōngmén似海的感觉,昂首步入,扶苏心中无暇去深思这莫名而来的感觉,刚才的一幕给了扶苏一股yīn云压城的感觉。
对方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自己,两bō刺客,都用弩机这种强横的武器。而且远方酒楼远距离shè杀的手段扶苏实在熟悉不过。另一bō墨者的装束,更是十分刺眼地触动扶苏敏感的神经。
眯着眼,扶苏心中疑窦纵生。这天下,扶苏可以不畏惧所有人,但有一人扶苏必须要保持足够想象力的畏惧。那边是始皇嬴政,不要质疑这个一统天下的所谓“暴君”。这位政治智慧绝于天下的始皇绝对可以让你足够恐惧。
所以,扶苏从没有小瞧过始皇的能力。自然扶苏难以想象刺杀的幕后主使人到底有什么胆子胆敢在阿房宫mén前做这等惊天骇人的刺杀事件。要知道,人的想象力是丰富的,尤其对于始皇这种帝王而言,帝王多疑,你既然可以在我的宫mén前杀我儿子,那是不是代表在宫mén前杀我?
这样的角sè互换实在简单不过,是谁这么没脑子有如此凶悍决绝地要来刺杀与我?猛然一个念头划破扶苏的脑海,惊得扶苏身体猛然感到一阵冰冷,紧接着便是无尽的愤慨!
墨者!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墨mén,而扶苏,很可能只是这事件的附带品。
酒楼处的刺客一击不成早已远遁,就算九mén关闭,短时间内也别想抓住这藏于地下耗子。可六名死的十分轻松的“墨者”却留下了尸首,还留下了十分显眼刺目的墨mén弟子服饰。
昨日,墨mén一大领袖月芷与扶苏决裂。今日,便有墨者刺杀扶苏。这种事情实在太容易让好事者联系起来,这样一来,因果衔接果然流畅。
若是始皇这种并不了解其中深情的人而言,更会将怀疑的焦点指向墨mén。即使始皇直觉之下并不认为墨mén一定就是凶手。可事实上,对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始皇一旦产生这种怀疑,墨mén的处境就沦入一个糟糕的境地。更何况……扶苏闭了闭眼,那个行事极有章法,掌控力强悍的丞相李斯跃入眼帘。法家和墨家……碰撞了。
扶苏有些心哀地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随后过去行礼:“méng将军。”
méng毅此时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bō动,看到扶苏的行礼,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友好回到:“扶苏公子。”
此时从寝宫奔来的赵高停在扶苏身前,行礼道:“陛下召公子和夫人前去。”
扶苏向méng毅点头示意,牵着乖巧不发一言的新婚妻子去见自己的那位父皇。
赵高低眉顺眼对méng毅道:“陛下未有传召méng将军,请将军稍待。”
méng毅心中泛凉,冷冷看了一眼赵高,一言不发矗立在殿外广场之上。
扶苏携着王芙,没有进入寝宫。事实上也没有在chuáng榻接见儿子和儿媳的道理。始皇携着宠妃胡姬在主殿静候扶苏和王芙的到来。
此时的始皇面sè忽明忽暗,静静思考刚才尉缭子的消息,默然不语。身旁的nv子便是始皇自郑妃死后宠幸的胡姬,胡姬眼瞳微带碧sè,血统之中有一部分的胡人成分。而胡亥能够得到始皇喜爱的缘故实际上一部分源于这个nv子。
胡姬很安静,在一旁静静坐着,没有丝毫不耐的神sè。
看到这一点,始皇莫名地有些松了口气。实际上除非躲不过去,不然一直以来始皇并不喜欢让胡姬和扶苏在同一个场合见面。
也许是对扶苏母亲郑妃的愧疚,始皇看到扶苏总会想起郑妃,因而也不想扶苏因为见到胡姬不喜。总之,扶苏对胡姬颇为陌生,若不是胡亥这个十八子的缘故。扶苏对胡姬了解不多,只是知道胡姬很安静,只是据老宫人说……胡姬安静得很像郑妃。
悠悠一叹,郑妃两字浮现心头,让扶苏一阵血脉深处的悸动。
一旁的王芙似乎感受到了新婚夫君的心绪,柔柔牵着扶苏的手,似乎想要将更多的温暖传递过去。
扶苏扭头一笑,似有坚冰破碎之感。
相视一笑,两人昂首步入主殿。
一男一nv,走入这天下最煊赫之所。男的,面目俊朗,如温润君子一般,气度非凡,隐隐之中的凌厉目光更是衬出这个男人绝对是那种心志坚定之人。
nv的,则是美若天成,美目若黛,如诗如画。一举一动,更透着那股子雍容自如的姿态。
当真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夫fù。
始皇越看越是觉得这mén子婚事真是恰当,面上暖sè渐渐多了起来。一旁的胡姬则是面容端庄,含笑看着这一对新人。
扶苏王芙接过宫nv端过来的茶水,扶苏恭敬端给嬴政。而王芙则是端给胡姬。
说来,这一礼节还是扶苏提出来新增的,始皇不过沉yín了一会,便应了下来。这才有了这一出敬茶礼。
王芙跟随胡姬到了一旁的偏殿,主殿之上留下了这一对有些静默的父子。
良久,嬴政开口打破沉默道:“皇儿,随我下盘棋。”
于是扶苏执黑子,始皇执白子。移步到一旁,内shì端出棋盘两人对坐谋弈。现代围棋黑子执先,而古代围棋则是白子执先。扶苏稍稍愣神。随即不再言语。
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扶苏和嬴政黑子白子落下开始座子。座子,就是先在对角星位分别放黑白两子,最大限度限制先手优势。
纵横棋线十七道。你来我往,棋局很快便进行到了中场。
扶苏生xìng平和,有温润君子之风。棋如人生,扶苏下棋讲究大道堂堂,你来我往,鲜有偏锋暗箭之举。
而嬴政落子,则带着帝王霸气,全局布下,强横难匹。每一个子的用处都用到极致,竭力发挥每一个子的能量。汇集全局,布局机锋之强,扶苏难敌。
行到最后,扶苏一枚棋子落下。嬴政苦笑摇摇头:“谁说君子不能行险棋,你这一手,我还真是没有想到。”
嬴政和扶苏是为父子,当然不必有那些俗套的让子之类的。你来我往用的都是真刀实枪,没有隐藏自己的实力。
两人都不是棋道大家,不过一法通万法通。都是心智搞绝之人,这棋道一途,实力都不低。只是扶苏毕竟年少,经验不及始皇,若不是最后行险,只怕也只有败落下来的下场。
扶苏接下始皇的话头:“父皇只不过没有预想到罢了。父皇的棋力还是远胜过我的,皇儿只有行险,才能胜过。”
嬴政含笑点头:“不错。你倒没有被一时胜利hún过头,这棋如人生,十七棋线纵横如战场。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你谨记。”
扶苏应下。却不料始皇嬴政突然一句话说出:“也正因此,刺杀终究不过小道!”
扶苏一听,手下稍稍一颤,黑子差点掉落在地。心思急转,回道:“父皇,儿臣有一言。”
始皇点点头:“你且说。”
扶苏心中斟酌字句,沉yín一声道:“父皇,儿臣听说林胡王。喜好猎杀人鹿,使人披鹿皮奔逃林中,而林胡王则骑马shè杀。戏之以鹿!这人鹿虽披鹿皮,终究是人而非鹿。”
始皇眸光闪动:“嗯。”
扶苏心中有些不安,安安静静眼观鼻鼻观心,和嬴政一一收官,将棋子收入棋罐中。眼见手中最后一枚棋子放入棋罐,扶苏开口道:“父皇,méng毅将军在宫外静候。”
始皇将围棋收好,突然开口道:“莫非,皇儿就这么不喜和为父多处一会?”
扶苏愕然,印象之中的秦始皇,扶苏一直以为是个铁血冷漠的男人。拥有四海,天下财富,百万将士。身兼天下一统的盖世大功,定然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再加上久不立太子,又徒费国力求长生,显然是个权力yù极为浓重的人。
各种印象和认知,让扶苏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个有些失望的中年老男人挂钩起来。此时的嬴政鬓角霜飞,面目说不上和蔼,却也不是冷漠坚冰如铁。眼神之中透着失望的意味,一副被儿子伤心的老父形象。
扶苏鼻子一酸,血脉之中的牵动终究让扶苏无法无视这种从心中根底里萌发的悸动。眼前之人是他扶苏这一世之中唯一的血亲,是除了刚刚新婚妻子之外理应最为亲近的那个人。
可实际上,扶苏的记忆之中自从母妃郑妃在幼年身死之后,扶苏和这个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直至最后扶苏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坚忍之下突然让嬴政意识到当年那个在庭院中玩泥巴玩雪球的孩子长成了可以威胁自己权位的人。
于是,扶苏远走北疆。
可眼下……扶苏鼻子的酸味越来越重。随即回答道:“父皇有时间,孩儿当然……愿意。”
嬴政最后一枚棋子重重举起,又轻轻放入棋罐,轻笑一声。
一个是时辰后,扶苏和嬴政有些生硬,有些陌生,有些怀念,有些温情,有些沉默的聊天结束了。
扶苏起身离去,忽然悠悠一声从身后传来道:“去让méng将军进来吧,你,亲自去。”
…………
扶苏面带微笑,朝着站了将近两个时辰的méng毅,毫不掩饰声音道:“父皇召méng毅将军入殿!”
赵高带着见完胡姬出来的王芙,听到这句话,猛然一僵。随即恢复了有些僵硬的动作。
世人都道始皇薄情寡义,可历代为帝王者,又哪个会多情过。陛下,应为外威天下,内厚父子的。不然胡亥也不会有这样的宠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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