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顾自走在前面,她依旧抱着小狼崽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天渐渐暗沉下来,又有了要下暴风雪的征兆。
他在往雪山深处走,去那里寻一样东西,一样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让他觉得自己的血都要沸腾起来。
乌云厚重,转眼间已是刮起了夹雪的狂风,风劲之大,只让她感觉自己都要被吹走了。
她小跑几步站定在他的身侧,用手拢着被风吹得乱舞的齐腰长发,艰难地开口道:“天不好了,我们找个地方避避吧”
他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她。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试探性地拉上他衣袖的一角,没被拒绝,当下开心地引着他往一处崖壁走去。她去过那里,那里有个山洞,刚好让他们躲避风雪。
洞口很小,她过去刚刚好,他却要弯腰才能进去。
进去了,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洞口虽小,可越走进去越是宽敞,到底部足有能容得下几十人的空间。
她拿一根较粗的树枝拨动驾着的柴火,使之烧得更旺些。放下树枝,她双手托着下巴,眨巴着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仔细观察对面那人。
他的五官很分明,天庭饱满,鼻梁高挺,由于年岁问题脸型还稍显稚女敕,可俊美的面部轮廓已经初具,眉目间隐隐透着几分冷峻。他的皮肤白皙且细腻,嘴唇很薄,唇色是淡淡的粉红。组合在一起,恰是到了好处,正是多一分嫌过,少一分嫌缺。
他抬起眼,淡淡道:“这么看着我做甚?”
她笑道:“没什么,你长的真好看。”
相处了几日,她已经知道他看着冷然,其实是个很好相与的人,所以有时候她和他说话也不会像前几日一样战战兢兢了。
他合上眼睛,没有说话。
她无聊地拿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你……到底为什么往山里走?”
他闭着眼睛道:“找一样东西。”
她道:“什么东西?”
他忽然睁开眼睛,眼中有精光闪过,道:“千年玄铁。”
她愣住,为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狂热,她才知道,原来也有让他如此沉迷的物什。
“呜呜……”里面传来小狼难受的哀叫。
她着急地起身,顺着声音方向走去,边走边呼唤,“小东西,小东西,你怎么了?”
拐过一个转角,她哭笑不得地发现小狼把自己卡在了一道缝隙中,撅着个使劲儿想把自己弄出来。她仔细查看了小狼的状况,拔出腰间的弯刀一点点凿下了卡得比较紧的那部分石头,顺利把小狼救了出来。
她原本抱着小狼就要走,却突然发现从那个缝隙中有风吹出来,且忽冷忽热,变幻不定。她觉得有些蹊跷,打算把他叫进来看看。
转头,却发现他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他蹲,用手贴在缝隙上细细感受,末了,站起身用宽大的衣袖将她轻轻扫到一边,道:“退后点。”
她依言退到了他身后。
他两脚前后分开,运气至掌心,双手向石壁猛力一震,坚硬的岩石被生生震得粉碎。
石屑纷纷落下,露出一个六尺左右长宽的通道。
他首先跨入了甬道之中,拿过道旁石壁佛龛上的火折子擦亮。她见他毫不犹豫地就进去了,连忙急急跟上。行走在这昏暗阴森的地方,她的心里一阵阵发毛,隐隐约约觉得通道的尽头有着她所不愿知道的事情。
她越来越靠近他的身边,更在不知觉间下意识地死死攥着他的衣袖不放。他感觉到袖口一紧,轻甩两下没有摆月兑,索性任由她拉着。
通道阴冷潮湿,却意外地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切感。
单调的脚步声清楚地回响在模糊的空间中,随着逐渐的深入,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在愈发明显地叫嚣:近了,近了……
很快,一块石壁突兀地矗立在尽头,青苔满布,无言地诉说沧桑。
她不自觉地快步向前走了几步,用手拨开疯长的蔓藤,露出石壁上凿刻的三个字。
“阴阳关?”她低头轻吟,短短的手指点着下巴,秀眉微蹙。
何谓阴阳?即生即死者,看来前路多险恶。
他上前将她拎至身后,自己却带上蚕丝手套对着那块石壁上上下下又模又敲,没多大工夫就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一处细长的石缝。后退一步月兑掉手上的蚕丝手套揣入宽大的衣袖,沉吟半晌,他突然转头,指指她挂在腰间的小柳叶弯刀,示意她把刀插.入石壁的缝隙。
她怔楞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从刀鞘中把刀拔.出来插.进石缝,等了一会儿,却是根本没有反应。
她不知所措地回头,却发现他虽然仍然冷着一张脸,但英挺的眉毛也是拧了起来。
他又仔仔细细查看了那把刀和整块石壁一番,依旧无果。
她看着他没有头绪的模样,心下暗暗焦急,袖子都快被她绞烂了。突然,她的脑中有一道白光闪过,插在石壁上的小刀几乎同时发出嗡嗡的鸣叫,手上的刀鞘也不安分地颤动起来。
她惊诧地看看那刀又看看那鞘,想要告诉他这桩奇怪的事情,可是她说不了话,身体也不听使唤地走到插着刀的石壁前,像提线木偶一般地看着自己的手抬起来,用刀鞘有节奏地击打了刀柄三下。
石壁应声从中间移开!
他敏捷地纵身跳开,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她,道:“你做了什么?”
她无措地摇摇头,脸色变得苍白。她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淡淡地凝视她一会儿,果断扭头率先走了进去,用不带情绪的语气道:“跟上。”
她听了,心稍稍放下一半,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后。
一路上出乎意料的平静,那些她想象中的刀山火海、箭林刀雨全都没有出现,有的只是寂静通道中阴森的风声。
当进入一间石室,四周嵌在墙上烛台中的蜡烛突然自动点燃,顿时满室明亮。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什么!
巨大的石室中摆设了了,唯一显眼的就是正中央那张寒气大盛的冰床,还有死死守在床前两具抵额相拥的骷髅……
她很疑惑,心里像是刀剜一样地疼,眼睛中也有热热的东西一个劲儿冒出来,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捕捉他的身影想要寻求帮助,却发现他已然绕过地上那两具不知名的白骨,单膝跪倒在床沿边上,伸手有些颤抖地想要抚模摆放在床上那通体乌黑锃亮,散发出犀利森冷光芒的物什。
千年玄铁!
他在一进石室的时候就发现了那散发着逼人气势玄铁,终于给他找到了!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手也兴奋地止不住微微颤抖,他清楚地听到了玄铁的呼唤!所以他在给床头的两具先人遗骨——想必是守护千年玄铁的前辈,磕了三个响头之后,撩袍绕到了床边。
他已经抚上了梦寐以求的千年玄铁,乌铁在手下轻吟震颤,却没有明显的反抗。父亲说过,凡是能铸成神兵利器的珍贵材料,往往都是会认主的,他心下一阵欣喜,从方才重重迹象表明,那千年玄铁想是没有拒绝他——虽然也没有认可他。
他用内力护体,伸手从寒冰床上取过千年玄铁,极其小心地、虔诚地放入一直背在身上的剑匣。
然而,就在玄铁离床的那一刹那,整个石室突然剧烈震荡起来,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石室要塌了!
他忙背起剑匣,转头拉过她,却在看到她满脸泪痕时微微一愣,张了张口,一块巨石的砸落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没有时间再磨蹭,他拎起她抱入怀中,不经意地用宽袖遮掩在她的上方,运起轻功向外面掠去。
身后传来巨大的轰鸣声,震荡平息。他停下来转身直立,对着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石室欠身行礼,然后放下她,轻轻振袖,沿着眼前的通道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