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的天气本就十分恶劣,飞沙走尘,砾石滚滚,又临近初冬时节,愈加变得干冷难耐。
一间布置得极为精巧华美的石室中,淡淡的龙诞香经久不散,别样尊贵。
一个身穿玄色锦缎,面貌依旧俊朗无俦的中年男子,正盘腿坐在矮榻上,双手捧着西瓜吃得欢快。
石室中本没有门窗,只有顶上一个可容单人通过的透光口。而此时,仅有的光线被遮蔽了片刻,然后便有一道黑影从那道口中落到下。
穿着深蓝衣衫的下属单膝跪在地上,双手一拱,恭敬地道:“主上!”
久久地没有回应。就在他忍不住要抬头的时候,尖锐的呼啸声夹杂着浑厚的内力突然逼近。
蓝衣人匆忙之下就势往旁边一滚,勉强躲开了冲着他脑门而来的“暗器”。
“砰砰砰”三声闷响,石地上激起一片尘屑。
蓝衣人回头一看,背上当即蒙了一层冷汗,只见三枚西瓜籽竟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了三个小孔!
玄衣男子脸颊被瓜瓤撑得鼓鼓的,含糊不清道:“不是跟你说过了,没要紧事不许打扰我。”
蓝衣人汗颜地看着吃得毫无形象的自家主子,不禁抽了抽嘴角。
“可是主上,这一次是与万梅山庄有关的……”
玄衣男子听了,脸颊快速鼓动几下,将口中的西瓜咽了下去,对着跪在地上的下属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蓝衣人满脸黑线地催眠自己无视主子那类似于招呼小狗的动作,起身走了过去。
玄衣男子拿起一块西瓜举了举,问道:“吃吗?”
蓝衣人黑着张脸用双臂在胸前比了个大叉,快速道:“不,不用了,主上您自己慢慢享用吧!”
——那种能毒死一头大象的西瓜是他们这等凡人消受得了的么?!
玄衣男子满脸可惜地“啧”了一声,拿回来自己啃了一口,才道:“说吧。”
蓝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万梅山庄的现任庄主西门吹雪已经携着他的新婚夫人往罗刹教来了。”
“西门吹雪?”玄衣男子歪着脑袋想了想,“啊,原来是那小子啊,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那么大了呢。”
说着还用双手比了一个婴儿的长度,感慨道:“想当初他刚出生的时候,还只有那么大一点呢……”
蓝衣人无语地望着黑漆漆的石壁,来了来了,主上一旦陷入久远的曾经,那就代表着他的思绪一时半会儿还拉不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衣男子终于惆怅完了,将胳膊肘杵在腿上用手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问道:“我那好儿子最近有什么动静?”
蓝衣人嘴角微勾,轻笑道:“少爷在主上您‘仙逝’后几日便已经被岁寒三友推举着坐上了教主的宝座,现在正忙着满天下寻找罗刹牌想要来个名正言顺呢。”
明明是在微笑,可是他的笑中却充满了嘲讽。
玄衣男子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就他那点子水平,翻不起多大的浪,至于岁寒那三个老家伙,也是不成气候的东西,你们先不用插手,且看他们能折腾出些什么来吧。”
蓝衣人听了,却有些迟疑道:“可是他们扯上了西门吹雪夫妇,会不会有变数?”
玄衣男子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蓝衣人的肩膀,掷地有声地道:“放心,西门无梅那个死家伙教出来的儿子可不是好算计的,你们只管做好‘清扫’工作就行。”
蓝衣人已经领命退去,石室中又只剩下了一个人。
玄衣男子眯了眯眼,面上已不再是刚才那一副随意的模样,而是带着几许嗜血的狠戾,“哼,失去作用的东西,还不如扔了来的省事。”
拿着西瓜的右手不知觉用力,艳红的汁水从指尖渗出,宛若鲜血。
在通往关外的官道上,白霜覆野,到处都是一片寒冷萧索的景象。
两辆马车正前后隔了一段距离,奔跑在这条鲜有人造访的官路之上。
说来也奇怪,明明看着是一路,但两辆马车间却处处透着不同。
跑在后面的那一辆马车通身被覆着雪白的织锦和毛绒绒的貂皮,清雅而又大气。拉着马车不紧不慢地小跑着的是两匹膘肥体壮的汗血宝马,马身上还佩着整串的摇铃,随着跑动泠泠作响。
两个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一左一右坐在车前,悠闲地晃动着手里的马鞭,口里哼着号子——真正有灵性的马儿只需用特定的口哨便能驱动,万万不能拿鞭子抽打,那会折了它们的尊严。
至于跑在前面的那辆马车,说起来虽也算是高档的了,但相比之下,可就逊色了许多。
马车外面已经很明显地能感觉到初冬的寒意,但马车里面,却仍然透着一股股和暖。
厚重的车帘阻挡了夹带着沙砾的寒风,辟出了一个仿佛独立出来的空间。
角落的台子上放置着一个精致的香炉,从镂空的顶盖上袅娜出一丝又一丝淡雅的熏香。
规律的轻叩声响起,车夫的声音隔着马车的门帘传来。
“庄主,前面孙姑娘的马车好像急着赶路,速度一直在加快,我们是否也需要赶一赶?”
西门吹雪眼帘微掀,漠然道:“随她去,只要不跟丢就好。”
车夫吹了口哨子,继续悠闲地仿佛游玩一般赶车。
听着车轮转动的轱辘声,奉剑翻了个身,趴在西门吹雪的腿上,用手枕着脑袋,好奇地问道:“少爷,你说孙秀青为什么要这样着急呢,明明跟她无关不是?”
西门吹雪一手支在靠枕上,一手抚着奉剑披散的秀发,淡淡道:“也许有人在魔教中等她。”
奉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两只脚丫子晃啊晃,倏的转了个话题,“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娘亲竟是西方魔教教主玉罗刹的嫡亲妹妹呢,感觉好不真实。”
西门吹雪低头看了她一眼,道:“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咦?”奉剑惊讶地抬头,扯着他的袖子,“少爷怎么会不知道?难道爹爹竟没有告诉过你吗?”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道:“父亲从来不和我讲有关母亲的事情,我只在小时候依稀听王老说过,母亲在生下我不久后便离世了。”
奉剑鼓起脸颊,用手指戳了戳,忽然道:“也许是找不到机会说吧……你看,爹爹很少住在山庄里,有时候一年都难得见上一面呢。”
西门吹雪闻言却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地看着一处若有所思。
奉剑下意识地伸手模了模自己的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吭哧吭哧地起身把戴着的玉牌拿下来,放在手里上山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玉牌并不十分大,但它的正面却雕着诸神诸魔的像,反面还用梵文刻着一部经文,从头到尾,勉强估估便不下上千字。
据说,罗刹牌是块玉牌,千年的古玉,几乎已能比得上秦王不惜以燕云十八城去换的和氏璧。
据说,罗刹牌正面刻着七十二天魔、三十六地煞,反面刻着部梵经,从头到尾,竟有一千多字。
据说,罗刹牌不但本身已价值连城,还是西方魔教之宝,遍布天下的魔教弟子,看见这面玉牌,就如同看见教主亲临……
江湖上有关罗刹牌的传言突然在脑子里闪现,奉剑顿时捂着嘴巴,压低了声音惊呼道:“难、难道这竟是那最近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罗刹牌?!”
西门吹雪的眼中已经有了了然,沉声道:“恐怕不会有错。”
奉剑的眼神也沉了下来。江湖上刚兴起关于罗刹牌的争夺战,这边孙秀青就带来了所谓教主的邀请,而西门无梅也恰好将亡妻疑似罗刹牌的遗物传给了她,这一连串事情碰到了一块儿,也未免过于巧合了些。
看来,这次的“祭拜”,是大有深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同步盗文神马的太凶残了,好歹迟几天吧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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