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先云一来就夺走所有人的眼光,几句话就成为众人中心,大家把刚才的茬都忘记了,没想到李之龙却没有打算放过庄继华。
“在田兄,你这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蒋先云无可奈何的向庄继华笑笑“这位同学你不要见怪。你们大慨也是来报考黄埔的吧,我和在田兄也是来报名的。以后大家都是同学,慢慢你们就了解在田这个人了。”中间一句却是冲贺衷寒等人说的。
“巫山,你别打岔,国民党内不少人明里赞成中山先生联俄容共的主张,暗里却反对。不敢明确提出自己的主张,偷偷下绊子,我最见不得这种偷偷模模的人。”
庄继华一听这话,心中怒气勃然而起,心说我没得罪你呀,不就是大家随便聊聊,至于这么激动吗。
“首先申明一点,虽然我不是国民党员,但我支持中山先生联俄容共的主张。可我也不赞成在中国完全复制俄式革命。为什么呢?”庄继华心说小样,跟我耍嘴皮子,伟大领袖早总结过了。“虽然中国和苏联一脉相承,但中国和俄国国情不同,历史不同,文化不同;这就决定了中国革命不能走俄式革命的道路,中国革命要取得胜利必须与中国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否则不管理论多正确,不管你多努力,收获的肯定是失败。”
李之龙是员,被组织上派到鲍罗廷身边担任翻译,与上层人物接触较多,对于国民党内的分歧有较多了解,知道国民党很多元老反对孙中山提出的三大政策,三大政策之所以在一月召开的国民党一届全会上通过全靠孙中山的个人威望,尽管如此那些反对者在暗地里也设置了不少障碍,致使三大政策的推行凭空增加许多困难,这些天他随鲍罗廷吃了不少暗亏,心中积攒的怒气正处于临界点中,今天正好与好友相聚后打算一起来休闲一下,没想到方进门就听见庄继华的“歪论”,也算庄继华倒霉正好打破他的“临界点”。
尽管蒋先云居中调和,但他根本没打算放过庄继华,冷笑一声,“国情不同,好一个国情不同,不知道是工人受到的压迫不同,还是农民受到的剥削不同?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全世界无产阶级的处境都一样。”
“贵党都是这样看的?”庄继华转头问蒋先云,蒋先云点点头说:“在田说得没错,无产阶级受到的压迫是一样的,列宁也曾说无产阶级革命是世界性的,马克思理论放之四海皆准。”
庄继华这下有点明白老毛为什么伟大了,在这种状况下进行创新实在不容易。自己只是一个外人,老毛是党内人士,要打破这些已经形成的条条框框需要多大的勇气。
看着李之龙怒气勃发的样子,他不由得噗哧一笑,说道:“李之龙同学,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没欠你钱,更不是军阀。弄不好以后在战场上你还得救我,搞得那样紧张做什么?喝茶,喝茶,这茶不错。”说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别转弯子,讲不出来道理喝水也没用。”
贺衷寒有点坐不住了,这本来是他发起的话题,现在却成为庄继华的难题了,他清清嗓子,正要说话,庄继华有点不快,你李之龙也太咄咄逼人了,真以为我怕你呀。放下茶碗,对李之龙说道:“虽然你是员,可我看马克思的理论你恐怕读差了。”这话让所有人惊讶,蒋先云眉毛一抖,贺衷寒清完嗓子“啊”。
“哼哼,那么你是读懂了?”李之龙气得脸有些发白。
“李兄所说只是事物的普遍性,却忽略了事物的特殊性。对于这点马克思在他的论述中也曾提出过。”庄继华边回忆边说:“李兄所言工人受到压迫在全世界一样,全世界无产阶级都要进行革命,这是事务的普遍性,具体到中国就有其特殊性。对比中俄国情,俄国在革命前初步完成工业化,有比较成熟的产业链,人民受教育水平较高,工人阶级的力量比较强大,因此它可以完全依靠工人阶级夺取政权。而中国呢?中国目前工业十分薄弱,这就决定了工人阶级的力量很弱小,李兄,蒋兄都曾经参加工人运动,你们可以大致估计一下全国有多少工人,200万还是300万,但我们的总人口是多少呢?4万万5千万,工人的数目不到人口的百分之一,这样的力量不管怎么算都不能说强大吧。”
“其次,俄国革命是城市走向农村,这是因为在俄国城市里资产阶级的力量相对弱小,因此可以首先夺取政权,然后把政权从城市推向全国。在中国可以复制吗?恐怕不行,中国的实际情况正好相反,在中国,革命的反对力量主要集中在城市,城市中的力量对比让工人很难依靠自身的力量夺取政权。相反农村的情况却不一样,中国农业人口占总人口的90%,敌人的统治力量却很薄弱,边远地方别说军队,就连政府官员都没有。”
“化传统不一样,俄国是传统的欧洲国家,欧洲人自古以来信奉的是丛林法则,所谓丛林法则也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化,儒家文化在我看来缺少阳刚之气,讲究中庸,因此只要还有一口吃的,中国人绝不会起来造…革命。”
“最后,俄国在革命以前是一个统一的主权国家,夺取政权以前可以不考虑外国的干涉,但中国不同,中国现在还是一盘散沙,主权沦丧,在夺取全国政权的过程中必须考虑列强出面干涉,这决不是恐吓,而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实际情况。”庄继华说道后面已经感到不对了,说得太多,他再度陷入后悔的情绪中。
这完全是导师级水平(废话,老毛邓公总结的,那不是导师是什么),不光李之龙,连蒋先云贺衷寒胡宗南的脸上都露出诧异震惊折服,他们原以为庄继华所说文化历史等等只是托词,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一条条数下来,真有这么多不同,而且根本不容你反驳,也根本无从反驳,不管是逻辑上还是理论上。
在这个时代马克思理论在中国的传播主要靠几个几本杂志,最著名的当属陈独秀李大钊主持的《新青年》,系统研究过马克思理论的人还不多,看过《资本论》《辩证唯物主义》的更少,庄继华直接用马克思主义原理来论证中俄革命的异同更前所未有。象贺衷寒,包括蒋介石,这样认为不能走俄式革命道路的人主要是看到俄国革命带来的困难,却无法从理论上找到支持,现在庄继华不但从理论上也从实际情况上提供了这样的分析论证,绝对是一个独创。不过庄继华没想到,这也产生另外一个后果,在后来的孙会与青年军人联合会打嘴仗时,孙文主义研究会会员常常引用庄继华的话作为他们的理论依据。
“你是cp还是cy?”贺衷寒首先问道
“cp、cy?”庄继华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见庄继华的样子,蒋先云知道不是党内同志,于是解释道:“cp就是员的英文缩写,cy就是共青团员的缩写。”
原来如此,庄继华笑着说:“哪都不是,我现在是无党派人士。”只要没人追问来历,他最怕的就这个,不过他估计错了。
“如此说来,我们只有等工人阶级的数量超过人口的50%后才能进行革命吗?这个道理不通。”李之龙感到在理论上无法驳倒对方,于是转换方向。
“当然不是,我反对的是忽视中国社会实际情况,照搬俄国经验。”
“可是俄国是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他们的成功经验值得我们学习。”李之龙坚持道。
“俄国革命成功的地方是什么?是组织、策略、军队,而不是抽象的依靠工人阶级。这些不知李兄思考过没有。”庄继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现在急于结束这场争论,因此语气也就越发严厉、急促。
“俄国革命成功告诉我们,革命需要一个组织严密的组织,需要一支忠于革命的军队,需要执行正确的方针政策,这才是俄国革命的经验,是主要的,其他的都是枝节,需要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进行修改。这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所主张的。”那种感觉像一块石头重重的压在心上,每说一句,就增加一分,他实在不想再说下去了。
“庄兄研究过马克思主义?不知是那所学校毕业的?”李之龙回复正常了,虽然他还是有点不服,但找不到反驳的依据,也只好暂时放弃正面进攻,打算侧翼迂回。
“在田这回终于碰上对手了,以后看你是否再敢小瞧天下英雄。”蒋先云一直认真倾听他们之间的争论,这时见李之龙退却了,便趁机圆场,结束这场讨论。
“蒋兄过誉,若非李兄苦苦相逼,小弟岂敢枉发议论。”庄继华见李之龙仍然等着他:“小弟是从美国xx大学毕业,几个月以前才回国。”(附注:这个身份是他早想好的,xx大学成立于190n年,于193n年关闭,庄前世偶然在美国教育史上看到过对这所大学的介绍)
众人似乎有些理解了,国内还没有系统介绍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书籍,美国自然是有的。
年轻人都是好奇的,庄继华的美国经历让众人有了话题,各种问题让他有点应接不暇,不过他却注意到蒋先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兴趣盎然的倾听。
逐渐众人全部被庄继华所吸引,特别是他的笑话,让每个人都找不到北。恐龙的故事让一楼的客人笑倒;骑白马的唐僧,让贺衷寒当场喷茶。
当然他的目的是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别再纠缠他的往事,编故事实在不好受。
不过恐龙和唐僧的故事却提前几十年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