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检查完庄继华的伤口后摇摇头说:“必须尽快动手术,可是我没有麻药,也没有血浆了。”
“他现在昏迷,动作快点,他醒不了。”宋云飞急得团团转,想出个馊主意。
“放屁,要是中途他醒了呢?他要一动,不就要了他的命。滚出去!”别看军医刚才沉稳的样子,那全是装出来的,他不能着急,他要急了宋云飞他们得疯了。
“师长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不想救师长吗?”军医爆发了,冲着宋云飞一顿狂吼,宋云飞反没话可说了。
“找几根绳子来,把他捆起来。”军医发泄之后说道,宋云飞急忙出去找绳子,这边军医却已经橹起袖子,正在卫生兵的帮助下从他的身上抽血。
“抽我的!”宋云飞也橹起袖子,军医白他一眼:“我没时间给你检查血型,我是是o型血,不用检查了。”
外面的枪炮声更加激烈,医护所里却死一样安静,所有伤员都眼巴巴的瞧着两张桌子拼成的手术台,上面躺着的师长;薛岳想瞒,可全师人都知道宋云飞和伍子牛就是庄继华的影子,能让宋云飞如此失态的伤员,全师数来数去只有一个,更何况庄继华的军装虽然破烂不堪,肮脏不已,可却还能分辩得出一颗炮弹在附近爆炸,屋顶落下一层灰烬,军医皱眉吩咐说:“找几个人,拉块布,把上面的灰挡住。”
马灯下下,军医轻轻的用手术刀划开庄继华的皮肤,屋里所有人都屏息静气,连重伤员也忍住疼痛,生怕惊动了手术中的庄继华,只有屋外如雨点般密集的枪声。
敌人的进攻变得疯狂,他们也学着庄继华的战术。一线步兵全部花机关枪,跟进部队端着上好刺刀的步枪,迫击炮拉到五百米地位置上向车站内轰击。
上午郑俊彦在运大洋的时候,庄继华和薛岳就把兵力集中到正面和东线,南面和西面各留下一个班监视,侦察连剩下的三十多人充当预备队。
战斗进入白热化状态。双方都打红了眼,敢死队捍不畏死的往上冲,一师坚决不退;人的兽性在此刻充分暴露,残缺的阵地上,一师官兵大部带伤,却还在拼死力战,七八挺机枪喷射出地火龙把敌人死死压制在地上。
很快几发炮弹呼啸着落在机枪点附近,松软的土地溅起大片尘土,机枪火力一下弱了,孙传芳部队表演了一次呆板的步炮协同进攻。“敢死队!冲呀!冲进去。一千块大洋!”嘶哑的嗓门大叫道。
随着叫声从地上爬起来一群赤膊的敢死队员,嚎叫着往前冲,可没走两步,一阵弹雨扫倒前面的四五个敌人,后面的敌人踢开尸体接着冲锋,炮弹迅即向新的火力点射击。
阵地前尸集如山,阵地上血流成河;整整一个下午。敢死队三次逼近阵地,三次被打退,彭德铨把最后的预备队派上来了,薛岳也把所有能走动的人都派上了阵地,连他自己也扛着枪走上了阵地。激战再度走向。
太阳也似乎不忍再看这场惨烈地厮杀,慢慢的滑向远处的山巅。天边的云彩逐步变红,染出一层层红色的鱼鳞。
蓦地,天边传来嘹亮的军号声,一面青天白日大旗从远方快速奔来。
蒋介石亲自督战下,二师以胡宗南团为前锋。向西山发起猛烈进攻。如果说胡宗南快疯了,宋希廉营却已经全体发疯了,这个营的所有干部都是庄继华亲手教提拔出来地,听说庄继华被困牛行,危在旦夕,他们完全疯狂了。七连长率部一口气连下三个山头,直逼万寿宫脚下,以至于刘峙担心他们受到左右两翼的反击,强令他们停止进攻,并命令惠东升团与倪弼团快速跟进。
利用胡宗南撕开的口子。鲁涤平从侧翼向万寿宫南北两线发起攻击。西线总指挥唐福山的指挥部就设在万寿宫内,这位老兄一见北伐军攻到山脚,就慌忙把指挥部撤退到蛟桥,他这一走,万寿宫立刻不保。
攻克万寿宫后。胡宗南根本没管身后和两翼的敌人是什么情况。追着溃兵,直接向蛟桥扑去。唐福山刚在蛟桥扎下指挥部。胡宗南就到了,这下唐福山生气了,后果嘛…不严重。
唐福山在蛟桥指挥直属部队向胡宗南发动反击,胡宗南突得太猛太快,以至前后月兑节,惠东升和倪弼被他甩在十里以外。
唐福山直属部队装备好战斗力很强,与胡宗南团在蛟桥西面展开激战,胡宗南毕竟恶斗半天,凭借一股锐气追到这里,现在锐气渐竭,有些挡不住了,被逼得连连后退。
“,顶住!”胡宗南暴喝着率领最后一个连冲上战场,宋希廉狂怒的抱着机枪拼命射击,七连盯在阵地上,在敌人潮水般的冲击下死战不退。双方都没有工事,就这样在地面上对射,不断有人倒下,后面又不断补充进人来。
战况胶着时,蛟桥北面响起了冲锋号,两股灰色人浪从北面的山坡上倾泻而下,一股向镇里扑去,另一股则直接扑向战斗中的敌人地后方。
孙元良在乐化得手之后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在南浔线上寻找战机,不过敌人在乐化之后明显加强了守备,他在涂家埠外袭击了一列军车,不过由于涂家埠的守军反应很快,以至战果不大。随后他又南撤,找不到战机的情况下决定到乐化南面看看,走到蛟桥附近却听见这边的枪声,他立刻带着部队就赶过来了。
孙元良的突袭让敌人立刻崩溃,唐福山抢了匹马在两个卫士护卫下逃向生米街,他不敢去牛行,他知道郑俊彦还在那里的话,他就已经完了。
首先注意到军号的不是薛岳,他正猛烈的扣动机枪,丝毫不管四周嗖嗖飞过的子弹。
“薛团长!薛团长!军号!军号!”号兵激动跑来向他报告,手指着远方。
薛岳没听清,头也不回的问:“你说什么?大声点!”
“援兵!援兵到了!”号兵凑到他耳边大声说。机枪声嘎然而止。
薛岳转身当胸抓住号兵:“什么援兵?在哪里?”
“你听!团长。你听!”
薛岳凝神细听,隐约中确有冲锋号声,渐渐地号声更近了,薛岳脸上露出狂喜,他狂吼道:“援兵到了!弟兄们!援兵到了!”
阵地上的枪声几乎同时停顿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欢呼:“援兵到了!援兵到了!”
薛岳吼着。笑着,哭着,尽情地,最后他跌坐在战壕中,泪流满面,嘴里无力的喃喃道:“援兵到了,到了!文革,援兵到了。呜,呜…”
号声更近了,更清晰了。对面的敌人也注意到了,他们慌忙向远方望去,那面青天白日旗,越发清晰。刚刚还在拼死进攻地人都茫然地、傻傻的看着那面旗帜,看着它越来越近。
“完了!弟兄们,快跑吧!”一个声音忽然将他们惊醒。
勇气消失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敢死队也好,警卫营也好,全部后转,向北方,向,逃!
听到第一声号声后,郑俊彦就傻了,待清楚了是北伐军后,指挥部里乱成一锅粥,本来就绷紧了地弦。现在断了。
“司令,怎么办?怎么办?”彭德铨带着哭音连声问道,他的五千人马全填进牛行车站这个无底洞了。
“司令,快走!”忠心的卫士长粗鲁的刨开彭德铨,拉着郑俊彦向外跑,跑到指挥部外,余晖下,郑俊彦忽然挣开卫士长的手,望着牛行车站站住了。
“司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卫士长焦急的叫道。
“我不走。我要去看看!一定要去看看。”郑俊彦忽然急促的说,随即转身要返回指挥部。
“司令,司令!”卫士长拉住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出去再说。”
军号越来越响,冲锋的呐喊声已经清晰可闻;郑俊彦毫不所动。彭德铨冲他身边匆忙逃走。可没走两步又停下来:“司令走吧!”
郑俊彦摇摇头,眼睛死死的盯着牛行车站:“我一定要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么就能…。”
彭德铨哑然了,征战十几年,他还没败得这样惨过。
“好吧,我陪你,反正部队也打光了,逃回去也没用了。”彭德铨惨然一笑。
两人就这样站在夕阳下,迎着赣江地风,听着越来越近的呐喊声,那声音急昂,高亢,一往无前!
“不许动!”一圈步枪对准了冷风中的两个将军,他们却似乎毫无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牛行车站,忠诚的卫士也不为所动。
“妈的,好大的两条鱼。”宋希廉浑身是汗,拎着量着郑俊彦和彭德铨:“报上你们地姓名和职务。”
“赣军总司令、援赣军第二方面军总司令、第十师师长陆军中将郑俊彦。”
“彭德铨。”彭德铨很干脆,免了那一串职务和军衔。
一听是这两人,宋希廉兴奋得脸都红了:“向团长报告,我们抓住了郑俊彦和彭德铨,快去!”
旁边的士兵兴奋的边跑边喊:“抓住郑俊彦了!抓住郑俊彦了!”
“把枪交给他们。”郑俊彦吩咐他的卫士,然后转头对宋希廉说:“你错了,我不是被你们打败的。”
宋希廉不解的看看他嘲讽的说:“呵呵,那是被谁打败的?总不成是你自己败的吧。”
“是他。”郑俊彦望着安静的牛行车站:“我地枪你可以拿去,不过我的刀要交给他。”
宋希廉明白了,从他们冲锋到现在,牛行车站没有丝毫动静,没有欢呼,没有呐喊,甚至没有枪声,只有死一般的安静;他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