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继华惊讶之极,让杨永泰出任重庆行营的主任?蒋介石这是怎么意思?庄继华脑子飞速转动,拒绝的话很好说,可是没搞清蒋介石的意图前,他暂时还不想说什么,但杨永泰却忍不住了。
“委员长,我不离开您,您这里还需要我,等您不需要时,我就回家耕读为乐。”话虽如此,杨永泰的神色有些悲怅,这与他的心情是相符的,虽然知道蒋介石对他已经有了撤换之意,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林蔚在心中暗叹,他也没想到蒋介石这么快就决定把杨永泰送走,杨永泰有今天他毫不奇怪,别看杨永泰位高权重,拳打CC系,脚踢蓝衣社,好不威风,可他忘记了,这些人都是蒋介石的亲信,都是黄埔出来的,是蒋介石的权力基础。把这些人逼急了,他们要反噬起来,蒋介石也不能有所考虑。
“川军一败,我就在考虑重庆行营的人选问题,畅卿先生,四川的情况复杂,一般人是不能承担这样的重任的。”蒋介石温言劝慰道,把他派出去,说实话蒋介石也有些舍不得,但是陈果夫、吴稚晖、戴季陶他们共同反杨;蓝衣社的怨气也越来越大,贺衷寒和康泽都当面向他告状,特别是康泽,他组建的别动队受到杨永泰的大力压制,康泽当面问他,是要别动队发挥作用还是仅仅做个摆设。如果这一切他都可以替杨永泰压制住,那么北方宋哲元等人的反应就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编德械军之事泄密虽然让蒋介石整顿了侍从室,但秘密已经泄漏了,宋哲元他们已经知道了。所以必须要有人来承担责任,杨永泰是唯一适合的。
“其实贺市长也不错,”庄继华突兀地说:“贺市长对四川熟悉。与刘湘他们也有同学之谊,我以为他是很合适的人选。畅卿先生还是掌控中枢比较合适。”
所有人都明白庄继华不希望杨永泰去重庆,甚至宁可让他留在蒋介石身边。林蔚有些不安了,因为这是当面反对蒋介石的决定。果然蒋介石脸色变得有些阴沉,他冷然说道:“贺国光要主持参谋团和重庆市长,对行营地事难以兼顾。”
庄继华想想后说:“重庆市长可以另行任命,参谋团和行营本就是一体两面。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纠葛。不如由一个人统筹起来。”
蒋介石有些不高兴了,他站起来冲着庄继华冷冷的说:“四川情况复杂,贺国光有军事才能,但只有畅卿才能真正统筹全局,兼顾国家利益。”
可庄继华还是不想杨永泰去重庆,这个人与李浩一不一样,李浩一只是枝节问题,杨永泰不一样,杨永泰可以直达蒋介石。他要给去了,庄继华以后恐怕什么事都不用干了,就陪他打嘴仗了。
见庄继华还是不肯接受。林蔚连忙插话说:“委员长挑的人自然是没错的,畅卿先生精通政务,对西南开发的助益会很大的。”
庄继华不能接受西南开发归属行营的做法,而且他也没时间陪杨永泰耗。可看到蒋介石地态度,他有些犹豫是不是该继续坚持下去。
“既然校长说了,畅卿先生自然是不错地,不过,西南开发不能归属行营。”庄继华很严肃的对蒋介石说。
“不行。委员长。如果要我出任重庆行营的主任,西南开发就必须归属行营管辖。否则我在重庆将一事无成。”没等庄继华说完,杨永泰就打断庄继华的话,急忙表态。如果不把西南开发划归行营,他杨永泰去做什么?
庄继华淡淡的说:“西南开发是资源委员会下属的重要内容,如果归属行营,资源委员会那怎么解释?而且西南开发的主要工作是开矿办厂,与剿匪毫不相干,行营拿去做什么?”
“修路就与剿匪有关,另外保甲长制度的推行也是行营的事。”杨永泰不慌不忙地列举庄继华在前段时间内做的事情。
“那是重庆市政府的事,不是西南开发地事,而且,校长”庄继华又转头对蒋介石说:“当初议定西南开发时,我只提了资源开发,可现在看来,必须加入社会开发的内容,理由我已经向校长报告了,畅卿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这下蒋介石有些为难了,庄继华说的没错,西南开发是资源委员会下属的重要内容,如果要把西南开发划入行营,资源委员会的那帮人不找他闹起来才怪,更主要的是,庄继华已经在上面花了大量的资金,现在收回来也说不过去。
“剿匪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而政治就是社会改造,应该属于行营管辖范围。”杨永泰毫不让步继续申诉他的理由。
“文革,你到行营来当个副主任怎么样?”蒋介石以商量地口吻问道,杨永泰和林蔚顿时露出惊讶地神情,杨永泰更感到有些滑稽,他争这些权力就是为了把这些权力掌控在自己手中,如果让庄继华来兼任副主任,还是掌握他手中,那还争什么。
可没想到,庄继华却坚定的摇摇头:“校长,当初我们有约定,我只负责对外,内战我不参与,打完日本人,我就走人,决不眷恋官位。”
蒋介石哭笑不得,在这个问题上庄继华就是油盐不进,庄继华却还没完,他继续说:“畅卿先生说对付共C党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其实已经说明了,共C党是政治问题,不是军事问题,而且现在外患日重,国家需要团结,我还是主张恢复国共合作。”
从四一二以来,敢在蒋介石面前明确提出国共合作地恐怕庄继华是第一个,可蒋介石没有动怒,他只是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但蒋介石也没在继续要求庄继华出任副主任了。而是扭头对杨永泰说:“西南开发需要社会配合,统筹社会资源,文革在重庆做的事情实际也是剿匪。你可以在四川其他地区推行这些策略,并非一定要重庆嘛。”
庄继华终于松口气,可杨永泰却更加失望了,甚至是绝望了,他抗声道:“委员长,重庆的社会改革与中央制定地方式不同,他人后防住匪患还有待检验。”
庄继华这时淡淡的提醒道:“畅卿先生。重庆就算交给你。你也做不好的,”杨永泰有点意外地看着庄继华,后者的脸色却十分认真:“真的,畅卿先生,你知道,重庆免除了农业税,每年的税收不过三百多万,这点钱,只能勉强维持市政府和周边十六县的行政运作。你拿去怎么作?
杨永泰有点傻了,他完全忘记了这件事,可他随即想到。既然税收只有三百万,可西南开发队的经费呢,可只要拿不到西南开发队的管辖权,经费就根本调不出来。其实他不明白就算他拿到西南开发队地管辖权,经费照样拿不到。
“对了,我在浙江听说了重庆地免费义务教育,当时我就认为可以在浙江推行,可浙江的财政根本负担不起。文革。你的经费是那里来的呢?委员长给的?”陈布雷虽然离开了浙江教育厅长的位置,可对教育依然很关心。而且他仗着自己刚到中央,对某些忌讳还不清楚,蒋介石不会怪罪,就开口问道。他这一问,不但杨永泰,包括林蔚都露出专注的神色。
庄继华看了眼蒋介石正要回答,蒋介石却开口了:“很多人都在好奇,都在打听,今天我来揭开这个谜底吧。这些钱是他自己的,他在欧洲美国六年时间挣的。西南开发经费,前段时间地长城军费,去年的水灾救济款,还有德械师的军费,实际上都是他地家产。”
林蔚震惊之极,陈布雷目瞪口呆,杨永泰傻了,实在难以想象,难怪不管他怎么说,不管孔祥熙怎么说,蒋介石就是不肯撤换庄继华,每次要钱还是以商量的口吻提出。林蔚这才明白贺衷寒为何说西南开发只能是庄继华的,没有他谁也干不下去。
“这个事情,你们知道就行了,绝对不准外泄。”蒋介石严肃的说。三个人这才如梦初醒,陈布雷感慨的说:“我总以为我为国家作了很多,可与文革相比,汗颜,汗颜呀。”
林蔚知道自己押宝压对了,蒋介石信任庄继华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也感慨的说:“文革呀,让我说什么呢?我只能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
林蔚是清楚地,去年地救灾款,蒋介石就收了一个亿,德械师又是一个亿,西南开发花了多钱,现在还不清楚,不过绝对不下一个亿,收买四川军阀又花了多少钱,长城抗战又花了多少…。
庄继华心中叹气,他不知道蒋介石这时即开这事是什么目的,他完全可以遮掩过去地:“我要再说什么就矫情了,可我还是不得不说,如果这些钱能买来国家安全,再多也值得。只是畅卿先生,我和你争,是因为我们对如何改革社会有不同的方法,我在重庆已经按照我的想法作了一部分,如果现在就来改变,政策的快速变化,势必影响国民对政府的信任,无论对西南开发还是剿匪都是有害无益。”
杨永泰现在已经无话可说了,他苦笑一下:“说实话我很震惊,我从来没想过希腊开发的巨额资金居然…,不过你说得对,我们之间对社会改造的认识是有差别的,你的那套方法在别的地方是无法复制的,就说四川吧,你能包下来?不能,但在这些地方推行社会改造,他们势必要与重庆进行比较,如此这些地方的改造就不能进行。你在重庆这样一搞,四川其他地方以后就很难了。”
杨永泰不愧是政务高手,一下就点出了庄继华做法的最大弊端——无法推广。庄继华点头承认:“您说得对,重庆的一些方式确实无法无法复制,当初之所以采取这些策略是为了争取时间,现在回想起来,后患的确不小,仅仅十六个县是不够的。”
谈话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了,变成讨论社会改造的方法。庄继华在谈话中否决了蓝衣社的社会改造方式,不过为了维护蒋介石的面子,他没有说问题,而是指出他们的方式有些极端,在百姓没有受益的情况下,首先让他们的利益受损,这必然引起他们的抗拒,最后只能通过武力在强行推行,这又造成社会动荡,而这种动荡最终又会毁灭他们的政策。改革社会必须首先照顾大多数底层人民的利益,以获取他们的支持,这是总的原则。
杨永泰对庄继华对蓝衣社的策略分析表示认同,但他认为,完全不采取武力推广的政策是不可能的,必要的强力推行是可以的。可以金钱堆砌的社会改造同样不可取,社会改造应该是循序渐进的。比如重庆的教育就不应该立刻完全免费,而应该首先降低学费。
蒋介石总算长出一口气,杨永泰的事终于解决了,由于他引起的各方面紧张气氛终于可以松缓下来。而且通过这次谈话,他对庄继华的认识更深了,以前庄继华只是在军事领域表现出了很强的才干,没想到他对民政也有如此深的认识。
林蔚送庄继华出去时,庄继华向他表示感谢,可他还是忍不住说出心兄,校长为何一定要把畅卿先生放在重庆?其他地方不行吗?”
林蔚看看四周,见左右没人,便轻声说:“畅卿离开是委员长调整侍从室的一部分,可他离开之后去什么地方却很难找,他得罪了CC系,离开这里恐怕寸步难行,而重庆因为你的缘故,蓝衣社发展受到限制,CC系的力量也很弱小,他不去那里去那里。”
庄继华顿时哑然,他还没说什么,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俩人转身见是萧赞育急急忙忙的过来,看到庄继华就让他赶紧去蒋介石办公室。庄继华将他神色不对,立刻问发生什么事了。
萧赞育说:“西南开发队出事了,李之龙给校长发来急电,说教授们和队员在基地内扯起横幅抗议当局滥抓无辜,小部分人正准备离开基地。”
庄继华脑子当时就有点蒙了,谁去抓人了?不是已经交代过了吗?李之龙怎么没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