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更!)
王珞是亲眼瞧王沛驰收好了簪子,心这才放下,却忍不住有些想念。原来心里还装着其他的事,可以暂时忘记这份思念。只是如今事儿也处理完了,不免睹物思人。
念想之余,自然对柯素韵又多了几分恼恨,若非她当初多管闲事,竟然插手到她的头上,王珞也不会做的这样绝。王珞素来都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但柯素韵如此犯她,她也不是什么小白花小白兔,非得斩草除根不可。
“这大夫怎的还不来,姐姐你还难受么?”王沛驰端着杯热茶过来,坐到王珞的床榻边。
王珞摇摇头,笑道:“服药后已经无碍了,不过是些小姐病症,如今看着,也无需大夫了。”
“这怎么成……”王沛驰不依道,但话还没说完,内室的门帘子就被打起来,走进来的正是冷桃,不过她身后并没跟着大夫。
“大夫呢?”王沛驰不解道,王珞也不明所以的看了过去,按理不论怎么着冷桃也不会不顾她身体才是。
冷桃面色有些不对头,只应道:“小姐,奴婢去传时,正撞着报信的红曳姐,小姐,七公子,老夫人病危,必须赶紧过去。”
王珞一惊,下意识看向王沛驰,王沛驰虽然脸上也挂着惊讶,但却不似王珞那么不可置信。
王珞心里一乱,知道非下床不可,不管柯老夫人是真病还是假病,也断没有不去的道理。当下和王沛驰领着丫鬟婆子,就直奔菊留堂而去。
傍晚时分,王珞穿着檀紫轻绡褙子同王沛驰一起,穿过菊留堂一进进,走过花隔落地罩下,流水般垂下软烟花枝的帘子,绕过梨木雕梨花的隔扇,正看见数个公府里常请的大夫都在,难怪冷桃请不来大夫。
而围屏檀木榻上正躺着柯老夫人,王珞看不清她的神色,但虽还有些距离,王珞却清晰的看到了柯老夫人触目惊心的病容。
她一张苍白的脸,一向讲究仪容的柯老夫人此刻半点缀饰也无,更显得苍老病态,双目略带了浑浊,眼角和脸上的皱纹从未如此清楚的示于人前,这一刻的柯老夫人,不过是个积病已久的老人。
如果王珞不是亲眼看了柯老夫人这般模样,一定还以为柯老夫人是为了柯素韵的事装病,准备打苦肉亲情牌。只是如今柯老夫人这般模样,若是装病也就说不过去了,只是就算病来如山倒,却哪有这般凑巧及时的呢。
王珞一边想着,一边和王沛驰正要走近里间,就听到后头的步子声进,一回头,就见着王元贤,姜氏,还有王媛都一同来了。
王珞和王沛驰正要请安,王元贤就一摆手走了进去,边走边低沉着声音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进来照拂老祖宗?“
虽然王元贤和柯老夫人并没多少养育亲情,也非柯老夫人所出,但到底嫡母的这份孝义还在。王元贤也是个正统的封建贵族大家长,自然不会失了这份体统。
王珞深明白这个道理,忙就和王沛驰一同尾随着姜氏,王元贤进去了。
“母亲,您怎么样了?”王元贤一步上前,请安过后便坐到了柯老夫人的床榻下。而姜氏则是轻声向那几个大夫询问:“老夫人如今怎样了?“
那几个大夫相视一眼,莫不摇头,姜氏便心知不好,当下也不方便多问,便打发马继才家的递了赏钱,先送几位大夫去外间候着。
王珞也侯在床榻前,目光余色刚好瞧见了这一幕,便知道柯老夫人这病的确是真,因为要作假可瞒不了这么多大夫。若说里头有柯老夫人的自己人,那也有姜氏的自己人和王元贤的自己人。
这时王玥,王璃,赵宜姗,王沛鸿也跟着进了来,正要行李,姜氏就示意噤声,让他们在床榻前跪着。
柯老夫人半阖着眼,瞧见是王元贤,便拍了拍他的手,倒似说话也有些困难,道:“素韵呢?”
这一句话就问素韵,的确叫王元贤和姜氏的脸上不太好看,屋里跪着的小姐,公子们也脸色各异,如今流言蜚语,谁人也知道柯素韵此时犯了什么过错被罚到佛堂里头。
王元贤不知如何回答,回过头看了姜氏一眼,姜氏眼珠子一转,便上前回话道:“母亲,素韵前两日犯了些过错,正在佛堂里头反省,若母亲想见她了,儿媳这便使人唤她过来。”
柯老夫人也不问什么过错,神色疲倦,只含糊的点了点头,姜氏这便将徐元家的打发了去。
柯老夫人病危之际这般将柯素韵放到心里,王珞便隐约有了一些预感,但没有表露什么。同样是罚在佛堂里头,柯老夫人只要人去叫柯素韵,却没要人去叫王璟,这其中的差别,可见一斑。
王元贤心里也清明着,但却不敢不从,只低声同柯老夫人说几句体己话,柯老夫人不时回答几句。床榻下跪着的小辈们,没有敢做声的,更显得这内室里尤为寂静,而他们的说话也一字不落的传到众人耳里。
只一会子,便听到了后头的脚步声,随着门帘子撩起,一个身影疾步过来,直接就跪在了床榻的最跟前,王珞瞧着那正是柯素韵。
此时柯素韵已经哭成了泪人一般,正拉住柯老夫人的手唤道:“姥姥,您怎么样了,素韵来了,素韵来瞧您了。”
柯老夫人见是柯素韵,似乎有了几分气色,挣扎着就想要起来,姜氏忙帮着垫了个绣花引枕。柯老夫人靠着引枕,看了看柯素韵,又看了看王元贤,忽然道:“贤哥儿,母亲一向待你如何?”
这是王珞第一次听到柯老夫人这般唤王元贤,而且语气里带着许多病中的弱气,不若平时柯老夫人那么气场坚硬,不容置疑,这样的语气,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母亲。
王元贤不免动容,低着头有些哽咽道:“母亲说的什么话,母亲待儿子大恩,儿子莫不敢忘。”
这其中的大恩不说别的,就说这个世子的位置,至少也的确是柯老夫人力保的,不然落到小王府那个外室之子的头上,也是有可能的。所以王元贤说这番话时,倒也是真情实感。
柯老夫人听了这话,似乎很满意,虽然气息有些弱,却还是吐字清楚的道:“鸿哥儿呢,将他唤到我跟前来。”
王元贤不明所以,但想到幼时柯老夫人对王沛鸿的确宠爱,便也没了疑心,回头一手将跪在众人里头的王沛鸿给招了过来。
王沛鸿此刻也是泪光点点,被叫了上来,忙就唤道:“老祖宗……”
柯老夫人点点头,抬手模了模他的头,道:“我平素最爱宠的,不过是你和素韵,如今眼看着,你们都大了,一个是少儿郎,一个是豆蔻少女了,我却老了。”
虽然只是个平平常常的感慨,不过这个微妙的时候将王沛鸿和柯素韵放到一起说,就显得不那么平常了。
这个道理,王元贤和姜氏都懂,王珞也懂,似乎隐隐察觉到了柯老夫人的心思。
正说着,柯老夫人又看向王元贤,努力扯出了个笑容,道:“不怕老爷你笑话,其实当年蕊姐儿去了,留素韵这么个孩子孤伶伶的,我带了来公府那时起,就觉得她同鸿哥儿年纪也想到,都是花骨朵儿似的,十分匹配。”
柯老夫人这话一出,虽然她的声音因病而显得微弱,但内室太静了,这话便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众人表情各异,王珞身后已经想起了一些窃窃私语,不过她已经无心去听那些了,只暗暗咬牙,叹这柯老夫人果真是随机应变。
王珞当然不会相信只是巧合,如果柯老夫人一早就觉得柯素韵和王沛鸿匹配,也不会现在才开口,更不会之前没出事的时候,还一门心思想撮合柯素韵去攀高枝。她自己教导出来的外孙女,宝贝重视的什么是的,哪里会觉得王沛鸿这不争气的能匹配的上,何况现在王沛鸿还是半个病秧子。
王元贤虽然不十分相信这说辞,但这会的境况也容不得他开口质疑,只勉强笑道:“瞧母亲说的,他们两个还小呢,乳臭未干,切莫说这些。”
说着他就看向一脸惊诧的王沛鸿,还有低头垂泪的柯素韵,这么一看,又觉得柯素韵半分可爱的地方也无了。当初还觉得她也是规矩可人意的,那知道她既然如此不知自重,顿时也多几分轻视。到底也是没爹娘教养的。
不过柯老夫人可没有被王元贤的话一笔带过,依然揪着这话道:“哪里乳臭未干,哪里还小,别看我病了,老了,我也知道鸿哥儿屋里早就安排人了,这还叫小么?”
这话是真,自然也堵得王元贤说不下去,说老实话,若不是柯老夫人如今病得如此这般,平日里说是提起暗示这个事,他必然会明着不赞同。若说给柯素韵安排别的好亲事还好,毕竟是嫁出去的小姐,泼出去的水,可若往自己身上泼这盆水,那又是二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