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乌云遍布,天地间一片混沌,宣王府的书房也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王爷,宫里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圣上病危,已经昏迷不醒。还有,无风不起浪,有消息说,圣上病重前曾立过一份诏书,说是…传位于…二皇子…”
眼见主子召集他来后,面色凝重,沉默不语,左黎等了许久,跟对面的军师无涯交换了个眼神,还是站起了身子。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他知道北炎煌担忧圣上身体,却也最介怀圣上最后的决定,他却还是不得不如实禀告。
“哈哈——”
左黎的话音刚落,北炎煌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惨绝人寰、凄厉无比,带着绝望的失望,竟比哭,还让人心痛如绞……
“无涯,你听到了吗?。还是一样的决定。不管我多么优秀,不管我为这个国家做出了多大的贡献,二十七年来,从来没有一次,他是优先想到我的。生日,若兰,王位?。他的父爱,永远都是因人而异的。既然如此,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这个王位,本王要了。左黎,实施第一套方案,还有,暗中派人把这份诏书给本王找回来;无涯,通知所有人待命,准备第二计划,以防万一——”
愤恨地挥手将桌上的书扫到了地下,北炎煌蹭地站起身子,握紧双拳,仿佛下了巨大的决心般,冷然无情地下着命令,深不见底的眼眸,水意浸染的透彻,竟是无比的犀利、无尽哀伤。
还以为,这一次,会不一样。没想到——
今日之后,再也不会有人从他手里拿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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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天,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触即发的危险气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雅娉也自是不例外,因为整个王府都戒严了,而且,所有内眷,全部禁止入宫,甚至连皇后娘娘的懿旨,都被公然回拒了。
隐约中,雅娉已经猜到了什么。即便心知肚明,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她很清楚,即将对峙甚至可能厮杀的两个人,都是跟她关系最密切的,她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受伤,即便她忧心忡忡,她身份的特殊与尴尬,都不允许她犯丝毫的错误。
心不在焉地喂着地下的小狗,雅娉越来越觉得心烦意乱……“星儿?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公主,还是一样。都知道,是圣上病危、传位的事,闹得各个王爷、官员的府邸都紧张兮兮的,好像王爷跟二皇子之争,已经到了最后的关键時刻。我听说,两派都在做最后的努力,圣上好像已经有转醒的迹象,而且召集百官连夜进宫了,估计明早就该有结果了,还有一件事,挺奇怪,听说本来二皇子跟王爷对王位都兴趣缺缺、不甚积极,可是这会儿,两个人居然都势在必得,争得面红耳赤,而且圣上召集了百官,唯独没有宣召二位,意思已经甚为明显了,现在所有人都担心,一方如愿,另一方可能不服,甚至可能大动干戈。公主,您更希望谁即位?。”
“星儿,我希望没用,我现在只怕两人兵戎相见、生灵涂炭。还有,如果王爷登基,我怕灵桑的过错,就更大了——”。
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她哪里还有心思担忧男人的战争?何况,他们两人的事,哪个也轮不到她做主。她现在最怕的是,她跟妹妹身份的事,她该如何自处?。现在宫里人都认识她了,换回显然已经不可能,她唯一能期待的,就是父皇赶紧送人过来,越早越好,万一王爷登基,事态就更严重了。
“公主,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刚刚驿站还派人送来封家书。”说着,星儿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去。
“公主,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见雅娉面色苍白、目光呆滞,手还有些发抖,星儿接过她递上的信,一看,也有些傻眼:
“这是什么意思?千婷公主跟司徒将军…成婚了?圣上这是什么意思?公主,那您怎么办?”
“将错就错,做一辈子的……娉婷公主。”
望着星儿,雅娉无奈地闭了闭眼,父皇的意思很明显,要她承袭错误。其实,接到这个命令的第一天,她就有这种预感,炎皇再好,在灵桑的眼中,终归也是远嫁塞外,父皇母后怎么可能舍得他们最爱的女儿来这里‘受苦’?。
如果可以,她更宁愿他们亲口告诉她真相,而不是千方百计,给她设了一场骗局。如果他们名言相告,就不会有千日醉的洞房花烛夜,她也根本不需要吃这么多苦。要她为灵桑牺牲,其实只需要他们的一句话而已。
她一直有预感,只是她一直不想相信,没想到,事实,还是让她失望了。断了她的希望,以后的路,她只能自生自灭了。
“公主——”
“这样也好。娉婷公主,多美丽的名字,我本来也是其中之一,不是吗?今天开始,我不再是冒充的,而是真正的了,是不是,星儿?。”
悠然地自言自语反问着,雅娉眼里还是冒出了泪,晶莹剔透地打着转,却始终没有落下,却也越加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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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慢慢笼罩,灯火通明的万圣宫里,几名御医跪在床头施针、用药,地下,还匍匐着几列衣冠整齐、面色悲戚的大臣。
“咳咳——”
一声破锣般沙哑的重咳,瞬间唤起了所有人分散的注意力,虚弱中带着威严的询问嗓音随即徐徐传来:
“都到了吗?”
“回禀圣上,都到齐了。”扫视一周,一名年逾花甲、头发明显泛白的老太监恭敬的回禀着。
“嗯,各位爱卿,朕自知大限将至,炎皇不可一日无主,召集各位来,主要是向各位公布太子人选。二皇子——”
床榻上,面色蜡黄的国君刚吐出二皇子几个字,还没来得及继续下文,地下不知哪位官员突然带头阿谀奉承了起来,瞬间将他病弱的声音高举盖过,将他强撑的一口气愣是给生生打断了:。“吾皇英明,上苍庇佑,万岁万万岁——”
“关于太子之位,朕属意二——”
“圣上,龙体要紧,您现在不宜过度用力,不如就由安公公代为转述吧——”
被那此起彼伏的奉承气得心血翻涌,皇帝熬到平静刚开口说了半句,突然两名御医蜂拥而上,又是拍胸,又是建议,又是扎针,被人打断的不悦气得他一口气没上来,顿時喷了血:
“安子——”
一阵迷糊,皇帝也不敢再逞强,微微抬手,呼出了颇为清晰的两个字,随后,众人匍匐在地,微弱的喘息跟洪亮的喇叭交替响起:
“二皇子北炎烨才德兼备、文韬武略,册立为太子,宜…继承大统……”
“圣上有旨,三皇子北炎煌战功赫赫、文韬武略,册立为太子,宜继承大统。”
“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万岁。”
耳尖之人隐约都听到了圣旨的区别,只是安公公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又是如此理直气壮地当面宣读,而且册立之人还是声名赫赫的宣王。所以即便有人心生疑惑,也无人敢当面提出质疑,毕竟,不是傻子都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是皇家的闲事,他们有几个脑袋敢管手握兵权的宣王的闲事?。
“安…你?。”
耳聪目明,皇帝怎么也不敢相信当着自己跟文武百官的面,跟了自己半辈子的心月复居然假传圣旨,而且连御医都没半点反应,强力撑起身子,皇帝顿時明白所有人该是已经被人收买,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伸手指点着想要修改,却见百官垂首,无人注意,一口气没上来,砰得跌回床榻,还没闭气,他听到了最后一句送他归天的话:
“圣上驾崩——”
皇帝是被气死的,而且还死不瞑目,只可惜,满屋子的人,明了的却并不多,敢正义直言的人,更是没有。
就连二皇子的亲岳父——最有可能的未来国丈文丞相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哼都没敢哼半声,因为从他进门,他的手里就多了一张纸条:
“言多必失,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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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费一兵一卒,轻易取得皇位,北炎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他明白,胜利背后,他也是最大的失败者,因为,不管他多么的努力,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皇的认可,为了这份认可,他几度放弃了自己的挚爱,甚至差点命丧沙场,而今,都结束了。
三日后,他就要登基为帝了,这一刻,守着先皇的棺陵,他却又爱又恨。
“你还是赢了,不过…我也没输。”走进灵堂,望着披麻戴孝的皇弟,北炎烨挥手扬了扬手中类似诏书的黄布。
“人我都不怕,会怕一张纸吗?。”冷眸一瞟,北炎煌一脸不在乎。
“名不正言不顺,你的身上就会多个甩不掉的包袱。”
“你要什么?。”他敢单人直闯,北炎煌就猜到他是有备而来,既然没有公开,想必就是有所求。
“王位…换雅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