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不开心的一顿饭
“跳舞的衣服是跳舞的人穿的。而舞衣不是跳舞的衣服，舞衣是只有舞者才能穿的衣服。”布店老板的解释很简单，简单得屋中的人都听不懂。每一个人都愣愣的看着老板。
老板说，“其实我也不懂，这都是卖舞衣的人说的。”
此时若是杨花在这里，一定能够听懂老板的话。因为舞者和跳舞的人，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舞衣和跳舞的衣服自然也不同。真正的舞者是不会在街头卖艺的。真正的舞者也很少有为金钱愁的。
舞者有两种，一种是为帝王将相而舞，另外一种则为懂舞之人而舞。无论是哪一种，他们穿的衣服，都不会是普通的衣服，舞衣的轻重、材质、式样，都极为考究，便是有半丝罅隙都不行。就像她们的舞，容不得半点疏忽。
真正的舞者，是为舞而生，为舞而舞，不存在一点杂质。
当然，这些商信和洛霞等人都不懂，但是最终，洛霞却没有买那件跳舞的衣服，因为她答应杨花的，是一件舞衣。
空着手走出店铺，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一路谁也没有说话，倒是洛霞最先反应过来，道：“没关系的，虽然现在我还买不起一件舞衣，但是我可以继续攒钱，总有一天，我会买得起一件真正的舞衣送给杨花的。”
见几人还是不说话，洛霞便继续道：“现在我们去大叔的饭馆吧。”
“是啊，没什么的。”洛阳说道：“等我下学了，就可以挣钱了，很快我们就会买得起一件舞衣的。”
“真没什么？”商信看着姐弟两人，突然笑道。
“嗯。”姐弟二人同时点头，此时，他们的眼中没有一点失落，而是充满了坚定。
青草丛中缀鲜花，花笑青草不如它。漫天雷雨大风过，只剩青草不见花。
这姐弟，就像花下的草，虽然没有鲜花的明艳，却有青草般的坚韧，风吹不倒，生生不息。
商信大笑：“好，我们去大叔家吃饭。”
金玉饭馆。
再次来到这里，商信却现这饭馆已经改了名字。在街上走了这么大半天，已过了饭顿的时间，饭馆中一个客人也没有。一张桌子上，两个菜，两个人，正坐在那里喝酒。
一个是杨金玉，另一个是厨师王胖子，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这两个人已是称兄道弟，若是不认识的人看见他们的样子，绝对不会想到其中一个是另一个的老板。
“大叔，我们来混饭来啦！”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想起。
杨金玉转头，就看见了商信和明月，还有洛霞和洛阳。
“啊！”杨金玉连忙站起，眼中都是笑意。“老王，快去炒菜，把我们这所有的招牌菜都拿出来！”
“好叻！”王胖子认识商信和明月，杨金玉买下这间店铺的时候，便是商信和明月陪着来的。
虽然王胖子不认识另外两个孩子，但是看老杨看那两个孩子时眼中的关爱，也知道不是外人。因此一桌子菜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八个菜，山珍海味都有，色香味俱全。这菜一点也不比聚源饭馆的差，王胖子做了一辈子的厨师。他完全有在聚源做厨的实力，现在还窝在一个小小的饭馆里，是他的命。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有时候，强求不得。
“哇，好好吃。”洛阳吃的满嘴是油，他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东西。
洛霞倒是吃的很小心，一边吃她还一边和杨金玉说话，“大叔，你在这里还好吗？”
“好，好。”杨金玉乐呵呵的道：“我现在天天都有酒喝，又有老王和我作伴，日子过得比神仙都舒服。而且我的运气还很好，老王说以前的老板开了几十年的饭馆，总会遇到一些闹事的，可是至从我来之后，一个闹事的人也没有遇见。”
听得杨金玉的话，商信和明月相视一笑，他们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们呢？过的还好吗？”顿了顿，杨金玉问道。
“我们也很好。现在屋子一点也不漏雨了，商信哥哥和明月姐姐帮我们把屋顶都给换成全木的了。”
杨金玉意味深长的看了商信一眼，道：“还是你厉害，以前每次我帮他修一修屋顶，这丫头都一定要换另一种方式来补偿，从来也不肯欠我一个人情，后来硬是把我家里的家务活全包了。”
商信笑笑不说话，洛霞可是说过要还自己钱的，而且若不是自己和明月在一夜之间瞒着洛霞把屋顶.弄好，相信这个倔强的姑娘也不会答应这份人情的。
“大叔，你不再回落霞村了吗？”洛霞问道。
杨金玉皱了皱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道：“不想再回去了。”
“那杨花呢？你真的不认她了吗？你可是她唯一的亲人啊。你真能放得下？”
“亲人？”商信愣愣的看着杨金玉，道：“大叔，杨花是你的亲人？”
杨金玉叹息一声，又倒了一杯酒，喝干，道：“杨花是我的女儿。”
“女儿？”商信又愣住，“上次我和明月走的时候，你说过你在落霞村没有亲人了。”
“那是因为我和她已经断绝了父女关系。”
“因为她跳舞？”商信一下子便想到了其中的原因，他还记得洛霞说，“她的亲人不支持她跳舞，她一定经常被她爸爸打，我看见她身上的伤痕。”
“对，就因为她跳舞。没有人会看得起一个戏子，我无数次对她说过这一点，可是她不听。”
商信眼睛眯起，“大叔，你在赶着那辆破车，牵着那匹瘦马的时候，有人看得起你吗？”
杨金玉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独自倒了一杯酒，喝干，道：“没有什么看不起的，我凭的是力气挣钱。”
商信道：“可是在我看来，跳舞比凭力气挣钱要高贵很多，跳舞是凭艺术挣钱。”
杨金玉摇头，“不是，戏子是靠身体挣钱，她和妓女是一样的。”
“谁说的。”商信眉头皱起，“也许有很多戏子是那样的，但绝不能代表全部。这世上不知有多少婬-娃荡妇，难道她们全都是戏子吗？
在这一瞬间，商信想起了曾经害过自己的婬.娃，她不是戏子，也不是妓女，平常她高高在上，可是，她比妓女还下贱。
“我不知道全部，我只知道她是，在落霞村中，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杨金玉又倒酒，又喝干。
是的，他不认自己的女儿，杨花让他伤了太多的心，可是毫无疑问，他还是放不下。
商信不知道，以前的杨金玉是不喝酒的，滴酒不沾。
开始喝酒，是在和杨花断绝父女关系之后。
现在，他的人已醉。
心呢？没有人能看见。也许跟着他的人醉了，也许痛得滴血。
人人有一部难唱的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商信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转身就向着外面走去。他看见过杨花眼中的那一丝苦涩，他知道她一定也不快乐。
可是，谁又能管得了别人的家事？谁又能真正知道另一个人心中所想？
商信看人，只看人心。
他知道杨花有杨花的苦，杨金玉有杨金玉的苦。也许他们都没有错。
但是在世人眼中，他们都错了。杨花和十几个男人上床是事实，杨金玉和杨花断绝父女关系也是事实。
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都错了。
女人不贞，便是错，父不认子，也是错。
后面一句说的也许不对，但是既然生下子女，便是用来爱的。不能因为他们犯了错，就抛弃了自己的责任。
这世上，每个人都在错。
佛说，一个人经常反省，能现自己的错，这叫觉悟。若能把这些错修正过来，就叫修行。
有一天，你现你不再犯错，那么你已经悟了，就不再是凡人了。你可以上天入地，你可以越轮回。
“大叔，多少钱？”见商信已经走了出去，洛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只能付钱，洛霞不欠别人的情。
杨金玉伸出三根指头，含糊不清的说道：“三个铜板。”
“三个铜板？这样一桌饭只要三个铜板？”洛霞愣住。
“对，就是三个铜板。商信和明月来这里吃饭是不用花钱的，我和老王吃饭自然也不会收你的钱。你们姐弟吃的那些，正好值三个铜板，大叔知道你不欠别人的情，但是大叔也不会赚你的钱。”
杨花没有再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三个铜板放在桌上，就算她明知道杨金玉是不想要自己的钱，但是大叔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呢？有些人情是必须要欠的，除非你不想拥有一个朋友和亲人。
“大叔，我们回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杨金玉趴在桌子上说：“你们要常来看大叔。”
他真的醉了吗？一个大醉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他的人是真的醉了，话才出口，沉重的鼾声已响了起来。
四个人高兴的来，失望的走。
他们没有买到舞衣，甚至洛阳想给洛霞买一件新衣服都没有办成。
他们还吃了一顿不算开心的饭。
而这一切，都与一个人有关。
杨花。
杨花现在正在落霞村中，做一件除了跳舞之外，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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