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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起床,裴东明便板着一张脸,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道歉吧道歉吧道歉我就原谅你”的气息。
端了饭给他,他也会坐在那里吃了,然后再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书香,好像书香不肯道歉他便要吞了对方一样。
只是吞的方式有待商榷。
……这男人,得有多记仇啊?
书香心里偷笑,咬死了不肯道歉,就好像完全忘了前一天他曾经生过气,照样笑咪咪送他出门,看着他双脚踏出大门,亲亲热热来一句:“夫君早点回来哦!”
裴东明的脚滞了一下:你看不到我在生气吗?我一早上都没有笑脸?
可恶的小媳妇儿已经欢欢喜喜回房去了,不知道今日她又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不过这天出乎裴东明的意料,小媳妇儿完全没来得及去寻乐子。
书香将家里这些日子的换下来的衣物床单清理出来,烧了热水,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又彻底的打扫了一下房间,将过年未曾吃完的肉啊菜啊清点了一下,又瞧了瞧廊下挂着的盐排,见野猪肉因为盐末的关系,水分已经没有了,肉都变成了肉干紧紧包裹在骨头上面,瞧着很是诱人,她考虑了一下,加点什么菜来炖个盐排汤,正站在廊下想的口水直流,院子门被擂的山响。
“裴娘子家可是住在这里?”
来人的声音的听着很是清脆,但多少带着些颐指气使,书香心头很是不豫,小心将手里拿下来的一条盐排又挂了回去,前去开门。
院子外面站着一名十六七岁俏丽的丫头,圆圆脸蛋,一眼瞧过去,身上的衣料很好,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奴婢之类。
“不知道姑娘找我可是有事?”
书香颇觉奇怪,她来此地认识的大户人家几乎为零,如果忽略左迁这位出自世家高门的将军的话。
小丫环将她上下瞧了两眼,眼中的轻蔑之意立显,转身朝后面喊一句:“小姐,她也不怎么样嘛,瞧着干干瘦瘦,长的又不起眼,就这身板,估计连郑厨子那把大刀都拎不动……”
书香这才抬头去瞧,十步开外神骏的枣红马上坐着一名身着红衣的少女,大氅下面的骑装织料精细,脚上是鹿皮小靴,头上用着个金色的小冠子束着发,面色粉润,眼大肤白,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对飞眉,使得这位本来可以算作婉秀的女子平添了几分英武之气。
少女拿手中的鞭子朝着书香轻点:“那位裴娘子,你过来一下。”姿态轻慢,极其无礼。
书香心头有气,但她素来鬼精,这少女架子这样大,在响水城恐怕是位横着走的主儿,裴东明品级太低,她是打定了主意不替他惹麻烦,面上立时装出畏葸不前的模样,吞吞吐吐道:“我……我家相公说了,我不能随便出门,不然会被狗咬。”特别是一开门还守在门口的这种……
这句话单听,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响水城中的确有不少人家养着狗。
那少女完全没有听出来书香口里暗中诋毁之意,用脚踢了踢马肚子,催着马儿靠了过来,马儿就停在裴家门口,双目紧盯着书香,“小絮,你来问她。”那眼神瞧着好似书香要是说一句谎,她便要挥一鞭子似的。
小絮定然是跟这位主子有点久了,说话眼神无一不像,“喂,这位裴娘子,听说左将军喜欢吃你做的菜,天天中午遣了贴身护卫前来?”
书香心念电转,忽然想起过年的时候,裴东明跟着左迁去城守府拜年,罗大小姐对左将军有意之事。这一位,恐怕便是罗大小姐了。
要是承认了左迁喜欢吃自己的菜,那以后肯定麻烦不断。
书香一脸的欲哭无泪:“也不知道两位是从哪里听来的。将军是每天遣了贴身护卫来我家拿菜过去……可是两位有所不知,那是因为军师他上了年纪,牙齿有些松动,营里的饭菜太硬了,他咬起来吃力,这才给了我些银子,要我做的绵软些……”
罗大小姐转着手里的鞭子,一脸的不信:“你这分明是骗我。”
“小姐你想啊,军师现在连亲都没成,要是让人知道他连牙齿都快掉了……将来就算有心人家想将闺女嫁给他,他这辈子恐怕也要打棍了……”
她一边编着瞎话,眼神还特别诚挚无辜的瞧着罗大小姐。
事实上,是瞧着她手里那杆鞭子。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顺应大势再说。
罗大小姐见她这般老实畏缩的模样,心中大是不喜。
她生平最不喜欢女子这般懦弱,特别是嫁了人的女子,以夫为天,简直跟夫家养的小猫小狗没什么两样,人家教她摇两下尾巴或者叫两声,就乖乖依从。所不同的是,这样的女子还要在府里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简直比猫狗还不得闲。
“你这样的女人最是无趣,瞧着就令人气闷,又哪里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来,简直就是根木头!”她烦乱的挥了挥鞭子,小絮机警的朝后退出了鞭子扫过的范围,那鞭子就在书香脚下扫过:“以后你不许做饭给左将军吃!”
书香张了张口,好像快要哭出来似的:“可……可是左将军跟军师一个月还贴补我家四十两银子的伙食费呢……要是没了这笔钱,我相公会打我的……”宛然真正一个被相公打怕了的小娘子。
左迁跟连存是贴补她家伙食费,不过一个月有十两,离四十天太远。
“没用的窝囊废!要是落到本小姐手里,让他尝尝我鞭子的厉害!”罗大小姐朝小絮使个眼色,“小絮,给她四十两银子,让她以后少给左将军做饭!”
书香羡慕的瞧一眼罗大小姐手中的鞭子,心中充满了赞赏:要是老罗头能够尝一尝罗大小姐的鞭子,不知道会不会有所收敛?
小絮拉下腰间的荷包看了一下,为难道:“小姐,这里面有五十两银锭,我原本准备出来的时候去换,还没来得及,没有零散的银子。”
“你跟个市井妇人计较什么?扔给她!若是要我知道你以后还给左将军做饭,小心本小姐一顿鞭子抽的你爬不起来!”
小絮不情不愿将那银锭将了给她,那小妇人兀自欢喜的接过银锭,连连拜谢:“我知道我知道,小姐不情愿让左将军吃我做的饭食,肯定是小姐想亲手做了饭给左将军吃……”完全是有口无心的模样。
罗大小姐面上一热,心头又窘又恼:怎么连这么个蠢笨妇人都知道这其中的关窍,自过完年之后到如今,她天天守在军营门口,装作偶遇的与左迁相遇了无数次,他却跟木头似的全无反应?
“驾!”
枣红马扬起一阵尘土而去,小絮在后面急促的大叫:“小姐,小姐你等等我……”
书香看着这主仆二人消失在视线里,狠狠咬了一口银锭,上面赫然几个牙印,她满意的点点头:古代就是这点好啊,造假业不够蓬勃发展,虽然东西简陋了点,但至少全是真货啊。
然后转身回院,继续淡定的准备午饭。
中午的时候,左迁的两名贴身侍卫前来拿饭,一砂锅的野山菌盐排汤,还是她特意去城里转悠了许久,从一家皮货店里搜来的,据说是香末山的山农们打了猎,来城里卖皮子,顺便就将这菌子送了给皮货店老板。
老板索性连菌子也收,他这店里山中出产的都有得卖。
晚上裴东明回来,小媳妇儿看到他比往日热情十倍。
他推门,院门不开,再敲,里面问:“谁呀?”小心翼翼吓破了胆子的模样。
“娘子,我回来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小媳妇儿探出小脑袋,左右瞧瞧,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将他扯了进去,再利落的闩上了大门,将整个人都扎进他怀里,哭哭啼啼撒娇:“夫君,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吓死了!”
裴东明本来还等着她道歉,可是她这番娇弱害怕的模样,整个身子都在他怀里簌簌发抖(其实是笑的),说不出的可怜,立时将自己的不高兴抛到了九霄云外:“娘子你怎么啦?”
“夫君啊,今天来了个提着鞭子的大小姐,穿着一身的红,她说不让我往后给左将军做饭,不然就要打我……她看起来真有要抽我一鞭子的打算!”
裴东明搂着小媳妇儿的身子,一颗心都要疼碎了,连连追问:“她可打了你?打哪了?”又咬牙切齿:“罗家这个母夜叉,她就别想嫁给左将军!”肚子里已经转了十道八道弯了,想着如何让罗大小姐无论如何也嫁不成左迁,又能伤心欲绝。
这女人竟然敢动他家小媳妇儿!
书香听着裴东明这样着紧,偷偷在他怀里乐,看你还生不生气?
“她只是把鞭子在我面前甩来甩去,离的可近了,我差点被抽……后来,后来她就扔了一锭银子走了……”她从自己怀里将揣了一下午的还带着体温的银子掏了出来给裴东明,就是不肯抬头。
裴东明随意瞄了一眼,冷冷哼一声:“她这是吓唬了人还想着用银子来打发人,真应该丢她脸上!”不过媳妇儿这细胳膊细腿儿,罗大小姐向来彪悍,裴东明想了想,又将银子塞了给自家小娘子:“你还是收着吧。”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要想法子好生整治罗大小姐一番。
书香这夜得了裴东明刻意温存,只觉这男人温柔似水,他这一日大概是为了安慰自家受惊讶过甚的小娘子,在床上也着意讨好,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被翻红浪,大半宿未睡,书香天亮才朦胧睡去,连早饭都未来得及做。
裴东明直接去了营里吃早饭,书香窝在被子里继续补眠,正睡的香甜,便听得罗娘子的哭泣救饿声,今日老罗头轮休,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做了什么,竟然又开始动手了。
她穿了衣服,心道:哪一日让这老罗头狠狠挨一顿罗大小姐的鞭子,那才叫解恨!
看他还敢不敢再动罗娘子动手?!
各人自有各人的算盘。
罗大小姐原本也没有挥鞭子抽书香的打算,不过是吓唬她一下,哪知道她如此不禁吓。
转天看到左迁的贴身侍卫又去裴家拿午饭,等到傍晚又瞧见连存跟左迁一路说笑出来,她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听得左迁口呼那儒雅的男子为“军师”,立时知道自己受了骗,当时就想去裴家抽书香一顿。
这可恶的裴娘子居然骗人,搞得她以为连存老态龙钟,原来却这么年轻。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晚了,明天中午十二点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