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沐阳情 第一百章 没有天堂1

作者 : 遇昕

看着电视中藤井沐阳的订婚典礼,温情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电视画面中的一对璧人正在接受全世界的祝福,是啊,她早知道她根本不能和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何苦呢,就让一切随风而去吧。泪眼模糊的温情木然地按掉电视遥控,知觉似乎已经没有了。老是说分开,原来,当真正的绝望出现时,那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藤井沐阳连着几个晚上都待在以前和温情在一起的公寓,连周末也不在家,所有人都很敏感地发现事情不对劲。刚订完婚的人,怎么老是不和新娘子出双入对,一个人玩失踪?

但他也当没事人,其他人包括他的母亲也故作不知。他心里想的是谁,大家都知道。

星期六黄昏,电话响不停,温情看看钟,不知道是谁,不想接。但铃声催得人难受,她只好拿起,一听便后悔不迭惚。

“我找藤井沐阳。”听见温情的声音,藤井沐阳的母亲连招呼都不打。

“他正在浴室,我会请他回电。”温情有礼地说。

“不必了。”雅惠冷冷地说:“你转告他也行。你叫待会儿先去接他的未婚妻,他就明白了。温”

“好。”温情说。

“温情。”雅惠叫住她:“我不知道你还要缠着我儿子多久,不过藤井沐阳现在已经订婚了,我认定的媳妇系出名门,家世清白,是藤井家族未来的儿媳妇,我劝你趁早离开吧!免得到时没有脸做人。”

温情挂上电话,坐在那儿发呆,心好沉好重,她明明看着电视上的订婚仪式,明明知道她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但当她看到他憔悴不堪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的坚定却始终瓦解了!那他为何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她生活在一起?甚至在夜里和她热情缠绵呢?

藤井沐阳出来,发现在微暗中的好,过来吻一下。

“想什么?那么入神?”他问,身上穿戴整齐,预备要出门的样子。

“你母亲刚打电话来。”温情僵直地说:“她叫你先去接你的未婚妻。”

他一愣,才要坐下的身体又站起来半天,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沉窒得教人快透不过气来,他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她。

“你知道了?”他终于开口。

“你母亲已经对我说得很清楚了,”她隐住颤抖的手说:“而且我也看到了电视直播,她系出名门,家世清白,是你的女朋友,藤井家族未来的儿媳妇。”

“没错。”他望进她的眼:“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能说什么?”温情克制想尖叫的冲动:“一开始到最终我只是被你利用协的情妇,你忘了我们最初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难道你没有一点点介意嫉妒和在乎?”他一句句说:“她美丽大方,气质出众,在东南亚,她天天陪我,像我影子,她到台湾,我也日日在她左右,形影不离。在日本,我们无时无刻不联系,大家都说我和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可能是帮我走向正常生活的女人,这对你一点影响也没有吗?!”

他的每句话都将她心上的尖刀插得更深更牢,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更痛了!她好像又回到那深广的湖水,灭顶前的她看到一些苇芒,几只野鸭,她必须抓住它们,抓住胎儿,有人推了她一把,她浮出水面,大大喘一口气。

眼前是冷酷无情的藤井沐阳,她使劲推开他,远远跑到沙发一角发抖地说:“很好,很好,你终于找到可以帮你走向正常生活的女人。她可以让你回到光明里,摆月兑黑暗面。这是不是表示,你将放掉沈家,放掉仇恨,放掉……我?”

“原来你只在乎这个?你每日心中挂念的就你的自由?”他一步步走向她,脸更扭曲,那英俊的脸已被愤怒所覆盖:“我告诉你,我偏喜欢黑暗面,我喜欢把你绑在地狱中,一起沉沦。即使我娶了妻子,正常地结婚生子了,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仍然要做我的情妇,直到我满足为止,你明白吗?”

“你疯了!你变态!”她狂乱地说,试图躲开他强大的杀伤力。藤井沐阳才一碰到她,她便使出吃女乃的力气推他一把,人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

天呀!他真的有病!他真会做出这种丧失理智的事吗?她到底是高估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他时而温情时而狂怒时而脆弱时而忏悔时而暴怒,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温情在外面走了很久,整个人因太痛而停止思考,只能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双脚不能动时,才发现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

夜很深,她坐在山庄附近地区的小公园内,四周阴比凄凉,像无人芒地,又暗藏危机。

她感到寂寞冰冷,但天地之大,她能去哪里呢?就只能坐在这石椅上困着,或者等明日变成一个无名女尸吧!

附近传来悉卒声,她害怕地挨着看见微弱的路灯下,远远走来的藤井沐阳。他仍穿着原来的外出服,只是绉了些,脸上是恼怒沮丧。

“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像傻瓜般四处找你!“他劈头就说:“你知道半夜这里有多危险吗?被人杀了都莫名其妙!你怎么一点常识也没有?”

她坐在椅子上,垂首不理。

“跟我回家吧!”他叹一口气,伸手拉她。

“不!”温情抗拒着:“除非你答应我,放了我。”

“如果我说不,你就要在这儿待一辈子吗?”他不受威胁地说。

“这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你。”温情感觉悲哀地说:“我这样做,对你的妻子不是很不公平吗?她是完全的无辜,你没有道理伤害她。”

“慈悲的温情,已经在为我未来的妻子着想了。”他短笑两声:“好,我答应你,但只有在我真正结婚以后。”

她安静地随他走出公园。到了家门口,突然想起他的约会。

“你去接她了吗?”她问。

“没有。”他瞪她一眼:“我一直在找你,所以临时爽约了。”“呀。真糟糕!”温情皱着眉:“你母亲一定会怪罪我,以为我故意让你失约的。真对不起,你其实不必找我的……”

“然后让你在小公园等着被谋杀?事实上我真想亲手……”猛地止住,说:“温情,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所以拜托你收起那逆来顺受的贤淑模样,我会被你搞疯的。”

温情乖乖地闭上嘴。

那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见她一个人在湖上漂着,无法上岸,又看不清远方,不知尽头在何处,在气急的哭泣中感觉藤井沐阳温暖的手臂向她围过来,才渐渐安静……

藤井沐阳没有再晚归,也不再提他的未婚妻,温情知道他的未婚妻已回新加坡了,以什么心情回去的,她无法猜测。只是藤井沐阳仍和往常一样,没有要结束一切的丝毫讯息。

十月中,藤井沐阳家族有人在家里为出生不久的小女婴设满月宴,只请上些亲朋好友,藤井沐阳竟要求温情也去。

藤井沐阳的母亲自然是大力反对,和藤井沐阳大吵几次,甚至拒绝出席。后来碍于面子及尊严,只好妥协。

温情完全不懂藤井沐阳的目的,她已习惯和藤井沐阳出现在公众场合,但他私人的生活圈仍是禁地。

“我去,只怕会破宴会。”温情说。

“怎么会?”藤井沐阳坚持说。

“你母亲……”她迟疑着。

“那种场面,她不会闹的,你放心。”他说。

满月宴那日,气氛比想像中的好。除了藤井沐阳的母亲当温情不存在般,其他人对她都很亲切有礼,尤其藤井沐阳的远房表妹更殷殷相陪,带她参观他们充满书香味的高雅布置,生怕她落单。

小女婴刚满月,脸仍红咚咚的,眼已睁得很大,四处看人,十分可爱,是大家的重心和焦点。

吃饭时,面对藤井夫人一张扑克脸,温情食不下咽,一收桌,她就有太舒服,一直想着离去的时机和借口。藤井沐阳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就和男人们到书房去谈政治、电脑、经济,留下她一人,面对一干女眷,当盆栽也太碍眼了。

这时,藤井沐阳的表妹抱着女婴,又适时来拯救她。

“陪我去冲牛女乃。”她说。

在厨房,温情帮忙抱孩子,软软香香满怀。她从未接触那么小的婴儿。首次看到小雪时,小雪已是三岁的孩子。温情一下子失了神,痴望她手中脆弱的小生命,很久才听见旁边的人在说话。

“……我现在越来越不懂藤井表哥了。”她说。

“什么?”温情不知所以。

“我说他对你,你们在一起快五个月了吧?我怀疑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正要说下去,丈夫走进来,她立刻噤口。

“我来抱女儿的。”山惠的丈夫由温情手中接过女儿:“我先到书房,待会儿我来喂。”

他走后,山惠似乎忘了方才的话题,手摇着女乃瓶笑着说:“他呀!是标准的‘女乃爸’!连我都吃醋了。”

温情可以看出山惠的快乐满足是内心发出的,他的丈夫在外在条件上虽不特别醒目,但绝对是个好先生好爸爸,不像藤井沐阳,拥有那些叫人站在危崖边,不时战战兢兢的人性。

她们两个来到书房,门没关紧,里面对话传来。

“嘿,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别抢我的。”里面传来山惠的丈夫得意万分的声音。

“没有老婆怎么生嘛?”藤井沐阳回答。

“未婚妻和妻子有区别吗?大婚婚期定在何时?”有人说。

温情脸一下刷白,她对晓真说:“我看我还是先别进去。”

她也的确没有办法,因为她的胃部一阵翻扰,直冲喉间,有想吐的感觉。她匆匆来到厕所,里头一股白花研磨的香味令她反胃得厉害,一弯腰,一整日进的食物全吐出,吐得她肝肠寸断。

她觉得自己苍白得像鬼,在冷冷的世间飘着,无望又无助。她花一段时间才打理好自己,一开门赫然看见藤井夫人,她似乎等在那儿好一会儿了。

“我一直想找你谈谈。”她的态度没有刚才的凌厉:“但只要我一找你,就有人报告。现在正是机会,我长话短说。”

温情虚弱地靠着墙,忍住昏眩的感觉。

“我知道你和藤井沐阳有过协议,为了保住你的朋友和在乎的人,你不惜出卖自己。”她继续说:“现在我也给你一个协议,只要你离开藤井沐阳,我保证不再动你身边的人一分一毫,过去的恩怨就此完全结束,我这条件是不是更好呢?”

温情眨眨眼,她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的是真的。”她又说:“我也想通了,如今我只要藤井沐阳幸福快乐就好,我们都被仇恨拖太久了……”

“妈,够了。”藤井沐阳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听了多少,他迳自接着温情说:“我们走吧。”

温情如获大赦,和众人告辞后,她几乎没剩下什么精力,一上车便瘫软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你还好吗?是不是又胃痛了?”他担心地问。

“没事。”她轻轻说。

车行一段路,他又说话:“我母亲的提议让你心动了,对不对?但你很清楚运作权在谁手上,我的协议才有效,除非我改变主意,你不准离开我。”

“藤井沐阳。”她睁开眼睛说:“连你母亲都能为了你的幸福,摒弃仇恨和成见,为什么你不入掉一切,让大家都平静呢?”

藤井沐阳的回答是加速马力,车子像箭般冲出去。为了行车安全,她不敢再提。连他的母亲都从丈夫女儿的死亡中解月兑出来,为何藤井沐阳还执迷不悟呢?温情也愈来愈不懂了,复仇会成为除不去的毒瘾吗?……

温情发现自己怀孕了!

从山惠那里回来后,她的呕吐日日加剧,整日疲倦无力,情绪糟透了。她去看医生,医生一眼就断定她怀孕了,一验的结果竟有两个月了,她顿时脑袋一轰,几乎昏厥。

怎么可能?藤井沐阳一向都有预防措施,只除了有几次,两人一时忘情……但总不会那么巧、那么倒霉吧?这种事又发生在她身上,天呀!她该怎么办?茫然走在街上,她觉得她荒谬,这孩子不该来的,他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老天又开玩笑吗?如今只有两条路摆在眼前。拿掉他?不!她不能再杀死自己的孩子,上次她已无意当了一次凶手,总不能再为那可怜的男婴添一个婴灵弟弟或妹妹吧?那是天理都不容的呀!

但生下他?一个仇恨孕育下的孩子,一落地就是诅咒,她怎么忍心让自己的骨肉用一生去背负不发球他的孽债呢?

她隐瞒着藤井沐阳,他根本不让她怀孕,不愿藤井家的血混入她家的血,一定会叫她去堕胎。

她护住自己的肚子,让它一天天的在,等它能够存活。

她愈来愈清楚自己要留下这个孩子,而不要他受一点苦。唯一的方法就是离开,再一次的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把孩子好好地扶养长大。

但藤井沐阳已摘除了她的羽翼,她要如何离去呢?

由于怀孕的不适和精神的压力,温情整个人消瘦,情绪也起伏不定,以前能忍的,现在都一触即发,结果藤井沐阳也受到感染,脾气变得急躁,两人都在爆发边缘。

温情知道自己必须摊牌,愈快愈好。但如何才能让身边的人不再次陷入困境,让她的孩子能平安出世呢?那时她不应该心软的,再次投入他的陷进。

那一天很意外的到来。

已经是不知第几次由闫文送她回来了。因为被荷尔蒙搞得昏沉沉,温情并没拒绝。两人在门外说了一些话,她提到小雪,闫文就脸红,她忍不住笑了。藤井沐阳那日提早下班,由阳台上看了一清二楚,他和闫文之间一直有莫名的敌意,不曾友善过。如今看温情又与他有说有笑,难免不是滋味。等温情进门,他脸上早已凝聚了一股风暴。

“闫文是什么意思?”他一见她就怒气冲冲:“他明知道你是属于我的,又为何天天送你回家。”

“他只是好心。”疲倦地回答,耳朵被他震得耳鸣。

“好心才怪。”他音量丝毫不减:“你不让我去接你,他又天天跑来接送,分明是找机会两人独处。告诉我,你是不是计划从我这儿离开后,马上跳进他的怀抱?”

“你胡说什么?”温情自楼梯走上:“我好累,必须要躺一下。”

他几个大步走过去,抓住她说:“告诉他,别做梦了!即使是等一千年,一万年,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你答应过我,你结了婚,就会放了我。”那些话听了刺耳,不禁要反驳。

“我没有忘记我的承诺。”他冷笑:“我会结婚,我会放了你。但是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即使我不要,也不允许别的男人拥有你。”

多荒唐可恶的话!再受不了了,她咬着牙说:“藤井沐阳,你真是个万劫不复的魔鬼!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难道不置我于死地,你不甘心吗?”

“死地?”他残忍地说:“你忘记了吗?多少年前那个夏天,你说过你爱我,可以为我生、为我死吗?!”

“你……你不是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你……什么都不懂!”她用力吼回去。

“是吗?”他更大力地箝制她:“你知道吊死的人舌头有多长吗?你知道至亲的人死在你怀里身体有多僵硬吗?你知道终年盘旋不去的恨意压得人多难受吗?”

“我都知道。”温情心好沉痛,为他、为自己:“所以何不让它过去呢?一切的一切,该还的也还了呀!”

“算得好!一切的一切,谁来偿命?!”他厉声说。

她充满泪水的眸子茫然瞪着他,身上一阵战栗。她终于领悟到他要什么,仍是一命还一命,她万念俱灰地说:“该偿命的人是我,对不对?我十年前就该死的,既然投湖自尽,就不该生还,加上孩子,一尸两命来抵你亲人宝贵的生命,就绰绰有余了,不是吗?”

“你……你说什么?”

“当年我若死了,就没有今天这些事了,对不对?”温情的样子像一缕幽魂,目光凄恻。

“你到底在说什么?”藤井沐阳摇着她,脸色死白。

“你常说我带着翅膀飞向天堂。”她忍着最不堪的痛楚说:“根本没有翅膀,没有天堂,我一点也不坚强。你忘了吗?我才二十岁呀!无依无靠,完全的信任你,把你当作神,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你这样残忍地欺骗我、羞辱我,我还有活下去的意志吗?

当然没有,我投湖自杀了,被人救了起来,但肚子里的孩子却流掉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怀孕三个月了……”

藤井沐阳极度震惊,整个人如被电殛般无法动弹。

“这够悲惨了吧?这有没有消你心头之恨,有没有使你尝到复仇的快乐,血腥的滋味?”她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你亲手种下死亡的因,结了死亡的果。我们的孩子,没见天日就死了,一命还一命,还不够吧还要我吗?”

“天呀!”藤井沐阳双手蒙住脸,几乎无法忍受她的话。

“我可以立刻死给你看,但谁替我和孩子报仇?如此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受够你们这些延续仇恨的人,你们所带来的伤痛比仇恨本身更可怕。”她毫不容情地继续说。

“不!我从来没有要你死……”他声音哽咽痛苦。

“是吗?那就放掉过去,放掉我……们。”她环着自己的肚子,一步步走上楼,她无法再说话了。

“温情!”他的呼唤中有绝望的哀恸。

她站在楼梯中间,由上往下看,他伸出手的姿势像在恳求。但她太累了,只摇摇头,走入房间,一碰到床,就跌入沉沉的睡眠中,一个梦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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