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安平毕竟不是专业的财经专家,暂时支吾了几句,便让姬奠川先去休息。然后他便找来了戚远山、关岭东和小舅杜立奎,把自己的想法先一股脑说了,再让大家发表下意见。
杜立奎反应很激烈,他坚决反对入股西北银行的事,陇东集团的钱也不是天上掉的,不能拿去填这个窟窿,就是天上掉的,他们也没义务为西北军擦这个冷。
关岭东是学经济的,他倒是知道银行的好处,但是顾虑和杜立奎一样,西北银行没有独立性,要想用它的好处,只怕反而会先尝到他的坏处。
其实吴安平最在意的是戚远山的意见,毕竟他曾经在中国银行待过,可以算是专业人士,而且他负责陇面的认识肯定更为全面。
戚远山想很久道:“要说银行,我们目前还真需要一个,但是就像杜、关两位说得,西北银行绝对不是我们的选择,即便我们不在乎钱,也掌控不了它。不过”
吴安平忙道:“不过什么?”
戚远山琢磨着说:“如果能与西北银行达成某种交换,借用它的名义,成立我们自己的银行机构,哪怕受些限制,也是一件大好事。”
他的这个思路启发了所有人,很快拿出了几个方案,经过对比,大家还是觉得戚远山的方案更容易实现,于是,吴安平便决定拿这个方案和姬奠川谈判,如果不成,索性就暂时歇了这心思,以后还有得是机会。
第二天早上,吴安平再次约见了姬奠川。
姬奠川一夜没睡好,眼睛里满是血丝,见到吴安平他立刻问道:“不知你们商量的情况如何?”
吴安平道:“其实西北银行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很明白。在缺乏独立性的前提下,无论陇东集团投入多少钱,都无法从西北银行获益,相反,很可能要受其害。”
姬奠川想要辩解,又觉没有什么说服力,口齿动了动,神情黯然道:“这么说来,贵集团是不准备往西北银行注资了?”
吴安平笑笑:“不,注资还是可以注资,但我们有个条件。”
姬奠川喜出望外问道:“什么条件?”
吴安平缓缓道:“陇东集团并不想参与西北银行的运营,所以这笔注资不是为了参股,而是我们希望可以用西北银行的名义,在西峰镇开设一家陇东集团自己的银行,这个银行可以叫做‘西北建设银行’。”
姬奠川讶道:“你们要另起炉灶?”
吴安平道:“西峰镇和陇东集团都需要有一个银行,但这个银行首先不能是敛财工具,它需要按照经济规律独立运行。西北银行的随意性太强,我想,你也给不了什么保证,所以另起炉灶势在必然。”
姬奠川犹豫道:“你们想怎么办?”
吴安平道:“我们可以挂靠在西北银行下面,但只是每年上交部分管理费,而且我还可以答应你,这个西北建设银行在北方将只存在于西峰镇,南方我想你也不会在意。当然,西北建设银行应该具备必要的职能,例如存储、放贷、交易转账、发行银元券等,说到底,我们还是为了方便经营和交易。”
姬奠川为难道:“即便是挂靠在西北银行下面,这也需要财政部的同意,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吴安平笑道:“会比让西北银行继续下去更难吗?而且财政部那边,我们可以提供巨额资金供你打通关系,相信对着大洋,那些人不会无动于衷的,另外,或许冯耿光先生也能帮上点忙。”
姬奠川道:“我可以试试,不过,如果此事办成,你们可以为西北银行注入多少资金?”
吴安平道:“如果西北建设银行得以成立,我们会向西北银行注入一百万大洋的资金,相信能缓解挤兑的压力了。这一百万大洋我们不要任何股份,而且,西北建设银行成立后,为了挂靠名正言顺,我们还可以每年再奉送一百万大洋的利润给西北银行。呵呵。这可不是小数目,有了每年的一百万,相信西北银行以后就不会遇到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这绝对是个天大的诱惑,姬奠川根本没有想到吴安平竟有如此的气魄,张口就是百万大洋起跳。对于陇东集团的实力,姬奠川并不怀疑,如果说他来西峰镇之前,还犹犹豫豫将信将疑,到达西峰新城后,这种犹豫和怀疑早被抛到了九天之外。
一百万大洋或许只能缓解当前的危局,那每年挂靠费才真是生财的法宝。姬奠川知道,如果自己真能把这件事情办成,那么西北银行最起码数年之内,不会再有任何倒闭的危险。
姬奠川兴奋地走了,他不是要回兰州或是去北京,而是要在新城再待几天,通过电报联系冯玉祥和北京财政部的人,看看能不能把这件事办下来。为了办成这件事,吴安平答应给北京政府上交五十万大洋的献金,而同时为了打通关系,吴安平也给他准备了二十万大洋的活动费。
姬奠川走后,吴安平也立刻找来了戚远山,让他给冯耿光发电报,求其帮助疏通此事。这位冯先生身兼中国银行董事、北洋保商银行董事、大陆银行董事、中国农工银行董事于一身,在这件事上发挥得作用或许比姬奠川的疏通还要大许多。
安排好一切,剩下的就是坐等消息。
吴安平喜上眉梢乐个不停,如果西北建设银行真能够成立,那么他从巴达维亚抢来的金块、银块就不用老待在地下仓库了。不过张兆钾会对此事有什么反应还不知道,或许应该派个人去说明一下,强调这只是一笔买卖而已。
让戚远山从财务部门挑了一个眉眼灵活的人,又让小舅找了几个彪悍的西北大汉充当那人的保镖,吴安平再次准备了一些礼物,又把上次去平凉的经过对那人讲了讲,便把那人打发去了张兆钾那里。暂时没别的办法,只能继续期待枕头风发挥作用了。
过了几天,姬奠川兴高采烈过来回复,事情办成了。西北建设银行名义上将成为西北银行的督办单位,但是两者经营各自独立,互不干涉,虽然还有一些其他要求,例如政府需要派驻人员监督等,但吴安平只当那是放屁。政府?哪个政府?北洋政府,还是西北军,亦或张兆钾?财政部自己都弄不清谁代表政府,出这样的文件,只能说明是为了走过场,给上面一个交待而已。
吴安平很痛快地将三百万大洋拨付了姬奠川,并签下了西北建设银行百分之五的股权协议。姬奠川达到目的,便匆忙离去处理西北银行的乱局,按照事先说定的规矩,西北建设银行这边他是无权插手的。
批件虽然下来,但不意味着银行就成立了,还要许多事情得准备。办公楼好说,再过半个月就会有一座九层大楼完工,正好拿来给西北建设银行用。
在新城商业区的规划中有二十多座五层往上的大楼,都很庄重大气,本来是为将来预备的,除了北方工业和西峰建筑外,其他就算完工也将暂时空置,现在倒好,北方工业和西峰建筑都没轮到,反让银行抢了个先。不过地下部分要改成银行金库,还得费一番手脚。地上部分也只能暂时使用五层以下,原因很简单,除非电厂并网发电,不然电梯就动不起来。
银行的事情吴安平都交给戚远山去办,而他也将是未来西北建设银行的总经理,至于陇东集团的财务,戚远山还得兼着。倒不是找不到人接手,戚远山已经培养出了一些得力的财务经理,而是陇东集团财务有很多隐秘,暂时能不让更多人知道就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各项事务都在快速发展。由于西北军与直奉晋及齐鲁诸路军阀正在大战,离开家乡逃避战火的人很多,虽然西北在这些人心目中仍难以摆月兑贫瘠的印象,但由于陇东集团派出的人大力宣扬,人流还是源源不断朝西峰聚集而来,每天都有两三千人加入。
有鉴于此,虽然现在新城军训人员中原先留下的六百人,已经明目张胆扛起了枪,大大超过了护卫队两百人的限额,但吴安平还是嘱咐去平凉的人,对张兆钾提出了扩大护卫队的要求,毕竟西峰人口的增加他不可能不知道。
人员流入西峰,除技术人员、文化青年和知识分子外,青壮都会编入西峰建筑工程公司,而西峰建筑则不断抽调老人转入军事部门,少部分就在新城跟着那六百人,大部分悄悄进入子午岭的四座基地,接受更严格更全面的军事训练。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进行,西峰建筑每天大约有一千多人加入,又有五百来人转走,可以说都在壮大着力量。
关岭东那里更不用说,主要就是仿制、改进设备和不断地建立工厂,现在涉及的范围已经很广泛,如果长庆桥那里和西峰这边的电厂、油田完工投产,那么北方工业的实力又要增强很多倍,到时候关岭东势必忙不过来,不可避免要将公司分拆成几个。
其实单就经济实力,陇东集团再加上吴安平的力量,完全超过了民国任何一个军阀,当然,这种比较并不是与军阀控制区域内的整体力量的比较,那样还差得很远。但是这种经济实力很难全面施展开,比如吴安平手头还有大量从巴达维亚抢来的金银外币,只因为陇东集团资金已然充沛,只能在地下仓库里堆着,根本排不上用场。
这是一个难题,西北建设银行的成立会使资本放大,也就更放大了这个难题。
解决这个难题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将资金投放的区域扩大到几个县,或者整个陇东,甚至整个西北,那死钱就能活起来,而且那点钱可能还远不够用。不过那样的话,吴安平的力量又会变得分散,控制起来会比较麻烦。
吴安平一时无事,便回到2011年的廊坊,他想了解一下印刷技术,为发行银元券做准备。没等他安静多长时间,于坤便找上了门,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于坤先是抱怨道:“你真该买个手机,想尽快联系到你实在太难,我多宝斋没去好几天了,就待在廊坊等着见你,每天都要来敲几次门,每次门内都没人应声。”
吴安平抱歉道:“真对不起。好的,我听你的,一会就去买个手机。”倒不是他不知道手机方便,而是经常在另外时空,有了手机也是老不在服务区,反而显得更怪异。
他又问道:“看你这么着急,到底有什么事情?我早说过,多宝斋有你做主就行了,不用跟我商量的。”
于坤严肃地道:“不是多宝斋的事,我们真有麻烦了。有人在调查你。”
吴安平吓得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你说什么?是谁在调查我?”
于坤也很迷惑:“这还真是不好说,只知道是有苏州的警察参与,但看样子又不像正经查案,毕竟多宝斋的人从来没被询问过,估计是秘密调查之类的。”
吴安平平静下心情道:“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于坤解释道:“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前阵子在上海买了很多物资和设备?六天前,有个上海的老板给公司打来电话,说有个苏州女警问了你的一些消息,这个老板也搞收藏,对我们示好,是想我们帮他买卖一些古董。”
吴安平这才想起来,当时有些采购需要签合同,而他看到合同上单位那一栏时,曾经几次随手写下了“北京多宝斋文物有限公司”这个名字。不过要不是这样,还不可能发现竟然有人在调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