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1925 卷二 甘陕鏖兵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家的

作者 : 吴安平

夏听白虽没有说,但她确实很想念八十年后那个家。br>

没心没肺的人才可能立刻适应天差地别的陌生环境,夏听白性格虽倔强坚韧,却仍不能心安理得接受做一个民国人。那些本来没觉得多珍贵的事务或友朋,一天天在她脑海中变得生动,呼唤她的回归,而与此同时,吴安平的小舅杜立奎,对她殷勤招待视若家人,感动之余,却也更挑起她对父母的思念之情。

到这边已经快两个月,对溺爱夏听白的父亲母亲来说,同样失去女儿音信已快两月,现在还真难以想象,他们会急虑到怎样一番情形。

不能否认,对吴安平,夏听白有那么一点点恨,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恨或许还是那么一点点,已萌芽的爱却像董志塬上的野草一样,疯长泛滥起来。然而,是什么打破她感情上原有的平衡,使之出现如此微妙却又巨大的变化呢?

是别离,平凉与西峰的两次别离。那实质上内心略有些激动、却刻意要表现出平静的叮咛和祝福,给她内心刚萌出来的那棵女敕苗,带来了滋润生长的雨露,它用怀念和记忆的力量,拨动了热爱与平静之间微妙的平衡,使之产生了难以言传却又天翻地覆的变化。

就在两次离别之后,夏听白才突然感觉,原来她与吴安平之间那种特异的情感,已经不是那么容易抑制和磨灭,那掺杂着感动、怜惜、敬佩、钦慕的复杂感觉,已越来越归真为一种不需要理由的念想,她真切感到,自己恋爱了。

西峰给予她的感觉同样美好,虽然这里与后世任何一个地级城市相比,都不值一提,但或许凌乱的街容背后,却充满难以想象的活力。如果要做比较,她感觉与中国刚实行改革开放那阵有些类似。街头所见一张张面孔上,过往饥饿与贫苦的留影或许还未完全消退,但却有笑容在熠熠生辉,整个城市充斥着一种强大至无与伦比的意志,相信未来美好的意志。

这里没有人悲观,即便他们刚从绝望的深潭里月兑身出来;这里没有人抱怨,即便生活还有许多未尽如人意的地方。人有千万,信念却一致,正因为知道得之不易,人们才更知道珍惜。或许没有多少人知道,陇东集团的主人是有着一张平庸面孔的吴安平,但提及陇东集团及解放军,所有人都是狂热拥戴,决不许有人说一句他们的坏话。

这就是吴安平的事业。

透过这些夏听白才明白,当吴安平现她被带入这时空时,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也才理解,为什么明知道她久久不回,另外时空必定会起变化,却仍迟疑着不肯送她回去,即便现在吴安平或许同样爱上了她。读看看所以她想念家人,却不再说一句催促的话,所以她耗费莫大心力,去完成一份庞大规划。这不止是想帮吴安平,她还想在忙碌中,淡忘八十年后的家。

但杜立奎已视为准外甥媳妇,不但关怀备至,还怕她寂寞,将相好的小顔介绍给她,让她在这陌生的时空,再一次体会到有家的温暖。这种感受,不是罗素研和几岁大的吴定瑶所能给予她的。这种感受,自然而然便勾起她对父母的记忆,从而让本已决定暂时不去想的事,却一天天深刻,成为一种煎熬。

夏听白明显消瘦下去,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因为废寝忘食调研实情、统计数据及设计规划,但她却知道不是,身体上劳累其实不算什么,心灵疲惫才是正解。

由西安回到西峰,第一眼看见夏听白,吴安平就现了她身上的变化。形体的逐渐消瘦,使夏听白脸部及肩部的轮廓更为凸出,线条若完美雕塑般精致绝伦,但同时,这又为她一向独立坚强的形象增添一些柔弱,吴安平看在眼中,内心也是阵阵酸痛。

不知道因为什么,两人再很少有亲密举动,即便有时情绪上来,也会紧紧相拥或亲吻额头,但旋即一种莫名的消沉就会出现,继续亲密下去,反而让彼此都会尴尬。其中缘由,吴安平并不能清晰描述,但无疑最大可能,还是那横亘两人间纵跨八十年的巨大时空差别。

吴安平当然不会天真认为,爱就真的能肆无忌惮,那恰恰不能证明其崇高,反说明没有人在负责任。无论谁,都不是一个孤单存在的社会单元,其作为人的完整性,需要很多种情感与露n理的支撑,失去这样的支撑,生活及生命都不会完整。

夏听白的回归已无法再拖,无论从哪方面讲,吴安平都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甘陕两年计划的规模,比之一九四九年新中国成立后,因苏联援华而生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的规模,还要大还要全面,但实际上,西北当前无论人力物力基础,比之那时却更差几个层级。明知这种情况,夏听白制定的计划居然还如此骇人,而吴安平也竟然支持,当然是因为时空引擎这个变数,有了这个引擎,甘陕背后就站了一个世界,计划也才可能实现。

在八十年后的那个世界,吴安平已经确立根基,依托于坤管理的多宝斋及洛夫娜管理的烽火公司,保守点说,他每年都能弄到十亿以上的人民币,而这正是他能源源不断以后世物资反哺民国的依仗。但是,夏听白了解他这方面作为后,却斩钉截铁下了结论,无论多宝斋还是烽火公司,都有那么一点不保险。

多宝斋这边,在吴安平久无音信时,先不说于坤是否依然值得信任,即便他值得信任,多宝斋本身也会有许多麻烦,很有可能威胁到生存。

吴安平作为老板,他冒用黄启东身份,已经是给多宝斋埋下一颗炸弹,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引爆而已。夏听白跟来民国时空的前后经历,已很能说明问题。

真正算起来,多宝斋的经营其实不怎么盈利,只不过吴安平的跨时空倒卖行为,做起来类似无本生意,他拿到的钱,其实就是多宝斋按当前时空评估的古董玉石等的本钱而已。古玩市场的规模,当然千百倍多宝斋的出货量,但从一家公司,每年都流出高达数百件优质古董,这本身就有不少破绽可寻,最起码,来路就是最难以解释的问题。

就算没人在意古董来路,但只要多宝斋名声越来越响,吴安平的麻烦就不会断。

黄启东的真实年龄也是二十多岁,这样一个年轻人掌握着十亿的买卖,将是一件极具新闻价值的事件,几乎可以肯定,对“黄启东”这个吴安平的马甲,会有不少媒体感兴趣。而在媒体疯狂挖掘之下,这个身份不可能有任何隐秘,其很可能的结果就是,会有人现黄启东已死,多宝斋的老板有问题。

除此之外,还有更迫在眉睫的危机。

在新世纪,一人无缘无故失踪绝不是件小事,尤其当这个人是位前任女警,并且这位女警的父亲是本市前任政法委副记的时候,这更非一件小事。可以想象,现在苏州警方必定已展开调查,他们会不会根据夏听白辞职的前因后果去查多宝斋?会不会从车站及宾馆得到线索,查到义乌仓库那位胖大娘,继而查到吴安平这个假“黄启东”?这真不好说。

或许对吴安平来说,如果抛开于坤的情谊,他完全可以不回国内,而盘踞在境外的乌克兰,那里正是混乱之地,比之在国内更适合他浑水模鱼,而利用引擎进出国内,也不可能被察觉,这其实完全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不利影响。

但除了于坤的安全吴安平必须考虑,在指定甘陕两年计划之时,夏听白也另外从经侦及经济角度,向他提议对多宝斋及烽火公司重新进行整合,并为他指定出一个崭新的展计划。

这计划很复杂也很专业,即便夏听白尽量以通俗的话语做过几便解释,他仍有些地方搞不清楚,只知道按这样的计划去做,便相当于在后世,为甘陕打造出了一套备用的工业及物资供应体系,其意义之重大,对吴安平来说,怎样形容都不过份。

客观原因是多方面的,而主观上,他也不愿见夏听白这样忧郁下去。所以陇东集团改组会议结束两天后,在夏听白有一次再度精神恍惚时,吴安平心中暗叹口气,嘴里却轻声道:“趁各项事务都在准备,正好有时间,不如明天我就送你回原来的时空?”

这句话他也知道是托词,如果真有这个意愿,其实任何时候都可以送夏听白回去,就算再忙碌,启动一次引擎的时间总会有的。但无法否认的是,他总不是那么甘愿,内心似乎有一种恐惧,仿佛一旦送她离开,刚萌的情感就再也找不回来,那将是极为可怕的一件事。他不确定夏听白对自己的真实想法,却确定对于自已来说,夏听白已越来越不可失去。

听吴安平这样说,夏听白并没表现出很兴奋的样子,她静静看了吴安平有十秒,才开口道:“你是认真的?”

吴安平点点头,低声道:“是的。”

夏听白问道:“不再惧怕我回去后泄露你的秘密?”

吴安平诚恳道:“不怕。”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虽然夏听白在这个时空生活还不到两月,但这里已经有她无法割舍的东西及情怀,他已经无需担心泄密问题。

夏听白停顿一下,才又目光对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字道:“如果我回去,环境变了,你不担心我会因此而离开你?”

吴安平苦笑道:“会有些担心。但是,如果你在我身边,心却离很远,还不如送你去想去的远方,心或许还会留在我身边。”

夏听白低下头,一阵不语,过会儿才又仰起脸对他道:“我确实想回去,所以不会拒绝,可能你希望有一个能抛弃一切陪在你身边的人,但对我来说,那太不真实。”

吴安平勉强笑道:“你回去以后,还可以过来嘛。自由在两个世界穿梭,这不是很刺激也很美妙的事情吗?”

夏听白突然笑了,走上前缓缓抱住他,将脸贴上他的胸膛,轻声道:“我其实就是这样想的,只是以前不方便提出。”

这一刻,暧昧驱离了恐惧,吴安平暂时抛开一切顾念,沉浸在梦想的甜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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