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国有句老话,叫酒壮怂人胆,但是就在罗坡乏动手之前,他并未饮酒,甚至罗坡乏已经好久没有喝过上好的女儿红,而此刻却能令他恶向胆边生的原因只是钱多多当初亮出的那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或许还不值得罗坡乏如此铤而走险,但是想到钱多多身上或许还有更多的银子,罗坡乏的内心就一片狂热,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哪怕钱多多说他是青楼锦绣孙大娘的人,山高皇帝远,就算有一朝孙大娘找上头又如何,至少自己已经过了几个月的逍遥日子。
这可以说是此刻罗坡乏内心的想法,也可以说是罗坡乏的生活态度,得过且过。
总有一些人在面对诱惑的时候会肆无忌惮的践踏所谓的王法的。
而石田依旧有些迟疑。
如果只是抢劫十两银子的话,石田有这个胆量,虽然他没敢过什么出格的如欺男霸女的事情,但是由于经常与罗坡乏等人厮混在一起,石田早已习惯了阴损毒辣。
此刻石田有些迟疑的原因是他有些担心——要是把钱多多杀了,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有朝一日东窗事被推上砍头台。
不同于至今单身一人的罗坡乏,石田早已结婚生子,虽然这些年对身边的女人不是打就是骂,但是女人却依旧会在寒冷的早晨做一顿可口的小米粥,就算是石田从未往家里带过银子甚至在外面经常花天酒地但是他的女人从未抱怨半分,甚至还把已经三岁的孩子养的白白胖胖。
想起那个通红小脸看到自己会蹒跚着向自己张开双手的孩子,石田心里总是会对这个家有些愧疚,虽然愧疚,但是石田依旧了饷银之后出去花天酒地,这或许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秉性,毕竟赌是那样的令他难以自拔。
听到刚才罗坡乏说要把钱多多杀了埋在郑府的时候,石田想到了他那个和郑府一样破败的家,虽然石田也跟着罗坡乏向钱多多扑去,但是石田清楚的知道,自己抢钱可以,杀人不行——人在做天在看,要是有一天因为眼前这个胖子的事自己被杀了头,家里的孩子会没了阿爹,就是那个女人,恐怕也会哭的死去活来。
“再想什么呢?”看了一眼小月复挨了自己一刀的钱多多,石田找出一块破布塞进了钱多多的嘴里,然后就在钱多多的身上翻了起来,直到他翻到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时,脸上露出了满足了笑容,站起身的他看到石田似乎有些走神,不仅有些皱眉的问道。
“没什么。”石田似乎觉察出了自己的失态,接着又说道,“想不到这个胖子这么不经打。”
钱多多并不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不然罗坡乏刺向钱多多的那一刀伤口就不会在小月复,而是在心脏。
吃痛下的钱多多身子卷缩着,脸贴着泥土,此刻他的额头上已经因为疼痛冒出了大滴的汗珠,只是他却长大眼睛看着两人,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钱多多恨不得把眼前的两个人千刀万剐。
“这里有上百两银子。”用手抛了抛钱袋,罗坡乏继续说道,“我已经给了他一刀,你再补上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然后把他埋在郑府里,到时候我多分给你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
再补上一刀。
埋了。
轻声说了一句好,看着盯着自己的罗坡乏,石田接着上前抓住钱多多,然后扬起了手里的匕。
匕刺进了钱多多的胸前很快拔出带出一片血珠。
随后石田也没对罗坡乏说什么,双手抓起钱多多就像破门走去。
看着石田要去处理钱多多的尸体,罗坡乏这个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脑子里想起了接下来的日子要如何的逍遥快活。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罗坡乏从郑府内走了出来,然后看着在黑暗中等待自己的罗坡乏,说了一句已经埋了。
“那就好。”罗坡乏上前拦住石田的肩膀,“咱们先找个地方把金簪处理一下,然后把银子分了。”
轻声嗯了一声的石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罗坡乏步伐离开这里的他偷偷的回头望了一眼。
而郑府内,在罗坡乏与石田离开不久,一双眼慢慢的张开,感受到身体极度虚弱的钱多多慢慢伸出了手,他想支撑着坚硬的土地站起来,可是挣扎了几下,身体内的血反倒越流越多。
苦笑了一下,钱多多看着黑暗的天空,随后把目光转向自己所处的环境中,这是一个荒凉的后院,乱石在地上不停规则不一的倒着,除了几棵枯树以外没有一点人气,入鼻带着树叶的腐朽味。
这是郑府,这是钱多多的家,这是他从离开这个家开始第一次在踏入这片土地。
十八年前,他的族人在这里无人收尸。
十八年后,他遭人暗算在此垂死挣扎。
不能死。
钱多多这样告诉自己。
随后他捂着胸口的伤,慢慢的,慢慢的站了起来。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回客栈,就算死,他也要告诉是苏秦或者钱多多是谁杀了他。
亦或者告诉别人,郑家有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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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羞花楼的苏秦并未回客栈,而是在西凉城的大街上逛了起来——距离宵禁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苏秦想买些东西做个纪念,毕竟这里是他祖先生活的地方,不管是一件木制品还是玉制品,甚至是脚下的那些黄土在苏秦看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用这些提醒着自己记得这里,记得这里上千年前有人在这里跃马扬鞭打下了一个大大的天下。
“小哥,这是上好的桃木梳,送给心仪的人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当苏秦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东西时,却被一旁摊位的老头打乱了思绪。
“谢谢老先生,我暂时用不着。”苏秦看着老人手里的桃木梳摇了摇头,就在他将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已经从苏秦的口音里知道他是外地人的老人立刻转变了策略,“一看小哥就不是俗人,当然不会被这些凡尘俗事惊扰,我这里还有一些字画,小哥你看看?有些可是上千年始祖留下的话语。”
“始祖留下的话语?”听到老人这样说,苏秦一愣,转瞬间想起始祖不就是陆震天么?想到这里苏秦顿住了脚步,“拿出来我看看。”
一旁的白启见苏秦弯下腰看那些字画,无聊的盯着四周看了起来,他并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但是出来逛了一圈,白启并不想空手回去,离开部族的时候白启和他的几个兄弟身上并未带多少银子,这些日子的花销基本上都是祈洛歌给的,模了模口袋里的将近三两的闲碎银子,白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看着顺眼的东西替苏秦给祈洛歌买了——白启当然知道苏秦与木恨玉的婚约,可是……现在苏秦的身份和木恨玉有着天壤之别,这不是重点,就像有一次钱多多醉酒后说的,部落部族在炎国皇帝的眼里很受看重,而作为部落联盟盟主的木洛塔则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一个皇子。
木洛塔现在只有木恨玉一个女儿待字闺中,知道这个消息的白启并未把这个消息告诉苏秦,因为白启知道苏秦的脾气看似和善,但是如果触及了他的底线之后,那他将是一个疯子。
为了防止苏秦知道消息后干出跑到部落联盟里去质问之类的傻事,白启想为苏秦未来身边的人做一下铺垫。
在白启的眼里祈洛歌当然是上上人选,只是看两人的关系,目前看样子只是止于朋友,这点让白启甚是无奈,所以他想试试能不能通过这些改变两人的关系。
白启相信自己能把礼物替苏秦送出,只是这个礼物选什么好呢。
想到这里的白启紧跟着就想到了奚日问兰,奚日问兰这个丫头……白启微微一笑,他准备买两份礼物,毕竟一个男人三妻四妾在炎国是再稀疏平常的事情,要是等苏秦这个榆木疙瘩自己去找未来身边的人的话,不知道要等到那年那月。
就这样想着,等到他看到眼前的两样东西时,眼里忽然一亮。
有些人,一直在。
只是白启把事情想的复杂了。
但是白启也并不是无的放矢,部落里的女子虽然开放一些,但是并不代表这世间所有的女子都是如此,确定关系,在有些女孩子的眼里,不仅仅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情,而是把命交给了对方——如果开了口,那就入了心,不是简单的一句在一起,而是生死在一起。
等到苏秦买了一副字画的时候,白启也拿着两件东西走了过来,看着白启手里的东西,苏秦眉头一皱,“你一个男人买手镯和玉坠干什么?”
“送人。”白启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过多解释,而苏秦也并未多想,看着白启把手里的字画摊开,“待到来年二三月,我花开后百花杀。”
默默念了一遍的白启张嘴说了一句好句子,然后看着合上字画的苏秦,就说了一句回客栈。
苏秦点了点头,正当两人快要离去的时候,身边突然冒出一个人拉了拉白启的衣角,“小兄弟,我这边有件好东西,看你不像没钱的人家,我低价卖给你如何?”
白启正要不理离去,却被苏秦拉住,看着眼前的壮汉,苏秦想起曾经祈洛歌讲起的一些事,微微一笑道,“我不问好汉来路不问物件出处,能不能先让我们看看货?如果入了眼,价格自然好商量。”
听到苏秦的话,石田一喜,然后看了看不远处的罗坡乏,罗坡乏点了点头——两人已经在这里蹲了一盏茶的时间,想找个不是本城看样子又有钱的买家,刚才见白启买东西是出手阔绰而且所买之物皆是女人的用品,遂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这才有石田上来询问,而听到苏秦的话,石田知道遇到了行家,见罗坡乏并未担心,石田也少了许多顾虑。
就眼前的这两个外乡人还敢欺诈自己不成?
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是他们的主子羞花楼现在的主人陆玉箫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