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王崤峻和张维信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
梁子岳说道:“兄弟刚才不是说过,这伙山贼六个头领,死了五个,活了一个嘛。兄弟想,‘刘万宝’这个角色只怕还得着落在这家伙的身上。这个唯一活着的山贼头领叫顾安家,在几个头领里排行老三。通过俘虏口中透露的信息,此人是这六兄弟中本事最差,同时也是最贪生怕死的一个。
据俘虏讲,在进攻‘静园’前,这个顾安家就是六兄弟中唯一不愿意前来的。而在他们进攻‘静园’的时候,这家伙又是六兄弟中冲在最后边的一个。只是,他虽然冲在最后,却依然没能在弹雨中讨到好,最后还是中了一枪。不过,该着这小子命大,子弹只是擦伤了他的大腿,并没有伤到骨头和大血管,只需要进行简单处理,并休养几天就能康复。”
听到这儿,王崤峻和张维信都觉得有些奇怪,觉得既然他只受了这么轻的伤,为什么不跟着大队一起行动,或者在明知败局已定的情况下不逃走,反而被自己这边给抓住了。
对于王、张二人的疑问,梁子岳笑了笑,说道:“这只能怪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家伙中弹之后,因为贪生怕死,所以就假装伤重不支,就势倒在了地上,打算暗中看看形势如何发展。如果自己的弟兄们取胜,成功攻进了宅子,他就以‘轻伤不下火线’的姿态跟着冲进去捞好处。如果自己的弟兄们败了,他就在地上多躺一会儿装死,在确定自己绝对安全了之后,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可惜的是,这家伙算盘虽然打得精,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在山贼们被击退,余众全部被俘后,这小子见咱们的人因为忙着押解俘虏,没时间清理外面的尸体,自以为机会来了,便打算趁乱逃离。不料,他却因为这段时间一直没能吃饱饭体质虚弱,又流了一些血,在雪地中躺卧的时间一长,身体便开始发僵,逃跑的时候根本走不快。直到八哥带人出去检查尸体的时候,他才踉跄着走出去没多远,自然是逃不掉的。
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人,如果咱们能善加利用,让他为咱们服务的话,其作用只怕不亚于飞龙寨刘当家的。所以,我刚才说咱们可以从这群山贼中找出个‘刘万宝’来。”
王、张二人听了,心中一喜。张维信说道:“这么说来,这个顾安家对咱们还真是大有用处呀。如果能说动他出面帮咱们,收服那些俘虏就容易多了。而且,咱们还可以通过他找到藏在山里的那些难民。据俘虏说,这些难民可还有千余人呀。”
“怎么,老七,你连那些难民的主意也打?”王崤峻问道,“要知道,这些山贼基本上算是难民里的精华了。山里剩下的那些恐怕没几个够条件加入飞龙先锋营的,咱们找他们做什么?再说了,难民里只怕有不少跟外面那些被打死的山贼沾亲带故的人,对这些人来说,与咱们可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你把他们找来,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张维信解释道:“兄弟明白五哥你的顾虑,可问题总是有其两面性。不错,那些难民里,确实会有被打死的山贼的亲人,但同时也会有外面这些俘虏的亲人。兄弟是这么想的,如果咱们把俘虏的亲人收留下来,则不啻了于给他们一条活路,那么既可以让俘虏感恩戴德,为咱们出力。又可以以这些难民为质,令那些俘虏不敢生异心,完全听命于咱们。
再说,前几天赵民安赵兄弟提交的农业部下一年度的发展计划中,也明确提出了,应该大力发展农业,扩大团队的粮食种植面积,以便能为今后的发展打下坚实基础。而且,他还提出,咱们已有的两处田产并不适合拿来种植玉米(范阳的那块离别人的地太近,赵民安怕种玉米引起别人注意。‘静园’旁边的这块又差了些,赵民安怕影响育种效果),需要单独购置土地进行培育。这些新购置的土地肯定是需要人来种的,这些难民不正是佃户的最佳人选吗?
至于,那些被杀山贼的亲人,咱们可以将其挑选出来,给点路费,让其返回北汉,并讲明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如果他们不走,或者意图报仇的话,那咱们下次再见到时,绝不会手下留情。”
王崤峻对张维信的建议还是有些拿不准,他略一思忖,说道:“我原则上同意你的说法,但是此事事关重大,你我不好妄下结论。我看咱们还是召开委员会扩大会议商量一下,再做定夺的好。”
张维信见一时说服不了王崤峻,只得点头同意。二人商定,立即通知相关人员,吃过早饭后就在这里召开委员会扩大会议,商量此事。
计议已定,眼看着天已大亮,王崤峻便让张维信以及梁子岳、郑知微他们回去吃早饭,以便能有足够精力准备一会儿开会,张维信等人答应着去了。
吃罢了早饭,委员会四位委员及各部门主管都集中到了王崤峻住处的正堂,就山贼及其他难民的处置问题进行讨论。张维信在会议上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同时也把王崤峻的顾虑讲了一下,不过是用他自己的名言讲的,以免影响大家的判断。
随后,与会众人就此问题进行了热烈讨论,最终还是以多数票通过了张维信的建议,决定由张维信和梁子岳负责具体执行,军事部、保卫部从旁协助。
得到授权的张维信立即将梁子岳、郑知微、钱远山、曾志林以及徐绍安召集到了一齐,经过仔细研究,拟定了行动方案。根据方案,将由张维信、梁子岳、郑知微出面,与那个顾安家接触,说服其归顺团队,并为团队收服其他俘虏以及山里的难民出力。钱远山和曾志林在征得委员会授权后,调动飞龙先锋营一中队下山,并亲自率领该中队配合张维信等人,负责这些兄弟进山去与难民接触时的安全保障。而徐绍安的保卫部则主要负责俘虏的看押,并抽调一部分护卫,为张维信等人提供贴身保护。
随后张维信让梁子岳将顾安家带到他们几人议事的房间,准备对顾安家进行说服。
不多时,梁子岳便带着顾安家来了。一进屋子,顾安家立即就双膝跪地、俯首低头,表现得非常恭顺。
顾安家虽然到现在也没搞清楚这座宅子里的人究竟是什么背景,但从对方强悍的武力以及阔绰的宅院上,他依然能够判断出对面这些人身家丰厚、势力庞大。自从被抓之后,他就一直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
要说起来,打劫这事儿,他从一开始就不太赞成,觉得这样做太冒险、变数太大,对像自己这样从未干过这种事的人来说,成功的几率实在有限。可惜,他一个人的声音太小,而二哥作为唯一能影响大哥的人,只是对选取这座宅子为目标有异议,并不反对打劫本身。自己想留守营地的要求又被大哥说成是不讲兄弟情意,逼得自己不得不跟着来。
结果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这次进攻基本上就是一个鸡蛋碰石头的结局。近二百弟兄死了少一半——这还是因为对方心慈手软,没有下狠手斩尽杀绝——六个结拜兄弟就只活了自己一个,而且也受了伤。
刚被抓住的时候,顾安家也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并做好了与其他几位兄弟黄泉相见的准备。不过,他的这种慷慨之情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在发现对方并非要杀他而后快时,对生的渴望瞬间便将慷慨之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念头。那怕为此要不择手段、要出卖兄弟,他也再所不惜。
这会儿,当他被单独带到这里,虽然身上还缚着绑绳,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机会来了。因此,进得屋来,也不用梁子岳催促,立即就跪倒在地,争取为对方留下个好印象。
这时,梁子岳一指坐在上面的张维信介绍道:“上面坐的就是我家张七哥。”
顾安家闻言,连忙向张维信叩头道:“小人顾安家见过张七爷。”
顾安家的一系列举动都被张维信看在眼里,这使张维信对说服此人充满信心。所以张维信也没让他起来,而是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才说道:“听某的这位兄弟讲,顾头领原是从北汉来的难民。”
顾安家听对方称自己为顾头领,连忙更正道:“小人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当得起七爷如此称呼,七爷只管叫小人的名字就是。”
说完,他略顿了顿,见张维信没说什么,便继续说道:“小人原是太原附近的百姓,只因周国出兵攻打我汉国,为了躲避兵祸,才与乡亲们一起逃到了贵地,在西山中暂时安身。”
张维信闻言,将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墩,故意抬高了声调喝问道:“你说你只是个普通百姓,当不起头领二字。可你既然是普通百姓,那就该在山里好生过活,却又为何在这新年第一天的夜里,长途跋涉数十里,持刀拿枪的跑到某等的宅子来要打要杀的?如此行径,可是普通百姓该做的事?”
顾安家被张维信的喝问吓了一跳,连忙向张维信不住的磕头道:“七爷恕罪,七爷恕罪。小人等也是因为没了粮食,为了不被饿死才不得已铤而走险的。而且,这次夜袭贵宅,全是小人大哥的主意。小人为此曾苦劝大哥多次,让他不要以贵宅为目标,可他就是不听,执意要来。他是小人的大哥,他的话小人不能不听,也不敢不听,所以只得跟来。
不过,小人来是来了,可是甫一开始进攻,小人就受伤倒地,不曾与贵宅的护卫交手,更不曾伤害过贵宅任何一个人。”
张维信见已经将这个顾安家吓住,便将声调略放缓和了些,问道:“如此说来,这次夜袭我‘静园’,主谋是你的大哥,你只是个从犯。不过,你虽是从犯,但毕竟是这群山贼的头目之一,按大辽律法,张某就算砍了你的脑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顾安家听张维信虽然没有说饶恕自己的话,但说话的语气已经有所松动,便继续为自己开月兑道:“小人虽与大哥是结拜兄弟,但与其他四个结拜兄弟相比,小人是最不受大哥看重的一个,也是最受其他兄弟压制的一个。此次参与夜袭完全是身不由已,绝非是小人的本意,还望七爷能大发慈悲,宽恕小人。”说完,又是连连叩头。
张维信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佯装沉思片刻,说道:“若事情确如你所说,你是受人胁迫,不得不跟随的话,到也情有可原。如果你能戴罪立功,张某到是可以替你向某的几位哥哥求情,给你留一条生路。”
张维信的这句话对顾安家来说,不啻为落水之人手中的一根救命稻草,他立即回答道:“小人所说句句是实,小人也愿意戴罪立功。只要诸位爷不嫌弃小人,小人甘为七爷及其他几位爷的马前卒。还求七爷能在其他几位爷面前为小人多多美言几句,给小人这个机会。”
张维信要的就是顾安家这句话,于是说道:“只要顾头领真心为吾等兄弟办事,不必张某讲情,某的哥哥们也不会亏待顾头领。”
顾安家闻言,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他当即说道:“七爷和其他几位爷但有驱使,小人莫不从命。有什么事需要小人做的,尽管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安家最后那句豪言壮语说的是斩钉截铁,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可张维信看在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甚至感到有些滑稽。他实在是没法把这一刻的顾安家和前一刻那个磕头如捣蒜,贪生怕死的顾安家联系到一起。不过,虽然厌恶顾安家的为人,但这种人正是张维信现在最需要的。
于是,张维信不得不违心的说道:“顾头领果然是个痛快人,张某就愿意和顾头领这样的人打交道。来呀,快给顾头领松绑、看座。”
梁子岳等人也相当配合,连忙上前给顾安家松绑,并搬来椅子让他坐下,又让下人给顾安家上茶。这一系列的举动令顾安家受宠若惊,向梁子岳等人连称不敢。在非常谦卑的向张维信谢过座、谢过茶后,他才挨着椅子坐了半个,低眉顺眼的等着张维信告诉他该如何戴罪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