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季结束已经超过一个月,洛安仍没有苏醒的迹象。
被改造为临时研究室的会客厅中,Dr.K注视着培养舱里的小小身影陷入沉思……神秘物质与她的精神核并没有发生排斥,应该是虹光的多次爆发超过了负荷极限。自从昏迷之后,她的精神核发育缓慢,应该也是身体在调节适应。
Dr.K的手指轻叩着培养舱的透明罩,这个睡着的小东西还不知道,身体里蕴含着多么惊人的力量,上一次的爆发,甚至连自己都只是勉强抑制住……
最后一场比赛中,洛安在米非死后彻底失控。
她紧紧抱着兽人的尸体,无差别攻击任何一个想要靠近的人。她发出的虹光先是穿透了狱警的防御头盔,随后向外不断扩散,似乎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意志力。
观众席上的防御装置一个个发出了报警声,即将要抵御不住洛安的攻击。Dr.K用尽全力发出精神防御网,与洛安的虹光僵持许久。最后,随着洛安不支倒地,虹光才慢慢收缩消退。
Dr.K为洛安造成的损失善后,他不得不再次使用阿美尔贵族的特权。与坦及特在多纳尼亚的管理者交涉后,清除了洛安此次比赛的一切记录。
可是,这个消息还是免不了会传到阿美尔高层吧。Dr.K有些烦躁地揉揉眉心。
他们说不定很快就会派人来确认,是否研究取得了进展。虽然神秘物质的研究权还在自己手里,可这么迷人的力量,一定会吸引来很多势力争夺。
到时候,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似乎已经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了。
竞技场的比赛还在继续。
新赛季开始后,客人们有些失望没有在高级场看到洛安。竞技者们却都暗暗庆幸,谁都不想遇到那个有恐怖实力的萨特混血,她可是从死亡排名赛里浴血晋级的,一口气干掉过50个兽人。
克里塞德现在几乎每天都与Dr.K通讯,用各种理由婉转询问洛安的情况——自从他一个月前哭着联系Dr.K告诉他洛安还没回来后,他就得到了Dr.K和洛安都在竞技场的消息。
“泰坦人古娜今天又来了,她送过来一些植物,是给你的好像很重要,可我不知道怎么处理……Doctor,你什么时候会带洛安回来?还有那个……那个家伙有消息了么?”
Dr.K有些好奇,克里塞德到底是怎么想出如此多“紧急情况”需要联络自己的。他随口回答了一句:“把植物放进储存……”
忽然,身后的培养舱传出信号——洛安醒了。
事实上,洛安的意识在几天前就已经恢复,可她发现自己虽然能够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却无法控制肢体和精神力,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像是灵魂与身体月兑节。
洛安就这样在清醒中反复回忆米非。她发现,从这个兽人第一次跟自己打招呼时起,眼神中的真诚与善意从未改变……自己究竟有哪里值得米非如此对待?
她记得米非喜欢谈论自己的家乡,那是个贫瘠又充满战乱的星球,可在那里,米非拥有过家庭和快乐的回忆。他有个很可爱的妹妹,那是个脑袋里充满奇怪想法的小兽人,她总爱幻想自己没有毛的样子,并且一次次跟米非描述,如果没有绒毛,自己将是多么光滑可爱。
应该就像是你这样吧……米非曾看着洛安低声说过。他那时的眼神中满是宠爱,和深深自责。
难道就因为这个么?因为自己跟他记忆中的影子相似,所以值得他付出生命来保护?
洛安无声的呐喊哭泣,想要把几个月来郁积心中的愤怒愧疚悲伤统统发泄——这不是个我能适应的世界!我受不了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我要回家……
醒来后的洛安令人意外地,十分平静。
她安静听完Dr.K关于她身体情况的说明后,开口询问新赛季是否开始。
“是的。如果你还想继续比赛,我不会阻止。但你要更好地控制力量,短时间内,你承受不了再一次精神力爆发。”Dr.K的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明白。我会在每天比赛结束后,回来好好配合研究的。”迎着Dr.K若有所思的眼神,洛安继续坚定地请求:“请你把我,变得更强。”
三天后,洛安返回了竞技场。
她的出现,无疑带来了一阵新的舆论热潮。她那几乎可以确定的阿美尔血统、死亡排名赛胜利者的身份、最后那场表演赛上的失控攻击,这些传闻伴随着一个名字,席卷了整个竞技场——
——地狱来的安尼塔。
无论对手是什么种族,无论他有多强的实力,无论他曾经保持怎样辉煌的战绩,只要他的名字与地狱来的安尼塔排在一起,就意味着,这个人死定了。
赛场上的洛安,杀人的手法越来越娴熟。再没人看过她表现出急躁或愤怒,她总是防御完美地悬浮着身体,在攻击中冷静分析对手的弱点,然后,给出最致命的一击。
像一架冰冷的杀人机器。
像一个真正来自地狱的战争女神。
赛场之外,她不再和任何人结交。
只有一件事能吸引她的兴趣:关于那个有名的赛德人的消息。在洛安的要求下,她已经辗转去过几个高级场,却从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赛德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人在那个赛季之后见过他。
又来到一个新的竞技场,从赛场中走出来的洛安,遇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泰坦人奥古。
奥古主动上前跟洛安打招呼,然后示意洛安跟随自己来到一个偏僻的角落。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可能跟赛德的下落有关。”奥古的声音和外表一样严肃坚定。
洛安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终于,终于有赛德的消息了。
“……我告诉你的这件事,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我希望得到你保密的承诺。”奥古难得地迟疑了一下,这件事关系重大,对方真的可以信任么。
“我发誓,今天的谈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洛安郑重回答。
“你是否知道革命军?”奥古谨慎发问。
洛安努力回忆了一下,只记得这是个反对联盟统治的革命势力,由很多被压迫的种族构成。洛安皱着眉点点头,革命军和赛德会有什么关系?
“赛德在失踪前,有人看见他跟一个参加死亡排名赛的革命军接触过。”奥古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虽然这不能证明什么,可他们差不多是同一个时间消失的。”
“你是说……”洛安判断不出奥古的推断是否正确,她发现自己对于赛德并不了解。
“革命军里有很多真正的勇士。他们是我敬佩的人。这个消息或许也关系到赛德的安危,我相信你可以做到保密。”奥古深深看了洛安一眼后,匆匆离开了。
得到这个线索,洛安终于有了寻找的方向。她开始关注其他竞技者的情况,尤其是他们为什么来到竞技场。一旦发现可能会跟革命军有关系的人,洛安就会找到对方反复盘问。
她也去找了奥古几次,可是奥古却不肯再透露跟革命军有关的消息。渐渐地,洛安的寻找又陷入了一筹莫展,那些人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不愿意说……
又一个赛季即将结束了。
洛安来到赛场外的废弃区,这是奥古最后看见赛德的地方。此时这里已经结束清理,只有一个个巨大的金属架在夜幕下矗立。洛安爬上金属架,坐在那里长久凝视星空。
她计算着自己离开地球的时间,差不多快两个联盟年了,回想起来竟像是一生那么长。洛安看看自己的手:白皙完美,甚至连掌纹都很淡。可就是这双手,已经数不清终结了多少生命。
其实是有选择的吧?但却一次次因为恐惧死亡或害怕被伤害,选择了不顾一切让自己活下去。
只是,这样的代价换来的生存,实在太过于沉重。
洛安只能为自己找一个理由,然后固执地坚持下去。
比如,找到赛德。比如,回去地球。
……就算找到了赛德,一切会有什么不同么?背负了那么多罪孽伤害的自己,还能心安理得地寻求他的保护和安慰?……就算回到了地球,一切还能和从前一样么?这双因为杀戮变得冷酷的手,还能温柔自如的拉起爱人和孩子?还有资格得到幸福么?
———————————我是命运齿轮又开始转动地分界线————————————————
这天晚上,Dr.K在常规检查后忽然告诉洛安,要带她去参加一个晚宴。
“你将会见到几个阿美尔人,其中有一个贵族军官叫安德烈。他会询问你很多问题,因为他对你的力量很感兴趣。如果你还想保持现在这个程度的自由,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回答。”
“他很强么?他会对我做什么?”洛安琢磨了一会儿后发问。如果每个阿美尔人都有Dr.K一样的恐怖力量,那沉默可不是个好主意。
“他的实力不弱,在阿美尔贵族的排名中大约是前五位。不是目前的你可以挑战的程度。不过,你现在的所有权归我,所以他不可能强迫你做任何事。”Dr.K微微昂着下巴回答,神情冰冷高傲。
洛安点点头。既然有大魔王撑腰,那就没什么好怕了。
“我需要换衣服么?我只有比赛用的战斗服……”洛安无奈耸耸肩,竞技场的生活让她已经彻底放弃了对漂亮衣服的追求。
“穿这个。”Dr.K挥动手指,一件银灰色长裙和配饰就从柜子飞出,停在洛安面前。
很好,很多宝石,看起来就很贵。洛安一边想着,麻利地换上衣服。
在Dr.K面前更衣,早已经习以为常。
丹尼尔,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