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比洛安想象得还要奢华。各种美丽芬芳的稀有植物、线条流畅的白色椅榻、让人眼花缭乱的繁复装饰,将阿美尔人的品味渲染到极致。
大厅的中间,摆放着一张华丽长桌,那里已经坐着四个人。黑夜一样的头发,雕像一样的面孔,和Dr.K相似的深色制服上,装饰着宝石纽扣和肩章。
果然是种族性面瘫症。洛安月复诽。
见到Dr.K与洛安走进宴会厅,长桌边有三个人都站起来肃穆致意,剩下那个坐在首位的却一副漫不经心,只是稍微抬了抬头,视线从Dr.K身上滑过,紧紧锁住洛安。
Dr.K走到长桌边,挥手拉开椅子让洛安坐下,冰冷地开口:
“安德烈.哈里斯,升职为第二执行官后,你的礼仪倒是比从前更差了。”
“啊,好久不见。我刚刚只是在思索,现在应该如何称呼你,尊敬的前执行官?”叫安德烈的阿美尔人语气傲慢地回应。与其他人不同,他的黑眼睛中闪烁着狂妄神采。
果然Dr.K来头不小,不过执行官是个什么职位。
洛安垂目静坐,不动声色地听着。
“自从三十年前,我的名字就只有一个:Doctor。不过,我不介意你继续称呼我为长官。”
Dr.K的冰冷视线从面前的四个人脸上一一扫过,强大气场让其他三个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
“现在,说明你们的来意吧。我的时间没有多余到可以浪费在无聊聚会上。”声音比平常更冷,Dr.K的手指有些不耐烦地轻叩桌沿。
“你还是这么冷冰冰缺乏情趣啊,和主星上的那群老头子真像。”
安德烈不以为意地回答,抬起右手向身后示意——音乐声开始在宴会厅环绕,几个身材各异的妖娆美人款款而来,洛安没见过的丰盛食物被陆续送上餐桌。
“多纳尼亚真是个享受生活的好地方,听说你竟然住在这里时,我还不由羡慕呢。你身边这位沉默的小姐,应该就是竞技场大名鼎鼎的安尼塔吧。”安德烈把话题直接落在洛安身上。
洛安头也不抬,拿起手中的餐刀向食物挥舞过去。
Dr.K只叮嘱过不要说话,又没提不让吃东西,自己的嘴巴闲着也是闲着。
“……我在来多纳尼亚的路上,听过不少关于‘地狱来的安尼塔’的传闻,竞技场在各地的宣传点,都循环播放你精彩的竞技片段,安尼塔小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么?”
洛安继续低头咀嚼,似乎对面这几尊俊美神像一样的阿美尔贵族,还没有桌上的盘子吸引。
Dr.K的脸上挂上一丝冰冷笑意,他若无其事挥手给洛安面前堆起更多食物。
安德烈也笑了,他像是没有察觉到任何尴尬一样继续开口:
“我听说,安尼塔小姐的一个朋友在比赛中遭遇不幸了。我来时碰巧找到了他的家人,一个可怜的兽人姑娘,在哥哥被捕后不久就被抓住,辗转卖了几个地方。真令人同情。”
洛安猛地抬起头。米非的家人?他的妹妹?
安德烈很满意洛安终于有了反应,他示意洛安向身后看看——一个金属笼子被抬了上来,里面蜷缩着一个淡金色的瘦小身影,正惊恐地瞪着眼睛打量四周。
洛安的心漏跳了一拍,她在那个小兽人身上,分明看到了米非的影子!
没办法再维持镇定,洛安几步跑到笼子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
“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兽人瞪着洛安看了很久,才开口小声回答:“……卡达艾西利亚米诺。”
没错。这真是的米非提过的名字,那个让米非日夜牵挂放心不下的妹妹。
洛安呆呆愣住了。
Dr.K语气明显不悦地开口:“哈里斯,这种卑劣的手段的确适合你。不过我要提醒一下,她的所有权还是我的,包括你在内的任何人都只能再等70年。”
安德烈看着笼子边发愣的洛安,露出满意微笑:“当然,没人要打破这个规矩。但是,如果安尼塔小姐自愿回答我几个问题,这应该不算违反任何约定吧?”
洛安将凛冽目光投向安德烈,质问:“你怎么证明她真的是米非的妹妹?”
“我是不会大老远带来一个没有价值的筹码的。事实上,在抵达竞技场的时候,我就已经提取基因样本做过比对了。这是最有效的证据。”
安德烈从容地挥手,身边一个阿美尔人将两份检测报告交到洛安手里。洛安草草扫了一眼,除了结果显示的基因符合度,什么都看不懂。
洛安将报告放在Dr.K面前,顾不得他冰冷视线中的警告,洛安对着着安德烈开口:
“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只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安德烈气定神闲。
“我需要先亲自向她求证一下,你把她交给我一个晚上。”洛安的口气不容商榷。
“很遗憾,我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你现在就要回答我,否则……”安德烈微微抬起下巴,兽人的笼子忽然发出一阵火花,小兽人惊恐地尖叫起来。
洛安愤怒了,她挥手把防御盾严密包裹在小兽人身上后,干脆利落地炸开了金属笼子。将惊魂未定的小兽人悬浮在自己身前,洛安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身后,安德烈对洛安发出的攻击,被阻止在一张无形的网上。
那是Dr.K的防御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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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的临时研究室里,洛安将小兽人藏进卧室,准备迎接Dr.K的怒火。
很意外,Dr.K绕过洛安,走到了长桌后闲适地坐下,似乎心情很好地开口:
“你今天做得很好。”
这是第一次被Dr.K夸奖。洛安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报告是真的。基因样本是竞技场提供的。我认为既然他们有备而来,还不至于提供一份很容易就被戳穿的伪造文件。”Dr.K语气平淡地继续补充。
洛安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才喃喃开口:“那个,她可以住在这里么?”
“只有今晚。明天一早就要将她送去J星。克里塞德会照顾好她。”
洛安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是从人家手里抢来的人,估计对方不会善罢甘休。Dr.K肯帮自己善后已经是天大的好运了,不能再要求什么。
走到卧室的门口,洛安迟疑了一下背对着那个完美冰冷的男人说:
“我真的非常感谢你。对不起,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看着洛安走进卧室,Dr.K的脸上慢慢浮现笑意: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帮助,就让这个地球人更信任自己的同时,更加厌恶其他阿美尔人。
安德烈,真是要感谢你的自作聪明。
洛安刚走进房间,小兽人就急急发问:“你认识米非对不对?他在哪里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洛安沉默了。她缓缓坐在地板上,不敢看小兽人的眼睛。
“米非他……发生了什么?请你告诉我。”
兽人米诺在洛安对面坐下,和米非一样的金棕色眼眸认真注视着洛安。
紧紧握着拳头,洛安艰难地开口:“是的,我认识米非。他是我的搭档……他死在了竞技场,是因为我,是为了保护我……”
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小兽人的肩膀向下一沉,泪水静静滴落在地板上。
洛安不由将拳头握得更紧,指甲深深□皮肤,鲜红色的血代替眼泪缓缓流下……米非、米非,那是心里最深的一道伤痕,几个月来让自己痛得麻木,甚至没有勇气去回忆触碰……
过了很久,一双毛茸茸的手搭在洛安紧握的拳头上。
她慢慢抚平洛安的手掌,小心地擦拭血迹。
“米非是为了保护你而死,那你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在我们的家乡,为保护爱人战死的兽人是荣耀的,我们要歌颂他的勇敢,不要悲伤。”
米诺努力对着洛安微笑,和米非的笑容那么像。
她稚女敕的声音像是从天堂传来,郑重而温暖:“不能只记住他的死带来的伤痛,要更多记住他活着时带来的欢笑。米非说过,被人微笑着回忆,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洛安的泪水抑制不住地决堤,她抱住面前小兽人瘦弱的身体,把哭声压抑在喉咙里。
洛安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因为失去珍贵的同伴而哭泣!
以后的自己要变得更强,想要保护的东西不许任何人夺走!
丹尼尔,我不再惧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