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楚云桐只比平时稍晚了个10来分钟到家。推开门的时候,雷涛已经坐在了客厅中。
“回来了,咱们吃饭吧。”雷涛招呼着她,拿过她手中的包,笑自然而恬淡。
饭桌上,一开始的话题似乎就是围绕人行检查展开的。楚云桐已经不记得她和雷涛是谁先提到这个事,但话题一展开,便全面进入了“雷涛时间”。他慢慢地复述着白天的情景,尽管语调平缓,语音平静,但他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淡淡的,充满了自信的。到后来,楚云桐已经推开了自己面前的碗,托着腮,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的脸还那样年轻,但他的目光却是那样炽热而坚定。于是,她也笑了,为他,也为自己。
只是,那晚,雷涛终是没有再提闻陆洋的事。尽管楚云桐心中有着很多的疑虑,但有了前几次的教训,踌躇很久,她最终没有问。
人行检查不久,雷涛从综合处调到了信贷处。作为一个实习生,也原本也算正常。可他过去后,便直接从事一线的信贷管理和风险控制,这就开了A城银行的先例。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成了A城银行上下议论的焦点。全行所有人的眼光几乎都停留在这个高高瘦瘦,平日沉默寡言的大男孩身上,想从他的身上看出那一份特别来。在这样的目光中,雷涛依旧维持着他的那份淡定从容,客气地跟前辈们学着相关的业务,尽着一个实习学生的本份。
新年过后,即使是南方的A城也冷了起来,但雷涛依旧坚持每天下班后去楚氏门等楚云桐下班。有时,透过窗户,看到那个在楼下门前跺脚哈气的男生,楚云桐的心中便会升起一股暖流,让全身渐渐暖起来。
这天傍晚,雷涛照例等在门外。楚云桐出来得比平时稍早,但表情凝重,一副要哭的样子。
“怎么了,云桐?”雷涛迎上去,拉住那双一贯温暖而此时却比自己还冷的手。
“我的耳钉掉了一只。”
“在哪儿?”
“应该就在大门口。四点多的时候,我出去送一个重要文件。回来的时候,在这儿让人撞了下,回到办公室,就发现耳钉少了一只。当时就想下来找的,可爸爸开一个紧急会,直到现在。也不知还找不找得到。”
“别急,咱们先找。要是实在找不到,我去给你买一副一模一样的。”
“你买不到的。”楚云桐的泪涌了出来:“那是我亲生妈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竟然弄丢了它……”
“别急,别急,我们再找找。你确定是在这儿掉的?”
“应该是。我出去送文件是坐的老张的车,回来也是他送我回来的。文件是在对方办公楼外交接的,几乎没有作停留。”
“那我们来好好找找……”说着,雷涛已经躬,在楚氏门口来回逡巡起来。
时近傍晚,光线并不好。雷涛扶着自己的眼镜,从楚氏门口第一级台阶开始,慢慢前行,细细搜索。那天是A城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身着黑色大衣的他嘴边呼出的气瞬间便凝成了雾。楚云桐紧紧地跟在他身后,脸上的泪滴慢慢凝成了霜。
“找到了!”在沿着那条搜寻路线反复走了好多遍以后,雷涛惊喜的声音响起。在楚氏大楼前最后一级台阶和平地接壤处,一枚小小的耳钉静静地躺在那里。
俯身拾起,正准备交给身后的楚云桐,一阵巨大的晕眩却瞬间击中了雷涛,他的身体猛烈地晃了晃。
“怎么了,涛?”身后一双小巧的手已经扶住了他。
身上隐忍的寒气让胸腔中掀起一阵巨浪,还来不及说自己没事,呛咳冲口而出,连带着胸腔中难以遏制的痛,他的整个人几乎全部压在了楚云桐身上。
“涛……”
雷涛努力地压制着浑身上下的难受,艰难地朝楚云桐摆了摆手。
过了好几分钟,楚云桐才感到自己肩头的压力陡然一松,身侧的男人已然站直了身体。
“没事,刚才只是突然有些晕……”男人淡笑,伸出自己的手:“快戴上……”侧头过去又是一阵低咳。
“涛……”有些怔忡地戴上那枚耳钉,楚云桐的眼睛仍紧紧地钉着面前那个苍白得几近透明的男人。
“回吧,我看到老张的车在那边停了好久了……”男人伸手揽过楚云桐的腰,向一边的车走去。
半夜的时候,楚云桐突然惊醒过来。披上衣服,她轻轻地下床,来到隔壁门前。
旋开门把手,模索着往前走了两步,一种奇怪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楚云桐的脚步一滞。凝神,那种声音似是从床上发出来的。她紧走两步,轻轻地扭亮床头柜上的灯。
雷涛蜷缩着身子躺在一侧,身上的被褥比平时多了两层,可依然能看到被褥下那个不断颤动的身体。
“涛……”楚云桐凑近那个人轻唤。
那人似是清醒了下,迷糊地张开眼睛:“云桐,我冷……”下一秒,牙关间已发出轻轻的“咔哒”声,身子蜷得更紧。
楚云桐心中一惊,伸手向那被褥间一模,触手之间,竟是冰冷刺骨。
急急翻出药瓶,倒了一杯水,单手扶起床上的人,喂下那几粒药。
药并无明显作用,辗转间,那人的身上依然如冰一般寒。再来不及想其他,楚云桐月兑掉自己的衣服,迅速钻进那人的被褥间。从他背后伸出手去,紧紧地抱住他,用自己身上的温度紧紧地包裹他。
“云桐……”怀抱中那个冰冷的躯体发出低低的呓语。楚云桐并不动,只是更紧地贴了上去,眼中温热的液体顺着那人后背滴落。
似是辗转了很久,那人渐渐平静下来,怀中的躯体由冰而暖,由暖而烫……
晨曦初现的时候,楚云桐在炽热中惊醒过来。自己的怀早已不是取暖而是降温之用。扯过一件衣服胡乱地穿上,赤了脚,飞一样拉开门。
客房是没有电话的。雷涛这样烧,必须得送医院。
可是,下一秒,她蓦然收住了脚步。
门外,楚骁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目光阴沉。
楚云桐一惊,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仓促间,自己的身上竟然套着雷涛昨日穿的那件棉质深咖衬衣,从上往下三颗扣子均未来得及扣上……
衣鬓散乱,神情慌张……无数小言剧本中关于□的桥段描写概莫能外。
“爸,雷涛发高烧……”顾不得逼视自己的目光中那些阴戾,楚云桐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句,便扭开自己的门冲了进去。
楚骁望着在门后迅速消失的那个背影,神情愈发阴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