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涛没有动,他站在原地,惊异是他现在全部的表情。看着地上一脸绝望的楚云桐和沙发上一脸淡然的楚骁,他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些什么,只是太快,什么也没抓住。
“小方,我想你还是过来坐着比较好。免得一会儿……”楚骁瞟了一眼雷涛,嘴角向上翘了翘,“我担心你摔倒在地啊!”
“楚伯伯,您刚才称呼我什么?”雷涛的嘴微张开,眼里除了惊异还有惶恐。
“我叫你小方啊……”楚骁再瞟了一眼地上的楚云桐,“你不是方志明的儿子方逸尘么?我5年前就见过你,除了名字,你的外貌改变并不大啊。”
雷涛蓦地退了两步,身体已经贴在墙上,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楚骁,目光渐渐由迷离而冷冽:“你知道我?我们5年前就见过?你是谁?”
“我?当然是楚骁!也许小方你对我的确没什么印象了,不过……”顿了顿,楚骁的眼底突然升起一层戾气,语调变得陌生:“不要弄死了,给点教训就行了!”
抬起头,望向对面那个贴着墙,脸上一片死灰的男人,楚骁又笑了。
“不知道小方你对刚刚那句话,是否还有印象呢?”
“是你?!”眼底突然升起的抽痛让雷涛忍不住抬手死死抵住眉心。可是这阵痛来得太突然而凶猛,一声低低的申吟还是滑出嘴边。可立即,按眉心的手便捂住了嘴,死死地。然后,他慢慢抬起头来,狠狠地看着楚骁。
“哎……当年你也是这样倔强。但凡你稍微低个头,很多事也不像今日这般了……”楚骁似是在喟叹:“如果那儿痛,就过来坐着休息下。老九他们当年下手也重了些。年轻人,有时候服软不见得是坏事。”
“涛……”一直瘫在地上的楚云桐看着雷涛因为疼痛而逐渐有些扭曲的面孔,急急地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扶他的手。
“你别过来!”雷涛大叫了一声,目眦欲裂,“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这些事你早就知道了?”
“我……”楚云桐瑟缩着往后退,眼底满是凄惶。
“你知道当年是你爸带着人打我,知道是你爸掩藏真相让我妈妈死得不明不白,知道是你爸让我这五年过得痛不欲生……你都知……咳咳咳咳”虽然背贴着墙,但雷涛的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滑。他的手死死地抠着墙,抠得指头上已经渗出星星点点的红。可是浑身剧烈的颤抖让那红顺着雪白的墙一路向下。
“还不止呢。”楚骁轻哼一声:“她知道的远不止你说的这些。她还知道,你是由她妈妈接生的!”
“不……”室内其他两人同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吼。女人再度惊恐地捂着嘴瘫倒在地,男人的身体也终于如枯叶般落下去。
“她的亲生妈妈叫邹玉惠。相信小方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吧。”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除了呼吸和低咳。
过了好久,雷涛才抬起他惨白的脸,望向楚骁。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和她,要结婚。”楚骁慢慢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一边的酒柜,给倒了两杯酒,端着其中一杯浅抿了一口,看了看瘫坐在两边的两个人,“我不想你们将来成为一对怨偶。我一早就说过,你们的事,我从不干涉。不过,有些话必须得在你们结婚之前说清楚。”
他走到雷涛面前,把手中的另一杯酒递给他。雷涛冷冷地把头别过一边。楚骁淡笑了下,蹲,把酒放在雷涛的脚边。
“雷涛,我的酒你可以不喝。不过,我的女儿却是你一直想娶的那个人。只是啊,不知道你真的娶了她,能不能夜夜抱着她安然入睡?我听说,每年你过生日的那一天,你都会很难受。因为,你的生命是用你母亲的命换来的。我现在好奇的是,以后要是你真跟云桐结了婚,你会怎么和她一起过你每年的生日?”
雷涛的脸狠狠地抽搐了几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过手来,抓起地上那杯酒一干而尽。
楚骁笑了下,再抿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酒,“很好。也许你能淡忘,淡忘掉邹玉惠这个人和有关她的一切。不过,我还想知道,每当你眼底抽痛的时候,看到云桐,你能平静如初?”
“啪”的一声,握在雷涛手中的那个空酒杯碎裂在他的手上。血顺着手心滴了下来。可是他没有放手,他依然紧紧地,紧紧地捏着那些玻璃残片。
“涛,快放开手,你的手流血了……”楚云桐惊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雷涛身边,想拉开他的手。可是,他的手握得那样紧,楚云桐根本就拉不动。
“涛……”她的泪也滴下来,和着他的血,流在一起。
“你放开手,好不好?”她的声音颤抖到极致:“你曾经……答应过我,不论怎样……你都会好好地……照顾自己……”
雷涛的身体微微一颤,慢慢转过头,看着楚云桐。黝黑的眸满是萧瑟。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涛,那些都不重要,你放放手,让我看看伤口……”
“不必了。”雷涛转回头,伸出另一只手抓着楚云桐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顿了下,然后狠狠地甩开,“我不是答应过你吗?我说过,我承诺的事,我一定会做到,不劳您费心。”
一个“您”字已生生划开了两人的距离。楚云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那只手,那只被雷涛狠狠拉开的手。手腕有淡淡的握痕,微红,隐痛。
那是他刚刚留下的。他从来没有这样抓过自己。对自己的每寸肌肤,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甚至一块小小的烫伤都能让他心痛好久。
可是现在,他亲手弄痛了自己,那样用力,那样决绝,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一眼。
其实,楚骁说得对,很多东西是永远也不可能放下的。比如,深入骨髓的恨。
恨,足以磨灭爱!
何况,我和他之间,隔着的恨,实在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