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加兽的身影在风雪中飞驰。苏墨注意到进入西部冰原后怀里的幻鱼一直在向外张望,似乎隐隐期待着什么。正待开口询问,一阵飓风猛地袭来。雪雾中一个模糊的人影闪电般出现在眼前,苏墨被毫无预兆的重力撞出数十米开外。
肩膀痛到麻痹,全身的骨头仿佛要散架了。苏墨跌落在雪地里,急促地喘气。肺部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有血液从嘴角溢出。
怀里的幻鱼在那人袭来时被夺了过去,如果没有猜错那是一个成年男子。露可怒吼的声音划破天际,它狂奔着寻找着风雪里的苏墨。苏墨从未听到过露可如此令人心惊胆战的吼声。像愤怒伤心的野兽在哀鸣,撕心裂肺。
“露可……”苏墨的声音气若游丝,被呼啸的风声瞬间吞没。远处有魔法火焰和绿色的极光在碰撞,苏墨隐隐猜到露可在与来袭的人对战。
苏墨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下一秒一种极其危险的气场便包裹了周身。冷冽的气息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恐惧侵袭了苏墨的神经,她顿时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竟无力反抗。一个人影在空中显现,如同鬼魅。
他蹲,右手掐住苏墨的斗篷领口将她如同玩偶一样拎了起来。苏墨费力地睁着眼睛,恍惚的视野里男子的面容竟是让天地失色的绝美。如同锋利的刀切割而成的,轮廓分明的脸庞,形状完美的五官,冰绿色的散至腰间的长发。
而那一双眼眸是蓝绿色的异色妖瞳,诡异,冷冽,邪魅。他一开口便是让人血液凝固的寒冷气息,缠绕住四肢百骸,“你对离渊做了什么?”苏墨早已猜到他就是那只岚羽兽,淡然地望着面前杀意丛生的脸庞,“我取了他体内的魂晶,因为我要用它救人。”
她的声音虚弱却不卑不亢,即使生命可能在下一秒就会被轻易地捏碎。身体被重重地摔到雪地里,苏墨闷哼一声不再动弹。“那么多幻鱼你偏偏取了他的!!我不会允许肮脏的人类接近他,谁都不可以!”
岚羽兽的手中幻化出一把长剑,仿佛缠绕着黑色的烈焰,周围的冰雪瞬间融化。苏墨被长剑抵着喉咙,她苦笑一声,心想自己还真是不走运。那么多幻鱼她没挑,挑了一只原以为是雌性的却是雄性,莫名其妙地捡了个脾气暴躁的未婚妻,结果人家还和眼前恐怖的岚羽兽极有可能有那么一腿。
哦,这个搞基的世界。你玩儿我啊!苏墨闭了闭眼睛,她如今若真的死了,那只幻鱼的契约应该会自动解除。她大可和自己心爱的岚羽兽远走高飞。而她苏墨来到异世后牵挂不多,只有那么一样她如何也舍不得,放不下。
“在杀我之前告诉我,那只路加兽伤得严重吗?”苏墨睁开眼,一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墨色眸子里流淌出深刻的哀伤和关切。岚羽不声不响地看了她半晌,冷冷开口,“只是让他暂时休克了而已。”
苏墨扯起嘴角笑了笑,“那就好,不要让他看到我的尸体,随便找个地方丢掉吧。”岚羽握着剑的手猛地一僵。明明很快就要没命了,明明面对着让所有人都恐惧的岚羽,她竟然还笑得出来,竟然在最后关心的不是自己该怎么活下去,而是那只路加兽的安危和伤痛。
该死的!岚羽面无表情地移开手中的黑焰,斗篷在转身时擦着雪地发出簌簌的响动。苏墨瘦弱的身体在广袤的冰原上蜷缩成一小团,意识到他收了杀意时她墨色的眸子轻轻颤了颤。
“岚羽……”苏墨望着漫天的风雪轻声念出这两个字,表情无悲无喜。岚羽兽顿住了脚步。
“你听着,我苏墨如果有做错的事情,那一定是将那只幻鱼看做了雌性。我无意靠近他,伤害他,三十日之后你来把他接走。”寒气入侵到肺部,苏墨伤痕累累的身体经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子的身影在风雪中挺立着,没人看得到他深渊般瞳眸中亮起的微弱光芒。“离渊,三十日后我来接你。”他望着一直静静在冰河中观望的幻鱼轻声说,身影在空中一闪而过。
不远处蜿蜒流转的冰河传来水声,越来越响亮。苏墨快要睁不开眼了,寒冷侵蚀了每一寸肌肤。有耀眼的白光从冰河那头扩散开来,恍惚间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谁停在了身边,俯将她抱起。带着些微凉意,有水的气息。那不是她熟悉的温暖怀抱。苏墨在被抱着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勉强睁开双眼,对上了那双宝石般美丽的双眸。
她笑着,“早知道你的相好这么牛叉,我打死都不会向你要魂晶,差点儿就死于非命。”离渊咬了咬嘴唇,他见不得她这副明明半死不活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刚才被千泽用剑指着的时候也是,那么无助瘦弱的女子怎么就不懂得求饶,不懂得好好地向千泽解释一番呢?千泽是个通情理的人,虽然平日里霸道又爱欺负人,可是他实际上是只心软的岚羽兽。
“你闭嘴!!再笑我直接把你扔冰河里淹死算了!”离渊无法解释自己烦躁的心情,索性大吼着掩饰过去。苏墨不再出声,她注意到离渊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很痛似的。
她猛然想起书上记载着,幻鱼成年后即使可以化作人形,但行走时却有如踩在刀尖上。所以幻鱼除了□和繁衍后代时不得不化作人形外,大部分时间都是尽量维持原形的。
苏墨伸出手轻轻按在离渊光洁的胳膊上,他虽然只披了件斗篷却完全不畏惧严寒。这是冰原上所有幻兽的特质。“谢谢你。”她只说了简单的三个字,突然挣月兑他的怀抱跳了下去。
她的体力尚未恢复,但雪族的超强治愈力已经让她可以自己行走了。“喂!”离渊在被苏墨一把抱住丢到冰河里时诧异地叫出了声。噗通一声,离渊再次从冰河里冒出来时已经变回了人鱼的样子。
苏墨蹲在河边笑眯眯地望着他,“你还是人鱼的样子可爱些,呐,过来,夫君抱抱。”这半开玩笑的话让离渊红了脸,他懊恼地一甩鱼尾,冰冷的水便浇了过来。苏墨敏捷地躲到一旁,拍了拍斗篷上的落雪,突然一闪身就揪住了离渊的鱼尾。
那是他最敏感的地方。被触碰时会产生酥麻又舒适的感觉。离渊没力气反抗,被苏墨扯着鱼尾抱到了怀里。“接下来的三十天请多多关照了!”苏墨习惯性地把头低下,额头碰了碰幻鱼白皙光洁的额头。
那是她从露可那里学到的亲密举动。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离渊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温暖笑颜,第一次觉得这张脸不像其他人类那样让人厌恶。
苏墨抱着幻鱼在雪地里奔跑。她焦急地寻找着露可的身影。暴风雪越来越大,她几乎要睁不开眼。模糊的视野里突然映入野兽庞大的身躯。七彩的晶石发出耀眼的光芒,穿透风雪照亮了苏墨的脸庞。
苏墨的心狂跳着,一眨不眨地看着越来越清晰的身影。路加兽洁白的身躯穿过风雪,像是从遥远的彼岸缓步向她走来。苏墨极力睁大眼睛,她想看看他是不是受了重伤。它身上有残留的伤口,但似乎愈合了不少。
苏墨把幻鱼放到雪地里,踉跄着向前两步站定在路加兽的面前。它静静地看着她,浅金色的眸子定定地,不舍又伤痛地看着她。它看到她嘴角有干涸的血迹,身上狼狈不堪。它还太弱小,没有保护好她。
它真害怕失去她。它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和慰藉。她是它灵魂的依托。“露可,别哭。”苏墨的手轻轻按住它额头上的晶石。幽蓝的光芒占据了所有的色彩,闪烁着,明灭不定。她知道它在哭,即使路加兽是没有眼泪的。
它上前一步,将脑袋埋在她的怀抱里,喉咙里发出几声哀鸣。苏墨俯用力抱紧它,脸贴着它毛绒绒的耳朵。“你信吗?只要你活着,我便活着,好好地在你身边。如果你死了,我便跟随,不离不弃。”
这是她的承诺,每个字都像放到熔炉里淬过一样,放射出炙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