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角斗场上,不能用智谋取胜就采取消灭的方式,是无能的表现。
但是政治斗争一旦加入了宗教因素,那么通常就只能以消灭的方式结束了。因为宗教是不讲究理性的,即便高层接受了失败,下层的信徒还不答应呢!
如果在这样的斗争中还要加上阶级因素,那么……希望在斗争结束前,人还没死光吧。
精灵王室在忍受了长期的傀儡地位之后,终于发现自己连傀儡都快没得做了。宪兵已经将朊脏的爪子伸向了王室成员,下一步很有可能就是废黜王位,建立政教合一的神权国家。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为了推翻骑在头上的太上皇,隐忍多年的王室终于行动起来,发动了名为“光荣革命”的政变。
精灵王室在迁移到永聚岛之前,就已经是全体精灵名义上的共主,号令天下精灵数千年,威信根深蒂固。而薛佛拉斯教会真正掌握大权不过是近两个世纪的事,之前的憎恨之神在精灵神系中不过是个没有多少发言权的小毛头。全靠教会成员在海外战争中打出的赫赫威名,薛佛拉斯教会才逐渐压倒了王室和其他精灵神明,成为了事实上的主宰。
但是教会接下来的一连串倒行逆施,又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声赔个精光。可叹这些智商退化的神棍坐在火药桶上还不自知,以为国家大权在手,又有神明保驾,不但不肯反省过失,而且变本加厉地崇拜起“宽松地约束自己,严厉地要求别人。无法实现愿望就去憎恨”那套歪理,将精灵同胞的地位降到了和殖民地土著差不多的程度。表面上确实将财富和权利全都集中到了自己手里,稳固了薛佛拉斯教会的统治地位,实际上却是在拆自己的墙脚,把政府往火坑里推。
一个内部等级分明。剥削手段残酷的殖民主义国家,本来就是坐在被压迫民族地火山口上,现在当权者不但不想着如何加强剥削阶级的力量,还要把本土的统治阶级越削越少。却不知一旦统治阶级的数量少到了一定的程度,政权地“合法性”就会消失。这个“合法性”不是指统治者自己宣布的“合法性”。而是统治者在国民心中的“合法性”。一旦统治者的统治在绝大多数真正掌握力量的国民心中不再合法,那就只剩下军事独裁一条路了。即打造一个同自己利益一致,而且月兑离一般民众的军事团体,通过强大的武力来镇压国民反抗、并且进行恐怖统治。这样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偏偏神棍们对自己的神明太过于信任,不把凡间地武力当回事,连精灵王国的军队都得罪透了。士兵在前线流血流汗,好处一星半点也落不进自己口袋。回家还要面对饥寒交迫、甚至被凌辱的妻儿,这士气怎么高得起来?对这样的政府又怎么生得出半分忠诚?所以到了后来,军队对杀敌普遍缺乏兴趣。倒是对怎么杀死自己的宪兵和军需官很有兴趣,对外战争自然屡战屡败。
当然,只要有无所不能的神明撑腰,即使政府再怎么残暴。也不至于被下面地民众推翻。问题是,精灵的神明可不止憎恨之神薛佛拉斯一家,其他的神明还多着呢!
尽管精灵主神科瑞隆已经在数百年前陨落,但是诸如精灵的生命女神安格丝、爱情女神海那莉-瑟拉妮尔、命运与历史之神勒比拉斯-因诺瑞、预言与幻象女神莎罕妮-月弓等一系列老牌神明依旧存在。憎恨之神薛佛拉斯在这些老前辈面前可没有什么能夸耀地资历,所谓的主神地位也是薛佛拉斯在羽翼丰满后自封的。从来没有得到过正式承认,诸神不过是默认了薛佛拉斯的强势现实而已。
在掌权之后,薛佛拉斯教会就通过限制物资供应、搜捕“思想犯”的方法反复打击其他教会。好提高自身地位,但又偏偏不肯增加自己教会地信徒(教会成员不希望分东西的人增加,憎恨神职与信徒数量关系不太大)。这样矛盾的做法,结果是让众神记住了薛佛拉斯对自己地伤害,却没有剥夺他们讨债的能力,甚至还增加了他们的团结——过去相互争斗的神明们,现在倒是有了共同的敌人,时刻想着怎么向薛佛拉斯复仇了。
早已满月复怨言的其他教会、天天想着造反的军队、饥寒交迫的贫民,这一切和造反的殖民地、正在反攻的各敌对国家一起,构成了埋葬薛佛拉斯教会独裁政权的坟墓。但花天酒地的神棍们依旧感觉良好,甚至进一步将魔爪伸向了一再忍让的王室,终于逼反了最后一股体制外力量,自己朝坟墓迈出了最后一步。
有了王室的大义名分,反体制份子们一拍即合。于是,“光荣革命”爆发了
首都琉希帕是薛佛拉斯教会的总部所在地,仅仅神职人员就超过一万,此外还有超过五万的铁杆信徒、宪兵、警备队和教会武装。这些都是现政权的既得利益团体,对薛佛拉斯教会的领导万分忠诚,手中的武力也是相当强悍,天上还有数倍于政变军的龙骑士空军。因此虽然有足足四万名水兵和海军陆战队参与了政变,政府方面依旧拥有强大的反击力量。
政变开始后极短的时间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政府军就从慌乱中反应过来,利用遍布市区的短距离传送门迅速完成了集结,同各个方向的政变军展开激战。政府一方的龙骑士也迅速夺取了制空权,将还在播撒传单的飞行船击落,并且开始轰炸港口的战舰。
但问题是,“光荣革命”不仅是一场王权复辟,还是一场宗教战争和人民战争。
所有薛佛拉斯教会的神职人员,都在政变开始的同时发现自己失去了全部神术。无论怎么祈祷也无法得到憎恨之神的回应。而侍奉其他神明地牧师则纷纷
头,向市民分发预先储备的武器,号召他们为信仰和在薛佛拉斯教会统治下饱受打击,穷困潦倒的精灵贵族也相继发动了各自的家族,投入到对抗政府军的战斗之中。
王室、贵族、海军、教会、平民还有绝大部分公务员。一个政府要是同时面对这么多地敌人,再不倒台就简直是没有天理了。更何况这个政府的情报部门早已被政变者渗透,因此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政变刚刚爆发,宪兵队所属监狱就被叛乱分子控制,里面的“思想犯”被全部释放,并立即得到了武装,作为敢死队投入了攻打宪兵司令部的战斗。政府军还没有来得及布防。自己的指挥部就陷入了围攻中。
为了确保作战成功,政变军在战斗中奉行了斩首策略。在一开始就重点攻击了教会的中枢、首都的薛佛拉斯主神殿。轰天的炮声中,无数昂贵地毒气弹呼啸着从天而降,落在了已经失去神术防护的神殿中,将还在绝望地祈求神明显灵的神职人员熏翻在地。毒气消散之后,根本不用军队出马。周围的贫民就呐喊着冲进了宏伟的神殿,用棍子、石头和菜刀往侥幸未死的牧师们身上招呼。这些前一刻还在作威作福地神棍,此刻失去了神术,却如同被抽掉了脊梁一样任人宰割。很快就被活活砸成了肉酱。偶尔有几个还能用卷轴之类反击的,也都遭到了绝对优势的政变军围攻,相继战死。
与此同时,王家卫队的一支别动队在前陆军少将、现外交部长丹尼尔地帮助下控制了中央政府各部门,之后又将主力尽出的宪兵司令部爆破成一地瓦砾。宪兵司令身中六弹毙命。薛佛拉斯教会控制的政府军在开战之时便失去了指挥,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糟糕境地。
政府军明明处于防守一方,却仿佛是在敌人的城市里作战。每一座楼房。每一条街巷都有子弹从他们背后射来。成千上万地市民在牧师们的煽动下涌上街头,有的手持刚刚领到地武器,有的干脆拿着菜刀、面杖等任何可以找到的东西,狂呼着朝陷入苦战的政府军扑来,发泄着自己长久以来的积怨。
各种枪炮爆发的火花和刀箭弓矢划出的弧光互相辉映,滚烫的开水、桌椅板凳、砖头、瓦片、花盆,甚至竖琴和钟表都被市民从窗口、阳台、屋顶当头砸向政府军士兵。郊外的起义工人控制了首都兵工厂,开动着上百具金属魔偶隆隆驶上街头,对政府军后方发动了强有力的突击,进一步加剧了政府军的混乱程度。
很多重要的路口和建筑还没等政变军赶到,就已经被起义者占领。各个街区的哨所、神殿也被人潮先后踩平,鲜血染红了街道,许多房屋变成一片火海。到处都有起义民众在围攻富翁宅邸,群殴宪兵和薛佛拉斯牧师,即使龙骑士不断朝起义者投掷炸弹也无法阻止局势的恶化。薛佛拉斯的爪牙现在已经不是在防守这座城市,而是同时在和进攻者与城市本身进行搏斗,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争。
多重打击下,被神明抛弃的政府军慢慢失去了斗志,逐渐开始崩溃。战斗进行到黄昏时分,当精灵女王的御旗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残余的政府军终于“播然醒悟”,开始成批地放下武器,向政变军投降。
庞大而奢华的建筑群燃烧着,不时有零星的交火声传来。
刀剑、旗帜和火枪散落在地上,上百具宪兵、教会武士和王家卫兵的尸体杂乱地堆积在一起,还有更多的尸体已经被炸药和魔法变成了焦碳。首相府的守备兵力其实并不算太多,但在攻坚战中,这些薛佛拉斯的狂热支持者确实让政变军付出了很大代价。
“呼,这些混蛋打得还真狠!”弗莱雅公主拄着已经折断的长剑,喘着粗气走出塌了大半的首相府,旁边的士兵手里提着首相那颗还在滴血的脑袋,“政府区、主神殿、宪兵司令部、海关、警备队总部、兵工厂、军械所还有首相府,现在全都到了我们手里,母亲大人应该也开始劝降剩下的敌军了,战斗似乎已经可以结束了吧。”
“恐怕还不行。”丹尼尔穿着一身从宪兵尸体上剥下来的皮甲,提了支火枪从首相府旁边的小巷里走了出来,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来不及打扫战场了,公主殿下!我们必须立即出发。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还有什么地方要这么急着去占领?我们已经控制全局了!”弗莱雅公主找了块石头一坐下,随即将折断的长剑丢到一边,“我的士兵现在已经累得站不起来,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剩下的那点漏网之鱼晚一会儿收拾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据我的了解,薛佛拉斯的爪牙都是彻彻底底的疯子,自己得不到的宁可毁掉也不让给别人!我们不能给他们大肆破坏的机会。”丹尼尔焦急地挥舞着手臂,企图说服弗莱雅公主,但是公主显然不以为意。
“全城市民都在我们一边,水兵也已经全部上岸,他们还能破坏些什么?火烧琉希帕?”
“烧掉整座城市当然很困难,但是将一些要害部门毁坏还是比较容易的,比如……”丹尼尔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两眼直钩钩地盯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弗莱雅公主好奇地转身看去,发现一股粗大的烟柱正在西方郊外冉冉升起,隐约还有橘红色的火焰在下面跳动。她随即回头望着丹尼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那里是首都最大的战略物资储备所,囤积了足够供应全城两年的粮食!”前陆军少将、现在的外交部长沉默良久。终于遗憾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迟了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