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兹、咕兹、咕兹……咣铛!”
“嘶恶!”
“该死的!怎,怎么停下了?敌人的龙骑士还在上边呢!”
注意到炮管突然停止了抬升,祥瑞号前主炮的炮塔指挥官只好把眼睛从瞄准镜上移了开来,对着部下大声怒吼道。那潮红的面容,被汗水打湿的衣襟,以及额头上一跳一跳的青筋,全都充分显示出了他内心的紧张与惶恐。
“没办法,长官,炮口已经到达最大仰角了!”
几个汗流浃背的炮兵插上固定栓,丢开曲柄,按着因为传动连杆反弹而被拉伤的手腕,绝望地叫喊着,“这可是舰用的双联装主炮,本来就不能当高射炮用啊!”
“闭嘴,你们这些白痴说的我都知道,可是那条龙还是得打下来……这个……”
听着那一阵急似一阵的警报声,炮塔指挥官急得都语无伦次了,冷汗如同瀑布一样,哗啦啦地从他的额头上直往下淌。与此同时,急促的脚步声,高亢的惊呼声还有杂乱无章的枪声,还在不断地从外面穿来,进一步干扰了指挥官的判断力。
“唉,不管了!”他自暴自弃地大手一挥,“你们把仰角稳定在最高位置,然后随便往天上放些燃烧弹吧。记得把引线尽量弄得短一点儿,让炮弹在空中烧起来!这样一来,即使打不中那只该死的大爬虫,最起码也要吓吓它!”
“长……长官,对方可是巨龙啊?我只听说过龙会喷火,难道有哪条龙会怕火吗?”一名炮兵结结巴巴地说。
“孤陋寡闻地笨蛋!会喷火地只有红龙。而天上那条白花花地家伙显然不是!”炮塔指挥官一边强撑着心中地胆怯。对着部下高声呵斥。一边随手从舱壁上取下了挂在那里地附魔自动瞄准双筒来复枪——这并非炮兵军官地标准配备。而是他从家里拿来地高档猎枪。本来是想打些异大陆地珍禽异兽。做成标本带回家炫耀地。
“你们先在这里继续。我出去朝那大家伙放几枪。多少也算是支援……哎。本来只拿它打过野鸭子。想不到这回居然要去屠龙……”
指挥官一边用含混不清地口音嘟嘟囔囔。一边也没忘了朝枪膛里小心地塞进秘银穿甲弹。同时往口袋里也塞了满满一把子弹和发射药。又捞了一顶舰用安全头盔戴上。然后便一溜小跑窜了出去。
看着匆匆消失在舱门外面地指挥官。一众半吊子炮兵登时面面相觎。
“喂。我说。咱们地上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敢了?”
尴尬地沉默持续了片刻。一个年轻地炮手终于忍受不住。转身用肩膀推了推身边地同僚。低声发问。言语中对自家长官地态度却是颇为轻蔑。
“上次遭遇海盗的时候,司令官让他到外面去观测校射。结果他硬说自己被弹药箱压坏了腿,死活赖在装甲最厚重的位置不动弹。这回是怎么啦?居然自愿跑出去挨炸……莫非,这家伙不小心吃错药了?”
“蠢货,你才吃错药了呢!遭遇空袭的时候,呆在这炮塔里才是最不安全的呐!”被询问的那个家伙还没来得及应声,坐在对面的一个老炮兵就大声叱骂道,伸手敲了敲这个年轻炮手的脑袋,同时摆出一副老资格地样子教训说。
“敌人的龙骑士从上面俯冲下来,第一个要打击的目标。除了舰桥上层地驾驶室,就是咱们前后两个炮塔!”老炮兵气呼呼地斥骂道,“咱们这个炮塔,四周的装甲板虽然还算厚实,可顶盖就差不多是铁皮和硬纸板凑出来的了,你觉得要是从头顶上掉一颗炸弹下来,咱们会变成怎样?”
年轻炮手顿时变了脸色,他可以想象得出,头顶这层聊胜于无的顶盖绝对会被带着巨大动能的炸弹轻易洞穿。然后破片和铅丸在密闭的舱室里四处乱射,敲起一阵叮叮咣咣的打击乐,顺便将里面的人碾断腿脚,砸烂肠月复,掀起一片血肉之雨……他的额头上不由得沁出一滴巨大地汗珠。“这么说来,咱们也出去帮忙防空吧!”
他讪讪地笑了笑,然后也捞了一顶头盔戴上,又伸手拔出别在腰间的自卫用迷你手枪——这才是非直接战斗人员的标准佩枪,又称兔子枪或自杀枪。因为其火力之弱。经常连兔子的皮都打不穿,用它来自卫简直是个笑话。不过拿来自杀倒是满足够了——翻箱倒柜地寻找起了不知道被丢在哪儿的弹药。直到被老炮兵一个巴掌打了回去。
“住手!你这个不可救药的蠢货!”老炮兵厉声怒吼道,“咱们的上司好歹带着远程线膛枪,固然可以说是去帮忙打巨龙,顶多以后挨个处分。可是你这又算是什么?用一支连兔子都打不死的微型手枪去屠龙?上边只会把你当逃兵!这可是要枪毙的!”
“……哎,早知道这样,我就是从牙缝里省钱,也得去想办法买杆上等好枪回来……”
虽然号称是史上第一款浮空战列舰,但是无论从火力配置,或者装甲强度来看,貌似无敌战舰地祥瑞号,眼下其实只能算是一艘武装运输船,还是非法船厂偷工减料擅自下水的那种——全部舰载火力仅有前后两个双联装炮塔,总计四门八寸速射加农炮而已。
在主甲板以下的舷侧火炮甲板(风帆战舰时代的说法,主甲板下面若干层从船头到船尾都不设分隔舱,全部摆满火炮,像是个可以一眼从头看到尾的室内广场),原本还有上百门旧式青铜火炮。但是因为要腾出地方塞进去大量私货,已经被暂时裁撤掉了。连祥瑞号的船身装甲都只是在水线附近包了一圈儿,其它部位在炮弹面前,简直和纸糊的一样脆弱……当然,在龙息面前更是如此。
因此,当那头银龙远远地绕了一个大,从侧后方的高空恶狠狠地扑来时。整艘战舰上到菲里?泰勒司令官。下到普通小兵,个个都是惊慌失措,全然没有半点“坐拥巨舰,傲视天下”的豪情壮志,甚至连象样地防空炮火都组织不起来——主炮地仰角严重不够,抬不上去。仓库里虽然有轻型的陆军防空火炮。但是一时来不及拖上甲板,也没有合适地人手去进行操作。至于擅长超远程攻击魔法地两名大奥术师,一个巫妖在轮机舱里月兑不开身,另一个吸血鬼则在棺材里抱着太阳女神沉眠,短时间之内是绝对指望不上了。
“砰、砰、砰!”“咻
在空袭警报发出了好一阵子之后,祥瑞号上终于响起了一连串七零八落的轻微轰鸣声。吓昏了头的水手和士兵纷纷扑到栏杆边上,操着手枪、滑膛枪、线膛枪甚至信号火箭往天上乱打一气,与其说是为了击落龙骑士,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壮胆——虽然那头银龙还在一段距离以外来回机动盘旋。作出种种佯动,以寻找一口气突入的机会。但那宛如山呼海啸一般的龙威,却已经先发而至。朝着祥瑞号蔓延开来,把无数缺乏准备的士兵吓得瘫软在甲板上,不住地瑟缩颤抖。
“啧啧,这场面可真是够难看地,身为费伦大陆的第一强国,居然让这么一伙废物来执掌如此先进的浮空战舰?真不晓得他们是造船经费多得没处花,异或是根本没把这条船当一回事?”
看到耐色瑞尔盟友的这副窝囊相,特库姆塞不由得眉头紧锁,同时在心中将这支援军的实力评估又下调了一个台阶。遗憾的是。他刚刚把随身的亲卫都派遣了下去,准备投入总攻,眼下在船上只剩了寥寥十几个卫兵,更没有合用的对龙作战器械,暂时无法露一手给这些没用的盟友瞧瞧。
“喂,我说,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他一把拉住正大呼小叫着组织对空排枪齐射地菲里,同时耐心地劝说道,“靠排枪是对付不了真正的巨龙的。即便是在近距离上,子弹也很难穿透龙皮。更别提那时候在龙威地强劲倾泻之下,还有几个士兵能镇定地装填和瞄准了!”
菲里对此苦笑不已,“没办法,高射炮压在底舱,没有半个小时拉不上来,我暂时只能寄希望于线膛狙击枪的威力了。”
“对手只有一条银龙,而你们不是也有一条黑龙吗?另外还有很多会飞的魔法师,完全可以让他们升空迎战嘛!再怎么说。总比躲在这条并不坚固的船上。一味地被动挨打要强上许多吧!”
特库姆塞不死心地淳淳教导着,想从更多角度观察和评判盟友的战斗力。
而菲里则是听得直摇头:船上的魔法师?他们大多还趴在床上。被高原反应折腾得奄奄一息,连念个咒语都存在因为喘气而出现间隔,最终导致反噬的危险。至于骑着福尔摩斯出击,和那个骑银龙的龙骑士玩空中决斗……
他四下里张望了几眼,寻找福尔摩斯的踪迹。结果发现这条畸形地老黑龙正在朝鸵鸟学习,把脑袋硬塞进小小的舱门里,肥大的臀部和尾巴却没办法跟着挤进去,只好高高地撅在外面:圆圆的红朝天翘起,加上中间那一小陀不知是没擦干净还是刚吓出来的大便,恰似一个再标准不过的靶子。
难道要骑着这老废物上阵?菲里心中暗自揣度,那还不如干脆骑扫帚呢!
“这个……您说的很不错,只是实施起来恐怕有些难度……”
“算了,远来是客,就让我的雄鹰骑士来帮你们解围吧!”
特库姆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将了个响亮的呼哨,召唤自己地战鹰前来救驾。他眼神中的轻视和惋惜,让菲里不由得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差一点就要骑上扫帚扑出去……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放弃了,转身继续去到处拉人,接着往空中的大爬虫施放排枪——在目前的距离上,这显然只有心理作用。
幸好,俗话说,麻竿打狼两头怕。祥瑞号上固然是因为区区一头银龙的袭击,而很可耻地乱作一团,但那名前来单挑巨舰的“孤胆英雄”,同样也在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