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色昏暗,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密密麻麻的雨点落在绣春湾中,溅起一朵朵水花,天地之间土腥气四散,仿佛整个天地都被雨水清洗了一遍似的。
水中的游鱼摇曳着尾巴,不时地从水中跃出,沾上几滴雨水之后,复又落回;地上的青草挺直着腰杆,享受着雨水的轻抚,翠绿的叶子清洗的一尘不染;天空中的飞鸟却绝了踪迹,并没有张扬的飞翔,而是在自己的窝中,看着细雨霏霏。
在这朦胧细雨之中,一男一女踩着绣春湾的河浪朝着上游而去,他们的身子随着河浪的波动而起伏,每一步却走得轻松写意,如履平地。雨点打湿了二人的头,肩膀,乃至于全身。
“这个送你,我不在了,谁若是欺负你,可用此物自保。”
雨中,二人行。男子忽而张口说道,眼里满是复杂。其手中是一把袖珍的只有手指大小的飞剑,递给旁边的女子。
“我,我不需要。”
女子低着头,呐呐说道。她的怀中抱着七弦素琴,一身蓝衣,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衣衫粘在肌肤上,将她玲珑的身躯衬托的若隐若现。
“此物唤作千罗覆水剑阵,乃是我从一密地得来,威力不俗,全力施展开来,甚至能够抵挡住元婴,此物的使用法门是……”
李浩如同没有听到洛水的拒绝似的,兀自介绍着,说完之后,似乎担心洛水难以理解,轻轻一指飞剑,这飞剑顿时爆射而出,剑影闪烁,如同孔雀开屏一般一个个飞剑从阴影中出现,转眼间,已经是一百柄。这一百柄飞剑全部都是水属性,在空中罗列成圈,慢悠悠的旋转着,就如同风车,看起来颇具美感。然而,在这美感之中,却隐藏着淡淡的凶厉,一丝丝锐利散出来,如同海绵一般将这空中的雨滴吸引而来,然后绞碎。
李浩在一指,一百柄飞剑如同惊雷一般齐齐扎入绣春湾之中,再一指,又如同蛰龙一般电射而出,直冲九霄,手中一引,顿时再次变换,一百柄飞剑相互排列成九宫八卦的阵势,带着刺耳的风声从空中落下,转眼间布下阵势,阵势之中,水属性灵气浓郁,淡淡的杀机隐藏其中……李浩将剑阵所有的变化演示了一遍,不等洛水说话,就切断了自己与剑阵的联系,将其递给洛水。
“我,我不能要,……”洛水想要拒绝,但是李浩不容置疑的看着她,心中不由的一软,将自己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伸出白皙的玉手,接过。“你把它给了我,你怎么办?”
雨更大了一些,淋湿着李浩,李浩额头上的水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断地流下。然而他并没有去擦拭,反而张开双臂,仰头对着天,任凭雨水倾泻。他张开嘴,有雨滴落尽口中,咽下,说道。
“不用担心我,我很安全,没有人能够伤得了我!更何况我的一个长辈说过,剑修除了手中的剑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是外物,早点舍弃了,有益无害。以前我留着它,是因为我没有一把好剑,然而现在你送我这剑胚,足够让我炼制一把陪伴我一声的飞剑,所以,这些外物就不需要了,送给你,留个念想吧。”
雨更大了,打在脸上,淡淡的痛感。李浩不在仰望,他平视着洛水,眼里有着以前很少出现的柔情。
“我走后,很难说什么时候能够再回来,世事无常,说不定又会有第二个大红虾,万一如此,你也能够自保……而且,不送你一点手段,这个家伙怎么可能老实?”
李浩突然冷笑,眼中泛起淡淡的嘲弄,他对着空气大声道。
“虾兄,你还要跟着吗?”
一挥袖,雨滴尽数卷来,一直朝下,万千雨滴电射而出,每一滴都带着淡淡的锋芒,从天而降,噗噗噗全部落尽河水中。
河水之中翻滚不休,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搅浑,洛水的眼中带着淡淡的惊诧。
大红虾从水中浮出,略有些狼狈,看着李浩。
“我不杀你,有三个原因,一,你有些智慧,实力也不错,留在这里,什么事情就不用洛水费心,可以把你当做跑腿。二,洛水心慈手软,央求我尽量饶你一命。三,洛水在此很是寂寞,孤孤单单,我希望你以后能够陪伴她。更何况,堂堂河神,怎能无坐骑?……所以,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今日我即将离去,你前来窥探,我能够理解,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但是,我是一个很霸道的人,虽然我理解你的行为,但是,却不能接受!念在你是初犯,我不与你追究,但若是有下一次,后果你自己知道!……现在!给我滚!!!”
李浩冷冷说道,最后三个字几乎仰头咆哮着说出,从天而降的雨水被这一声全部震散,并且倒卷而回,朝着天空中飞去,久久不见落下!
这一手,让大红虾心中冷,他惊惧的看了李浩一眼,眼中有着挣扎和不甘,但最终,尽数归于平静,火红色的身躯沉没下去,远去了……
“大红虾是我送你的第二个礼物,你一个人在这里的确是太过孤独,你可以把他当做坐骑,也可以当做伙伴,全看你的心意。”
李浩看着洛水,眼中的冷漠尽数褪去,化作万般的柔情,天空中的细雨再次落下。
他的手中,是金黄色的火焰,火焰之中,一只大红虾的影子若隐若现。李浩递给洛水,说道。
“这个是大红虾的本源之火,他若是敢有二心,你捏碎这火焰,他便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洛水愣愣的接过大红虾的本源之火,眼中泛着泪光,嘴唇抿住。
河浪翻涌,二人继续朝前走去,雨滴更加密集了,几乎水天成一线。
河岸边是一片梅林,梅林之中,虽然勃勃生机,但是却显得单调,因为,春季,梅花没有开放。
“还记得这梅林么?”
李浩很是自然的伸出手,牵住洛水的柔荑,洛水没有丝毫挣扎,任由李浩牵住。他带着洛水走上岸,从梅林之中穿梭。
“当然记得,踏雪,赏梅。”
看着同一片梅林,洛水突然有一种想要哭的感觉。人还是那人,梅林也依旧是那梅林,但是那怒放的梅花,却不见了踪影。最终,洛水忍住了,眼中泪花闪烁,但是却没有流出,或许是流出了,但是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没有被人觉。她轻柔的说道。
“这是我送你的第三个礼物,怒放的梅花!”
看着泫然欲泣的洛水,李浩却笑了起来,他一只手牵着洛水的柔荑,一只手在天空中画了一个圈,数千滴散着沁人心脾香味的水滴飞出,如同雨水一般,落在泥土之中。就在这奇特的水滴落在泥土中之后,这泥土之中就有一种诡异的波动,洛水一惊,她身为河神,方圆三百里之内的所有事物她都能洞察,在她的感知中,这波动,分明是—生命的波动!
难道……
洛水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浩……
无法形容下一秒的美妙,在这生命的律动之后,无数或是洁白,或是淡粉,或是素色,或是浓艳的柔女敕花瓣以肉眼可见的度缓慢的绽放……一瓣,两瓣,三瓣,四瓣,五瓣,无数五瓣梅花颜色各异的开满枝头,淡淡的清香四溢,充斥着整片天地,眨眼间,整片梅林都开满了梅花,无数梅花傲然怒放,争奇斗妍,美丽无双!
这花,不仅开满枝头,而且,开在心中!
李浩神情的看着洛水,一只手缓缓的伸出,插在洛水的青丝之中,看着瞠目结舌可爱的洛水,柔声道。
“美吗?”
洛水愣住了,足足有三秒的时间。第四秒的时候,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直接扑在李浩的怀中,嘤嘤啜泣起来,这一哭,便是很久,哭声中,有着含糊的声音传出。
“美,很美!美极了!!!”
李浩拥住洛水,额头埋在洛水的青丝中,嗅着淡淡的香,心中却是酸涩。
这一拥抱,便是许久,许久……直到二人分开,朝着远处行走,已经是傍晚。
在这期间,雨落个不停,没有丝毫的停息。
洛水在李浩身边,心中满足异常,柔情万千,她并没有询问李浩是怎么做到这一切,因为,她看到了,就足够了,其他的,自然有眼前的男人撑着。
李浩牵着洛水,心中依依不舍,却又强自让自己狠下心来,他并没有告诉洛水,自己做到这一切是耗费了数千滴珍贵的地心灵乳,使地心灵乳之中所蕴含的水之精华与土之精华与梅树的根部相融,达到催生的效果,这数千滴地心灵乳足足耗尽了李浩的五成存货,他在老蛟的宝藏之中得到了七坛,现在三坛已经没有了,但是,他认为一切都值得……只要洛水看到,并且满足,一切都值得。
出去的路,只有洛水知道,因为她是河神,这片天地没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她能将人送出去,但是却无法指引别人回来。因为这片天地她能够控制,但是这片天地之外的世界她却无能为力,所以,很有可能,李浩这一去,便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