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确实改变了,比如上班的时间日趋一致。我会比平时早起十分钟,而罗仁生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晚几分钟出门,很自然地,他提出上班时候顺便开车送我去公交车站。
又比如我的心境,有些享受那不过三百米的距离,直到车站停下,一天的心情都会是舒畅的。
我其实应该承认某些在心底发酵生长的事物,我喜欢上了罗仁生,或许是那个吻,又或许是独属于他的罗氏魅力对我的潜移默化。初衷的我信誓旦旦要坚持一场不以爱情为目的的婚姻,可他一开始便抓住了我的眼球,说到底,我是给了自己一个讽刺。
但我不想逃避,更甚,我想知道他的想法,是否跟我一样有细微的变化,却羞于问他,而他横古不变的面无表情更无法给与我任何线索。
"盯着我看了那么久,有什么惊人发现吗?"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罗仁生竟然能察觉我的动静。
一时之间让我窘迫,不想被他知道心思,随口答了句:"我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估计是看习惯了。"
"呵!前一句我爱听,后一句应该是你的掩饰。"
他说得很肯定,也确实一语中的,我只好装傻,"掩饰什么?"
这时车子正好停在我跟朋友约会的茶吧,他转过身,眼里流转察不明的笑意,"掩饰第一句。"
望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我根本反驳不来,手指掐捏着缓解被看穿后的紧张,转身开车门想逃离他锐利的黑瞳。
"办完事我就过来接你去拍婚照,时间足够吧。"在我下车之前他叫住了我。
"恩,只是一顿朋友间的中饭。"回答完,又觉得心里有些堵塞,回头试探性问句,"你很期待下午的婚照?"
罗仁生并未及时回答,黝黑的眼饶有深意瞅着我,"这是结婚的步骤之一,不是吗?"
这句毫无感情的回答让我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罗仁生从一开始就只是认为我是个妻子的合适人选,他那样除了检察官的事业外,对任何事物都感觉不到心境波澜的人,肯定会将对我说过的话贯彻到底。
到底是我天真了,也寂寞了,极力渴望爱情却如同搬石头砸自己脚,痛的不还是自己吗。
只觉得胸口有丝发酸,硬着喉咙应了声,"说的也是。"
牵扯出笑意,嘴角的僵硬却那么无可避免,想赶紧走出车子喘口清新的空气,刚打开车门,手臂被拽住。心里很是疑惑,反身望向他,他只是紧紧盯着我。
"像要哭了?"罗仁生的声音异常低沉,醇厚的嗓音直直沁入我的心脾,还有那双让我旋涡的眼,就快要再一次陷入。
可我始终要认清现实,将他手拉下,浅浅抽了下鼻子后露出最自然的微笑,"我有迎风流泪的习惯,刚开车门灌进一些风,不用太担心。午饭后见吧。"
说完即可走出车子,也没瞧他的反应,直接甩上车门就往茶餐厅走去。熟悉的引擎声没几秒便在身后响起,渐渐远去,没有片刻逗留。
尽管隐隐刺痛,我也必须收起情不自禁的心,再被他牵引,我也只会让自己受伤,现在开始摆正心理应该来得及。
两手拍拍脸蛋,让自己恢复情绪,毕竟现在还有个约会。
走进餐厅,人声鼎沸,这种日式茶餐厅还是比较受年轻人追捧。
望向窗边,惠子温婉可人的熟悉模样映入眼帘。自从上次她来花店,两人或许比较投缘,总是会电话聊些感情方面的困惑,有空也会出来吃顿饭,对我来说,拥有单纯的惠子这样的朋友会让我在紧张的大都市中获取一丝轻松,有个分享情绪的好友绝对是件舒心的事。
她也看到我,马上向我招手,可爱的虎牙顿时露出,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引人瞩目。
"等很久了吧。"塞车花了点时间,让我有些过意不去。
"没有,没有。"她忙摆手,笑容依旧这般优雅,"几分钟而已,你请坐,看看喜欢吃什么。"
入座后我随意点了些菜,突然想到件事,"对了,你说要介绍给我认识的未婚夫呢?不会害羞得躲起来了吧!"
"不会躲起来,你是我在中国第一个交往的朋友,他也很想见见你呢。只是公司突然有些事,他已经在路上咯,马上滚来哦。"
"哈哈",我被她有些蹩脚的逗乐,"是过来,不是滚来。"
"啊,我又错了,哎呀,好笨的。"她羞怯地直拍脑袋,然后捂着脸蛋,"不许笑话我。"俏皮可爱的样子真惹人喜爱。
谈笑中,中餐也端上桌,我们一边大块朵说一边拉扯家事,一顿中饭在愉悦的气氛中解决。
刚上了餐后水果。惠子突然对我后方招手,兴奋地喊了句日语。应该是她未婚夫来了,我听到皮鞋踏地渐行渐近的声音。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清亮的嗓音响起,我顿然停住,这个声音的熟悉程度足以让我忘记呼吸。
然后一个身影从我旁边划过,侧着身轻吻下惠子的脸颊,说了句什么我听不到了,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闷重的心跳声。当他转过脸正对着我微笑时,震惊刷白了我的头脑,呼吸变得呆滞。
这张我曾经只能望着冰冷的像框慰籍心灵创伤的脸,突然出现,活生生的,对着我露出时隔世纪般的笑容,略向右嘴角歪,痞子气的。
"是我太帅让你朋友震惊吗?"空灵中我听到他发出的一句玩笑。
不可复制的声音,加上无可辩错的脸庞,怎么可能会是第二个人,我是在做一个久违的梦吗。
"莫言,,,,"抖动双唇呢喃呼唤。
他由嬉笑转为惊愕,然后楞楞转头看着惠子,"我有做错什么吗?"
"我也不知道。闻艺,你怎么了?"惠子伸手模向我手背。
我已经无暇看她,我怕一转开视线,顾莫言就会从我眼前消失不见。
内心极力要确定这不是场虚幻,无意识之下我伸手抓住他的手,触感是那么真实,还有温度,刺激我几乎要停顿的心脏。
我缓缓起身,想抚模这张折磨了我无数个日夜的脸庞,却被抓住。
"起初惠子说交到了一位很好的朋友,我真心替她高兴,她也太单纯,才交到你这种想攀龙附凤、不折手段的女人。"顾莫言横声讽刺我,鄙夷的神情如此陌生,犹如一把无情的刺刀,戳得我措手不已。
他又对惠子说了些日语,我听不懂,然后拉起她就走。匆忙中我直瞧见惠子的表情,受伤的眼神带着难以置信。
直到他们走到门口我才反应过来,心里多么刺骨冰冷也不及我相思苦的千分之一。
抬脚追出去,"莫言,不要走!!"我朝他的背影大喊,他略微停顿,没两秒继续牵着惠子走到车边。
眼看见他打开驾驶车门,我冲过去握住他的手,手在颤抖,声音在颤抖,"莫言,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告诉我这还是个梦境吗?你让我煎熬了四年,让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世上了,可是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要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我!"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朝他发泄堆积了许久的情绪,还有对他突然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疑惑。
眼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的表情,手被他大力掰开,然后将我甩开,"抱歉,我不认识你。"
车子瞬时启动开走了,我追不上,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狠绝地离去,不给我任何理由。
"莫言!!!"我朝车子开走的方向使劲呼喊,一切都是徒劳。捂脸独自落泪,这么荒诞的事实,要我如何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在脸上早就风干,头脑混沌一片,身子因乏力有些飘忽。
忽然身后一句冰冷话语直入,"哭够了吗?"
我瞬间僵硬,木讷转过身,罗仁生冷冷瞅我,许久不见的怒气仿佛又要冲破他的制服而出,刺眼的阳光让我刹那间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稍稍恢复知觉,知道被他紧紧搂住,尽管他在生气,可这身躯无论何时都能带给我安定。
"才深情告白了一次,又想对我投怀送抱。"讥讽的语气在头顶响起。
我没有气力解释,轻轻恳求,"带我回家好吗,我有些不适。"
片刻后被他拦腰扶着,强劲的臂力将我护在胸前,此时此刻有种鼻酸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