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樱就听说了新選组局长芹泽鸭在寓所被长州乱党刺杀的消息。
客人们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都显得很兴高采烈,甚至还有人说长州此举真是大快人心,简直是为京都人民除了一大害。
小樱应酬地听着,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
以芹泽的所作所为,她能理解大家拍手称快的心情,但她心里却更为那些不得不对同伴刀剑相向的人感到悲哀。
山南那天也是很晚才过来找明里,一脸疲惫。
这次小樱并没有过去找他,只是远远行了一个礼。
山南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但也并没有说话,然后就走进了明里的房间。
冲田隔了一天才来继续教小樱剑术,见面就问起了小樱手上的伤口。
小樱伸出手来给他看,伤口本来就浅,两天时间,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首细细的血痂。
冲田笑了笑,道:“没事了就好。”
依然是小樱熟悉的温和笑容,这少年的眼睛依然清澈纯净得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小樱忍不住问道:“你那天,后来去了哪里?”
冲田静了一会,但还是笑了笑,“小樱你知道的,又何必再问呢?”
……他果然是去追芹泽了。
小樱抿紧了唇,半晌才轻轻道:“为什么……会要你去做这种事呢……”
“我自己请缨的。”冲田道,声音很平静,“我啊,的确是个除了剑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太复杂的事情我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但是我相信近藤先生。不论他走向哪里,我都会跟随他,而他想做的事情,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小樱月兑口问:“哪怕是杀人吗?”
“是的。”冲田依然平静地回答。
小樱闭上了嘴,冲田的坚定让她有些震撼,那一瞬间,她觉得冲田本人就像是一把剑,只为了斩杀敌人而存在。
她想斋藤说得没错。
剑的确只是杀人的凶器,哪怕是为了守护自己重要的东西,也必然会伤害另一些人。
只要拿起剑,就必须要有杀人的觉悟。
所以他才不想她学剑。
小樱突然觉得手里的竹剑格外沉重。
冲田的目光扫过她的手,“如果你现在想放弃的话,我也不会怪你。阿一说得没错,你的确不该拿着这种东西。”
到这个时候,小樱才觉得冲田跟之前笑着跟她说“谁要是欺负你,你就打回去”的少年不一样了。
有时候,人的成长,也许只在一夜之间。
小樱笑了笑,握紧了手里的竹剑,向冲田一鞠躬:“不,请冲田先生继续指导我。”
他们选择了自己的路。
而她选择了那个人。
那之后新選组重新编了队,大力整顿了纪律,一步步地走上了正规。虽然很多人还是不太待见他们,依然一见到他们浅葱色的队服就会下意识回避,但好歹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恶评不断。
小樱依然跟着冲田学剑,继续练习舞蹈与三味线,接待各式各样的客人。
有一天她又见到了那位跟她说日本有多小世界有多大的坂本龙马先生。
这次与他一起来的并不是上次那位,而是一个长相憨厚的粗壮男子。坂本龙马介绍说是土佐藩士望月龟弥太。
酒过三巡,小樱才问:“上次坂本先生说想见容保大人,后来见到了么?”
坂本摇了摇头,才端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我本来以为容保公还算有点见识,才想去跟他商议建立海军的事情,但现在看起来,不过也是个笨蛋罢了。”
小樱惊得张大了嘴。
这位坂本先生,还真是每次都有惊人之举,上次说了一通人人平等的新日本什么的,这次竟然真的就开口骂起容保大人来了。
“看看他们八月都做了些什么蠢事!”坂本哼了一声,“长州的确有一部分人太过急躁了一点,但是他们尊王攘夷的主张毕竟还是有一定道理。会津倒好,直接联合萨摩一起把他们连窝端了,把朝廷这边的攘夷火种直接给掐灭在摇篮里,却又激起了长州独自一藩也要抗争的志气!这边也好,那边也好,都是一群笨蛋!”
小樱听得似懂非懂,轻轻追问了一声,“那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以后?以后就会变成长州单方面向外国人宣战,然后被洋枪洋炮打死。而幕府朝廷只会被英法操控,坐视不理,甚至出兵镇压长州!”
听着这样残酷的预言,小樱不由打了个寒战,呐呐道:“那不也是在自己人打自己人吗?”
“是啊。连你都明白,日本人都是自己人,日本人不团结在一起就打不赢外国人。可是会津萨摩长州这些强藩,却依然在窝里斗,自己人打自己人,你说他们是不是笨蛋?”坂本又哼了一声,端起酒来,一饮而尽。郁闷之情溢于言表。
小樱想起那天也是在这里说出“这就是我的义”的近藤来,抿了抿唇,道:“也许只是各自追求与坚持的东西不一样吧。”
“都是些不知变通的榆木脑袋。有很多事情,明明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就能够互相理解的,但就偏偏没有人肯……”
龙马话还没落音,望月龟弥太已打断他,道:“是龙马你太天真了,如果真的能够互相理解,土佐为什么还有‘上士’‘下士’的制度呢?那些自以为是的上士怎么可能会想听我们说话?下士在他们眼里就像一条狗。”
龙马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杀了他们,就能改变这一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