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捧着混沌珠,鸿钧的眼中蓦地泛起了紫色的光芒。内中隐现无数道符篆,载浮载沉,刹那湮灭,刹那衍生,极尽天地造化之奥妙。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天地造化俱始于一,汝既为一,则当自入真道,届时吾道亦随之成矣。鸿钧全没想到,无数个无会来寻觅的‘一’,居然是曾经困居于云华洞的小蝙蝠。看来,大道流转,自有其因,万物造化,各得其果,鸿钧此前还是着相了。而今,混沌珠出,大衍数全,只惜道友修为太浅,并没有将那遁去的‘一’唤醒,故无法感应到真道的存在。今日鸿钧既已识得道友之根脚,则须当为道友谋划一番,当然,这也是鸿钧在为自己谋划。只是不知道友欲从贫道之谋乎?”
“上天下地的神啊!”冉一夜当下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不管怎么看,那老头此时都有点像苦口婆心地为小羊出谋划策的灰太狼。他才不相信那老头会有那样的好心。
当然,遇事能将一句话分解成n个公式的白蝠更不会轻易相信那老头了。只见他输出了一个无比真诚的微笑,看着两眼紫光缭绕的鸿钧道:“道祖所言,句句珠玑,然而小妖真的不太懂。小妖只知道饿了需要进食,困了需要休息,拳头大的为王,拳头小的叫娘,此外的东东仿佛便与小妖无关了。至于那一不一的,则更是小妖无法理解的了,也不知那个‘一’能吃吗?如果道祖真的想为小妖谋划,那么小妖还是认为,只要道祖随便扔给小妖十件八件先天至宝就够了,要不,再多扔几件,小妖也很乐意接受的。”
此言一出,鸿钧的眉梢不由地向上微微翘了翘。眼中的紫光更盛了。他沉吟了一下,然后又开口道:“道法自然,道由心生,道友自在道中矣。可笑此前鸿钧不识道友之根脚,将道友当作无德之人了,而今贫道既然得知道友便是那遁去的‘一’,则自然知道道友生来便具有无量之功德,故这混沌珠还是归还道友为妥。不过今日因缘遇合,倒也是一种缘份,鸿钧索性就再送你一场造化,日后之事,则但随机缘吧。”
言毕,鸿钧眼中的紫光暴射,数以千万计的符篆不要本钱地涌入混沌珠之中,那层遮在混沌珠表面的、灰不拉叽的杂质便以肉眼可以看到速度开始褪去,并逐渐显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顷刻,一颗七彩夺目的珠子便出现在了鸿钧的手中。
“丫挺的,这可是哥的板砖啊,这下子可好,让那老儿将它整得那样华丽,你让哥以后还能怎样去阴人呢?”通过白蝠的眼睛看到这一幕时,冉一夜不禁从心里将鸿钧那条老蚯蚓家的雌性亲戚问候了n万次。
而女娲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颗七彩的混沌珠,两眼都是羡慕的小星星。
混沌珠一复原,鸿钧陡然敛去了眼中的紫光,当下看起来又似一个极普通的老头了。他慈眉善目地看着白蝠道:“此珠内部禁制一百零八层,要比造化玉碟还要多出九层,所以要想炼化此宝,所需时日之巨,实无法想象。鸿钧今日助道友解至第一百零七层,剩下的一层,则须道友亲力为之了。此宝关系甚大,还望道友慎用、善用。”
鸿钧的话音刚落,便见那混沌珠化了道七彩流光,径直没入冉一夜的眉心,并经神阙下行,至丹田处停留下来。
白蝠的脸色倏地变了数下,末了,一抹程序式的感动之色便浮了上来。他怎么也想不到,鸿钧那老头不仅将混沌珠完璧归赵,而且还帮他大大地开发了一把。要知,那东东越到后面,禁制就越复杂。冉一夜在庚金界炼器后,那珠的禁制已解至七十七层,而这以后数千年的光阴中,他虽然一有空便会将珠内的禁制研究上一番,但仅只又解开了不到六层,尤其是他解至八十一层之后,每一层都得耗上他上千年的光阴去研究。而鸿钧之举无疑是给他帮了天大的忙。但天上掉馅饼的事只在传说中才会有的,如果鸿钧此举完全没有任何阴谋在内,那么就连冉一夜都会怀疑是不是雷锋叔叔转世重生到了那老儿身上。至于只相信逻辑推理和运算结果的白蝠则更不消说了。
冉一夜甚至能够感受到白蝠的心跳加速了n倍。之后,只见白蝠沉默了一下,然后心念一动,将那颗七彩的混沌珠唤将了出来,双手捧至鸿钧面前道:“道祖此举不妥,白蝠德薄,真不足以据此重宝。再者,这送出去的宝贝难道还有收回来的吗?更何况,此时三界之内,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颗珠子呢?匹夫无罪,怀璧其中,白蝠很怀疑此珠带给小妖的将是祸非福。到时间,小妖很怀疑自己会被一大堆圣人、准圣,以及多若恒沙之数的大罗金仙给掐死,并且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那是多么凄惨的情景啊,一想到这节,小妖从骨子底都感到一股寒意。所以还请道祖收回此珠,只胡乱给小妖十件八件不起眼的先天至宝就行了……”
说到这里,白蝠的两眼晶莹狂转,眼看就要涕泪俱下了。
“十件八件先天至宝?”鸿钧的眉头又微微翘了翘,“道友也不愧是那遁去的‘一’啊。要知,那先天至宝与这混沌珠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也是难得之物,而且鸿钧早年收集的偌多宝物,几乎在分宝岩散尽了。也罢,如果道友不嫌弃的话,贫道这宫中还有一个燃香的鼎还算是件先天至宝,就送给道友了。除了这个,就还有那个分宝岩了,那东西虽没什么大的用处,但是用来镇压仙府,还是有点妙处的,你取了自然会知道,所以也送道友了……好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贫道也有点累了,道友取了那两件宝物,便与女娲道友离去吧。”
说到这里,那老头居然夸张地打了个哈欠,然后便倏忽不见了踪影。
“道祖……”双手捧着混沌珠白蝠当下顿呈僵直状。良久,他仿佛才接受了鸿钧不告而别的事实,嘴唇嗫嚅了几下道:“这老头儿,怎地说走就走了呢?哥就不信他就只剩这样两件垃圾了。”
看到这一节,冉一夜笑得肠子都开始打结了。当他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时,却发现白蝠与女娲已出了紫霄宫,正一边快速穿梭于虚空之中,一边笑的正欢。
“话说你这死蝙蝠,也真能整啊。”女娲莞尔一笑道,“我从没有见过有谁敢和道祖如此说话。”
“呵呵……哥这不是被逼的吗?要不然这混沌珠可就姓鸿了。”
“咯咯,姐还真没想到道祖用来烧香料的那鼎居然也是先天至宝,而且是混沌鼎。我得告诉你,这鼎可就归我了,你不得与我争,明白吗?”
“明白,我的小姑女乃女乃。看来只能拿那座光秃秃的破岩了,我的命怎么就这样苦呢?”
“咯咯,你的命苦?姐真不知这上天下地有谁一出生就抱着个混沌至宝的。如果你的命苦,那么上天下地不知有多少仙人要抹脖子或者上吊喽……哦,对喽,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嘛事呢?咱哥俩还谁跟谁呢?有什么事就讲吧。”
“哦,这话还真有点不好开口,姐刚才觉得,如果姐帮你搞定长生界的那些虫子,您应当给姐一定的报偿的,你说对吗?”
“哦,你要什么呢?”白蝠输出了一个警觉的神情,然后道,“要知哥可是个穷人啊。”
“也不要什么的。”女娲笑的更加灿烂了,“到时候,你只须将刚才送人还没人要的那颗珠子给我就成了。”
“呃……”白蝠的脸都绿了。
“还有,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在瞒着姐,都必须如实招来,否则,哼……小心我一时不高兴将你的那条尾巴给剁了……”
“呃……”面对这丫头,可怜的白蝠纵有再变态的推理运算能力,也绝难推演出一个合适的回答。
他只能无语了。
但他更没有想到,此时的紫霄宫深处,一只长不知几百亿里的蚯蚓正盯着这对远去的男女死看,之后,一声冷哼从他黑洞般的鼻孔中冲了出来,直震的紫霄宫一连抖了几下。
直到女娲与白蝠返回娲皇宫,那蚯蚓方收回了目光,向着更深更远的虚空鞠了一礼道:“主人,你可以肯定他就是那遁去的‘一’吗?”
“可以肯定。”虚空的深处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因为他是所有的时空中我唯一无法看清过去和未来的存在。”
“既如此,那为何不让奴才吞了他,如果这样,则道一相合,主人的大计不就成了?”
“时机未到,切不可妄动。另外你须记得,你需要做的仅只是不折不扣地执行我的意志,此外种种则就不是你应当关心的了。”
“鸿钧明白。鸿钧谨尊主人之令。”那蚯蚓恭恭敬敬地应诺道。
“明白就好。要知不管你走到哪一步,你永远都无法走出我的目光,这个世界的一切,生死兴衰俱在我的一念之间,你和天道那老狗仅只是两只最大的蝼蚁。”
“鸿钧明白,鸿钧这就去做事。”那蚯蚓一边说,一边扭曲了几子,旋即又化回了鸿钧的模样,倏忽又出现在讲经台上。
良久,偌大的紫霄宫便响起了一阵袅袅的道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虽然没有听众,但鸿钧老头却讲的无比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