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有了福康安当伴读,十二阿哥永璂的地位也没有提升多少,倒是他的伴读在上书房混的如鱼得水,大概都是得了自家长辈的教导,来跟福康安套近乎的世家子弟和皇子阿哥们不在少数,福康安本人也长袖善舞,很快就融入了上书房。
永璂杵着手臂看着窗外,不远处是一群人聊天的笑声,他知道中间被围着的人是福康安,福康安比他聪明,很能干,大家都喜欢他。少年默默的翻开书,福康安每天都很忙啊,那什么时候福康安才会陪自己读书写字呢。
“福康安,一起走。”
永璂慢吞吞的整理着书本,那边永瑆已经和福康安勾肩搭背约好了一同下学,八阿哥永璇也笑着和福康安说着什么,福康安扭过头对他摆摆手,永璂茫然的放下书,又走了啊。
与他期待的不同,福康安和他的关系不远不近,他没有能当上个好哥哥,而福康安不过是别人的好弟弟。他照旧是一个人回到阿哥所,刚跨过拱门,一团黑影窜出来,他张开双臂接住,飞扑过来的多多在他身上一通挠。
“多多,永璂又是一个人呐。”
多多汪汪的叫,在他脸颊上胡乱的舌忝,永璂被舌忝的咯咯地笑,“坏狗!”
一人一狗你来我往的玩了一阵,永璂眼角余光看到淡蓝色的身影拐进门内,他赶紧站起来,“福康安。”
进来的少年不耐烦的抬头,眉宇间尽是不爽,“主子有什么事情吩咐?”
永璂抿嘴摇头,多多缩缩身子,福康安见他不说话转身进了屋子。
宫里和宫外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这里是一个名利场,太多利益太多阴谋阳谋,福康安最开始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跟着怎样的主子,等他去了上书房他才知道,在宫里十二阿哥到底有多么的不受待见。没有人和十二阿哥说话,没有人提起十二阿哥,大家似乎是默认般的要将这个少年遗忘在宫里的某个角落,而皇上却把他赐给这样的一个皇子当伴读。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与十二阿哥亲近,他那与生俱来的流在血液里的本能让他疏远永璂,可是愈是疏远便愈是恐慌,小孩渴望的和绝望的眼神他都看到过,他每一次视而不见的离开之后,又自虐般的忍不住再一次去看。
“碰!”
狠狠的一拳砸在书桌上,福康安啊福康安,你自诩聪明一世,如今不过是才进宫几天你便已经不知所措了吗?
永瑆还有其他人的话在他耳边盘旋。
“不要和他走得太近,皇阿玛不喜欢他,他额娘是宫里的禁忌,小心惹祸上身。”
“十二阿哥又笨又傻,跟着他没有前途啦。”
他是富察家的儿子,他有鸿鹄之志,怎么可以在此折戟沉沙?是的,他的选择是对的,没有错,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外面永璂抱着多多,“多多,你说福康安刚刚是在生气吗?”
“汪汪。”
“福康安会和其他人一样吗?”
“汪汪。”
坐在旁边树上的削着什么的安乐默然的从树上一跃而下,经过永璂身边随手扔了个东西,永璂接住一看,是一根漂亮的竹萧,尾部雕着一棵小草。
“好漂亮,”少年将竹萧在嘴边试着吹了几下,竹萧发出了长短不一的声音,小心的把竹萧收进袖子里,对离去男人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永璂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永璂出门去的没有别的地方,上次安乐带他去过自己住的院子之后,永璂没事喜欢过去溜达溜达,多多跑在前面,到了安乐小院子的门口回头朝永璂叫了几声之后,熟门熟路的溜了进去。
然后,里面便传出了一阵吼声,“小胖子,你又踩坏了师傅的花!”
“汪汪。”
“不要给我装无辜。”
在门外的永璂扬起嘴角微微笑,“善保哥哥,多多又调皮了吗?”
善保正拎着水壶给那些花儿浇水,可能是多多的杰作,现在的善保哦看起来有点狼狈,半个身子都湿透了,见永璂进来,善保将水壶放到一边的石台上,用衣角搓搓手,“永璂你来了。”
“恩,来找善保哥哥玩。”少年眯眯眼,对着闯了祸的多多招招手,多多屁颠屁颠的回来,在他脚边乱蹭。
“好啊,等我回去换身衣服,你先坐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上次让小孩高兴了还是自己表演的小魔术吸引了他,反正小孩来这边来的还挺勤。善保以前还会讲讲规矩喊喊主子称称奴才,等熟悉了,他也懒得弄这一套规矩,只把小孩当成自己弟弟哄。
善保转进内室,永璂乖乖的坐在走廊边的石凳上,拿一根狗尾巴草逗多多,多多是条傻狗,来回蹦跳玩的很呜呜直叫,浑然不觉这个游戏已经玩了一年多。
“怎么?那个新来的伴读呢?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换完衣服出来的善保靠在柱子边,小孩最不会隐藏心事,一张脸上什么都写着,他第一眼看见小孩就知道小孩又不开心了。
永璂闷闷的摇头,“福康安有很多朋友,没时间陪我。”
善保嗤笑,还以为傅恒生出来的儿子有什么不同,原来也不过是一个趋炎附势追名逐利之人。
“他不是你的伴读吗?”
“福康安比永璂聪明的,师傅们都喜欢他,纪师傅还说,他是百年一遇的奇才。”
“那又怎么样?”善保坐到小孩的一边,伸手揽着小孩的肩膀,“永璂,你说着天下是谁的?”
“善保哥哥问的好奇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是皇阿玛的啊。”永璂奇怪的看向善保,表情疑惑。
“不对,”善保摇摇手指,在小孩面前晃了几晃才把手往前一指,“这个天下是爱新觉罗家的,永璂你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所以福康安比你聪明又怎么样?他是奇才又怎么样?当年纳兰性德有绝世才情还不是臣服于圣祖,永璂,你不要把福康安看得太重,他和其他人是一样的。”
看得太重,便伤的更厉害,只有这个孩子还愿意傻傻的去相信一个人,期盼一个人!不要再犯错,不要再期待谁,就连自己也是不能相信的吧,善保苦笑,这个宫中还有什么人是真正的值得去信任,去敞开一颗心的?
小孩茫茫然的看着善保,和其他人一样的吗?是啊,和其他人一样的,全是一样的。
“那善保哥哥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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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阿哥呢?”
刚刚还在院子里的人不见了,福康安蹙眉,问树边的安乐。他自进了这个阿哥所就发现这里的仆人都神经兮兮,一个倚老卖老几乎管理者整个阿哥所所有事务的异常固执的老太监,一个整天阴沉着脸不说话的奇怪侍卫,这样子算起来,唯一正常的或许还是那个笨笨的十二阿哥和他身边与他主子几乎如出一辙的胖狗。
安乐抬抬眼皮,“不知道。”
“你不是侍卫吗?你不知道,要是出事了怎么办!”福康安一惊,拔腿要往外走,想着在宫里永璂的处境,他顾不得再说些什么。
“你走吧。”
“你说什么?”福康安回头。
安乐继续维持着刚才的靠树的姿势,手下的动作不停,冷冷的道,“如果你不行就走,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什么意思?”福康安挑眉,小小的年纪气势全开,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安乐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十二阿哥给不了你要的东西,你也给不了十二阿哥要的东西。”
“你这是在赶我走?”福康安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隐藏在平日温和有礼表面底下的狠厉渐渐显露。
“我不会让人伤害十二阿哥。”安乐依旧淡淡的,比比手上的竹子的长度,吹掉上面刮出来的碎屑,“谁也不行。”
“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小爷说这些!小爷去找那个笨蛋。”
“你可以试试。永璂现在还喜欢你,别等到以后他恨你。”
福康安扶着墙的手渐渐握紧,往外迈的步子也收了回来,他看向安乐,安乐垂着眼皮,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福康安维持着一个姿势许久许久,最终只是摇摇头,毅然决然的走出了院子。
安乐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那个方向的话,代表他已经有了选择,那么应该没关系了吧。
乾隆这几心情不好,很不好,他最宠爱的儿子新娶了一个门当户对还知书达礼的福晋他是开心,可是如果这个要建立在他另外一个女儿的幸福的基础上,他就有点不怎么开心了,如果这个女儿还为了这个事情不喜欢他,不崇拜他,他就更不开心了,综合目前的状况,乾隆大帝是十分的不开心。
小燕子每天看他的眼神都带着点儿别的意思,紫薇也不来给自己解闷了,永琪为了安抚小燕子焦头烂额没时间管他这个皇阿玛,他头疼的揉太阳穴,果然好父亲不易做。没看见他都那么烦了,谁还在吵嚷,真是……
“吴书来,外面吵什么呢?”
吴书来推门进来,“皇上,福康安公子来了,说是要见皇上您。”
“见朕?对了,傅恒家的小子进宫至今,朕还没见过,宣他进来吧。”乾隆终于记起自己儿子婚宴上自己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没遇到。
福康安在吴书来的引领下到了御书房,微微一扫,乾隆端坐在案前,没什么表情,他往地上一跪,“奴才福康安给皇上请安。”
“起来,起来,怎么想起来要来见朕了,在宫里习惯吗?”
“回皇上,奴才谢谢皇上的关心,奴才在宫里生活很习惯,只是奴才有一事请求皇上恩准。”
“什么事情,你尽管说。”乾隆大手一挥,夸下海口。
“奴才请求皇上撤去奴才的十二阿哥伴读一职。”